趙陽這話一問出,草屋之內所有的人俱都靜了下來,眼睛朝着他望了過來,只見他一臉坦言的看着孔丘靜等其回答。而孔丘,聽到了趙陽的問話之後,也沉默了下來,沒有說話。
周圍那些孔子的弟子,有的立刻低頭沉思,有的一臉怒意的看向趙陽,更有的則是一臉奇怪的看着孔丘,也在靜等他的回答,表情和動作不一而足。
剛剛將白米放進了鐵鍋之中的顏回立刻停下來,低頭沉思起來,而在他身後不遠的一個地方,一名身穿黑色麻衣,手中拿着一柄青銅巨劍的老漢。這名老漢滿臉的絡腮鬍,手中執劍卻是站的筆直,儀態端正,其在聽到了趙陽的話之後,立刻雙目圓瞪,向前一步沉聲喝道:“你是拿來的鄉野小子,竟敢到此處來質疑老師的學說。”
“子路”,一直沒有開口的孔子朝着他大聲喊道,“君子慎獨,隨泰山崩玉前而面不改色,且君子當厚德以載物,虛以仁德服人,豈可如同你現在這般聞言而色變,色變而遷怒於人。”
子路聞言,立刻面上露出了慚愧之色,低頭道:“弟子知錯了,望老師見諒。”
孔子點了點頭,而後轉頭看着趙陽道:“周天子確實是名義之上的諸侯之首,然而現如今周室式微,根本無力掌控天下。我之學說若要頒行天下,必須得有一強有力之諸侯支持方能實施,是以我舍天子而遊說諸侯卻是無奈之舉。”
屋內衆弟子聞言,俱都低頭思索孔丘的話語,想道明白處豁然點了點頭,想道不解之處,則雙目盡露迷茫,搖頭不語。
“夫子之言,是說爲了可以讓自己的學說行於天下,則可以違背周禮了是嗎?是故舍棄了弱小的周室,而趨附於強大的諸侯,這豈不是攀富貴,而舍貧窮嗎?”趙陽再次問道,衆弟子擡頭,看向了孔丘。
孔丘驚異的看了眼前之人一眼,道:“君子當取大節而舍小節,取大道而舍小道,周室至於天下孰輕孰重,是故我等當舍周室而取天下。且夫,若是天下諸侯能遵行周禮,到時,周室自然就會被諸侯尊重,重新迴歸從前的天子威儀了。”
聽到孔丘的話,趙陽心中不由嗤笑,他竟然是想要讓諸侯通過遵行周禮而主動的重新奉周天子爲主,難怪他的處處碰壁,沒有一個大國肯接受他的思想,小國也只是想利用其才學變強,至於侍奉周天子這樣的思想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趙陽不相信世上會有誰在自身處於優勢地位的時候還要去給一個處於劣勢地位的人當奴僕,這是人性所致,也是天地運行至法則,除非那個人是個瘋子或者傻子。
這樣一想,他看向孔丘的目光卻是有些許的不同了,莫非此人真是個呆傻之人不成?不過他很快搖了搖頭,能成爲萬世師表的人又豈是個傻子,那豈不是說後世之人都是傻子,竟奉其爲先師聖人。
孔丘在一旁看得趙陽一會沉默,一會搖頭,不知其在幹什麼,於是問道:“丹陽先生對於孔丘之言有何疑問不成,若是有,還請道來。”
趙陽醒轉,笑道:“沒有,在下方纔不過是在體會夫子話中的精妙之理,想道深處自是作出了些許奇怪的表情,夫子莫怪。”
孔丘聞言,呵呵一笑道:“丹陽先生這是達到了入夢之境啊,讀書品味玄言哲理,可達到忘乎所以沉浸其中,迷迷糊糊恍若做夢的境界,卻是難……”“得”字尚未來得及說出口,突然腹中傳來了“咕咕”之聲,孔丘立即一愣,面色尷尬道:“腹中飢餓卻是難以忍耐,讓丹陽先生見笑了。”
趙陽聞言,立即拱手道:“飢餓本就是人體之自然常理,倒是在下未曾注意,一直詢問於夫子,甚是慚愧。在下馬背之上有些許野果,這就取來與夫子解餓先。”
“那就多謝丹陽先生了。”孔丘現在確實是飢餓難耐,沒有故作推辭之狀,拱起手來道謝。
趙陽轉身走出了草屋,想着山下的馬匹走了過去。待得他走後,屋內一人起身對着孔丘拜道:“不知老師以爲此人如何。”
孔丘轉頭看着他,道:“此人身形灑脫而飄渺,卻是如同老子一般俱是修道之人,然而其卻又與老子不同。老子崇尚無爲,讓天下萬物自然順從其各自的運行軌跡,自行其道,從而讓萬物調和,百氣順暢。至於此人,灑脫之中帶着不羈,飄渺出塵之中帶着孤傲與凌厲,並非是無爲之人。通過方纔他的問話,足以看出此人崇尚主動,喜好憑藉自身而影響天下,非是順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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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是說此人乃是不安分之人,似那擾亂天下,引起烽火戰爭之人?”此人聽到孔丘的話,立即又問道。
孔丘搖了搖頭,道:“子路啊,看人要看全面,不可之憑一面而斷定一人的品格如何。我剛剛說此人非是順從之人,是因爲我在之前還說了他是孤傲之人。因爲其孤傲,所以不會順從任何的束縛,同樣是因爲孤傲,他更不屑於去幹涉他人。此人種自認最是難以捉摸,可能是一個不理世事的隱士,也可能是個動亂天下之謀士。”
衆弟子聽後,點了點頭,而後各自坐於自己的位置思索而去,那位叫子路的弟子也倒退了下去,屋內重新安靜了下來。
片刻之後,趙陽的身影重新在門前出現,他雙手捧着一個包裹走了進來,到得孔丘的面前,打開道:“孔夫子請看,這是在下在來的路上,于山野之中採摘而來的野果,味道還算可以,你可以先吃一些果腹。”
孔丘看着趙陽手中捧着的幾十個果子,青裡透紅,看上去鮮美無比,原本還能忍受一二的肚子卻是更加的飢餓了,急忙道:“如此孔丘這就不客氣了。”說完伸手拿起一個,不過他沒有立刻往嘴裡送,強忍着飢餓伸手道指着一旁道:“丹陽先生也請坐下把。”
趙陽聽後,微笑着點了點頭,在孔丘身側端坐了下來,這是孔丘纔開始吃起果子來。沒多久,一個果子就被其吃完了,他長長舒了口氣,看着趙陽道:“丹陽先生,這果子味道鮮美無比不知在何處採摘,爲何孔丘與衆弟子在路上不曾見過。”
趙陽微微一笑,道:“此果生長在茫茫大山之中,需要親自深入大山之中方能尋到,夫子與衆弟子只是從大山之下路過,自然不曾見到。”
孔丘聽後更加驚奇,問道:“孔丘在來時,觀的此處大山俱都是峰巒突兀,木高林深,其中更是有着虎嘯猿嚎之聲,丹陽先生居然能深入其中採摘此果?”
“老師,丹陽先生本領高強,些許小事卻是難不倒他。”這時在邊上煮飯的顏回開口道。
孔丘轉頭,看向他,問道:“子淵有何可教予我?”
顏回連忙起身,拱手拜道:“弟子無何要教予老師,只是有些許見聞說與老師聽罷了。”言罷,卻是將其在在草屋之外的所見之事悉數說了出來。
草屋之內,衆人聽完顏回的講述之後,看向趙陽的目光俱都不同起來,先前還直覺他是個懂些許道理的後生,現在方纔知道其是個有着非凡本領的人。此時諸子百家逐漸興起,各種學說之人皆有之,所以對於武人,同樣被認爲是一種本領,武藝非凡着一樣可以得到上流社會的尊重,不似後世的封建王朝一般,獨尊儒術,而其他的學說俱都是旁門左道,妖異邪說。
“不想先生居然還有這等本事,孔丘卻是不曾發現,先生莫怪。”孔丘轉身對趙陽道。
趙陽一笑,拱手道:“在下之武功,即使是尋常武人亦是無法看出,更何況夫子並非習武之人,自是無曾知道。”
“夫子周遊列國,是想要以自身學說匡扶天下,卻是不想落得今日之落魄,不知夫子對此如何看待。”他話題一轉,詢問起孔丘來。
孔丘對此並不爲難,只是笑了笑,而後轉頭看向自己的諸位弟子道:“你當中可有誰可以替爲師解答丹陽先生方纔的問話,爲何孔丘周遊列國,心懷天下,而且自認德行亦是不差,修養趨於完備,依舊落得了今日這樣被困七日七夜的困窘境地。”
他這話已經問出,屋內衆弟子盡皆默然,低頭苦思,趙陽和孔丘俱都環顧他們,看看他們如何解答。
這時一直站在遠處的,手中拿着銅劍的子路上前拱手道:“弟子以爲,我等還沒有達到最高的仁義,所以各國諸侯不相信我們的話。我等還沒有達到最高境界的智慧,所以無法讓人理解我們,使得我們的理念通行天下,還需回去繼續學習。”他一直說我等,卻是不敢直接說孔丘,心中卻是有些怨氣。
孔丘搖頭道:“即使達到了最高的仁義和智也一樣不會被人相信和理解,否則伯夷、叔齊不會餓死首陽山,王子比干空有七竅玲瓏心也只能被刨心挖肝。”
PS.有讀者提醒說當時佛教還沒有東傳,所以破廟改成了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