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ael和羨君可完成了紙球花的製作，各自用一個紙袋拎着，去林間散步，他們避開人羣，繞着城堡外牆腳下的山路走，漸漸遠離了喧鬧。
“君可，你回中國度假過得怎麼樣？一切都好嗎？”
“挺好的，見了很多老朋友，狠狠地花了些錢孝敬爸媽犒賞自己，胡吃海塞，花天酒地。”
Michael笑起來：“德國對你而言，還是太無聊了吧，尤其是像我這樣的德國男人，沒有什麼情趣。”
“沒有，會搞氣氛的男人通常都是靠不住的，就像我們做的漂亮的紙球花，看着精緻華美，可是禁不起一點壓力和考驗，一捏就散了。我的初戀男友，以及Sebastian都是這樣，我想要一個像德國製造的機械那樣的男人，嚴密結實，任勞任怨，百年不朽。”
“君可，你是好女孩，你會遇到一個忠誠可靠的好男人。”
“對，像你這樣的。”脫口而出之後羨君可馬上後悔，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
Michael已是歷盡千帆，回答得舉重若輕：“承蒙誇獎，我真是受寵若驚。”
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羨君可微微地紅了臉，Michael是個真正的紳士，面不改色地給女人留一點進退自如的餘地。
“你和第一個男朋友爲什麼會分手呢？他是德國人還是中國人？”Michael對羨君可的過去很感興趣。
“是中國人，我十三四歲情竇初開的時候就喜歡他，因爲他先到亞琛留學，我才千辛萬苦也到德國來讀書。這種故事的脈絡都是大同小異，和小書攤上面的廉價愛情小說一樣，純情少女遇到薄情郎，不說也罷。”
“你應該是被辜負的那一個，因爲你不像那種會傷害別人的女人。”
“如果你這樣定義的話，我也只好
承認了。”羨君可笑起來，儘量語氣輕鬆地談起和黎昕分手的始末。
“我和他都是過着清苦生活的留學生，我家裡經濟狀況略好些，所以兩個人在一起玩的時候我負擔了大部分開銷，我對他有求必應，百依百順，算是個盡職職責的完美女朋友。他借住在一個長輩家裡，我來了以後，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我的宿舍和我一起消磨。那段時間我們確實很快樂，狹小簡陋的學生宿舍卻像亞當夏娃的伊甸園一般，每天都是鳥語花香，哪怕只是一起買麥當勞外帶，喝可樂看DVD，也是人間樂事。”
“好日子總是不長久，對不對？學生時代的戀情，遇到實實在在的衝擊時，總是不堪一擊，畢業論文、找工作、找房子……種種瑣事，我也是過來人，我明白二十幾歲時的愛情是什麼樣的。”
“Michael，你說得對。我們的重大分歧發生在我打算讀碩士這件事上，那時候他Diplom已經快畢業，我本科學位也拿到了，申請到了一個碩士項目的獎學金。可是他有意回國發展，不想滯留在德國找工作。”
“爲什麼呢？Diplom得讀六年，不在德國工作幾年累積些經驗就走，實在太不划算。”
“加上學習語言，那時候他在德國已經待了7年了，德語說得很不賴，亞琛畢業的學歷也是拿得出手的。他投了幾家公司應聘，也許是因爲當時歐債危機，德國的就業市場很不景氣，他投了幾十封簡歷出去總是石沉大海或者被拒，申請博士項目也不成功，他有些心灰意冷，便有了回國的念頭。我也不能攔着他，可是，被一個人留下的滋味太難受了，我那時候哭了好多回，想留他，又不敢留。我努力做一個大方的，善解人意的女朋友，不想逼他。”
“付出較多的那一方，總是更受傷的一個。”Michael深有體會。
“對，很快壞消息就傳來了。我在讀碩士期間，他在國內得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認識了新的女孩，我間接從別人那裡聽到些流言，沒往心裡去。可是，他主動提了分手。”
“就因爲認識了別人嗎？”
“我覺得不全是吧，也許是我的付出成爲一種沉重的負擔，我爲了他來的德國，他回國以後，我又打算爲了他讀完碩士就馬上回國團聚，他覺得我孤注一擲的愛情，成爲一種責任，一種非和我在一起不可的義務。儘管我沒這麼想過，可是他這樣認爲了。他覺得萬一以後不能給我理想的生活，我也許會埋怨他，所以他寧可選擇一個讓他覺得輕鬆些的伴侶，誰也不虧欠誰的恩情。他沒有這樣說，可是他心裡的盤算我看得很清楚。假如從動心開始算，說得誇張些，十三歲到二十三歲，整整十年時間，最美好最純真的十年，我都投注在他身上，血本無歸。也許有人會說，這個年紀的小女孩懂什麼？對，正因爲什麼都不懂，那種純潔才更寶貴，不是嗎？”
Michael定住了腳步：“我可以抱抱你嗎？君可，你的故事真讓人心疼。”
他抱了羨君可，有節制的安慰的擁抱，留了一點空隙讓她呼吸。她的眼淚滑落，雖然過去了那麼久，每次想起來還是那麼疼。
Michael在羨君可耳邊說：“只要還有愛別人的意願，永遠無所謂太遲。你現在仍然青春美麗，少女時代的愛情是血淚教訓，過去了就算了，可是如今的你，已經成長爲更好的人，有資格得到更好的愛情。”
他鬆開了她，羨君可迅速擦去眼角的淚：“不說了，我其實從來不喜歡和別人談這些。”
Michael眼裡是理解和寬慰：“君可，謝謝你的信任，如果你有心事，隨時找我，我就像教堂裡的告解室，你可以對我傾訴任何不開心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