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bastian挨着她坐下,靠在衣櫃門上。
“我想留着這房子,好像他的靈魂還會赤腳在家走來走去一樣,一如從前。也許我們每年可以來小住一段時間。”
她輕輕靠着Sebastian的肩膀,他們誰都沒有慎重其事地問——現在我們可以重新討論婚姻大事了嗎?可以提起Lapo嗎?但實際上他們已經悄悄跨越那個關口,順暢地談及共同的傷口。
Sebastian抱緊羨君可:“謝謝你,事到如今你還能這樣勇敢無畏地走進這間房子,我明白這有多麼不容易。我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繞不開,忘不掉。君可,你會不會害怕,我們都不可能忘記Lapo,今生今世,他永遠存在於我們的記憶裡。而且我們不能向任何人提及,這是無法言說的隱秘,我甚至不敢對牧師懺悔,我害怕別人用異樣的眼神看我。假如我們當時再寬容一些,再多愛他一些,Lapo也許不會選擇死亡,是我們先拋棄了他。大錯鑄成,上帝不會饒恕我們的罪孽吧。”
“那就讓我們一起贖罪吧!Sebastian,真的,我不能忍受一個人,孤獨的重量我擔負不起。”羨君可握着他的手,輕聲說。
Sebastian站起來,順次撫摸懸掛的衣服,回想Lapo穿着它們在人羣中瀟灑來去的形象,着魔般取下一件西服,套上身。羨君可擡頭看他,Sebastian的微笑有點悽楚,對着鏡子整理,彷彿自言自語:“我體重掉了幾公斤,居然連Lapo的Dior Homme都穿得下,從前他總嫌我太壯,虎背熊腰,沒想到現在我也瘦成個名模的身材。”
羨君可的眼淚掉下來,抱住他的腿,這些日子他迅速憔悴的身體就是他內心所受的折磨,她的難過是眼淚可以沖刷的,而作爲男人,他選擇把秘密深埋在心底。
夜色深沉,他們坐在陽臺上談了許久,關於如何照顧Lapo的家人,如何處理他留給羨君可的100萬歐遺產,如何照看這座空房子。直到飢腸轆轆,他們才下樓吃東西。Sebastian找出一瓶忘記何年何月屯的紅酒,打開,兩個人相對而飲,直至微醺。
這種感覺讓她舒服。悲傷的時候,有什麼比嘆息更暢懷?有什麼比美酒更忘憂?
海邊的夜很黑,星空璀璨。他們站在陽臺吹風,羨君可想起Lapo曾說,神話裡,月亮是一個女神,星星是她裙襬上的鑽石。仰望星空,她感受到天地大美無言。她覺得Lapo和他們一起並肩站立,在透明的夜色中,她幾乎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道。理智會說——那是從他的房間裡飄散出來的,而此時的羨君可選擇相信,Lapo真的就在她身旁,慵懶而嫵媚地坐在欄杆上,晃盪他修長結實的雙腿,調笑——嘿,我的東方小美女,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嗎?
“你在想他?”Sebastian在羨君可的眼神裡看到許多閃閃爍爍的光芒。
“是的,我覺得他就在這裡,和我們在一起。”
“我也感覺到,他就在沙發上,窗簾後面,廚房裡,無處不在。”
“你害怕嗎?Sebastian?我們可能終身都會和Lapo的影子糾纏在一起,在夢裡,或者某個恍惚的片刻,他就溜進我們之中,瀰漫在空氣裡。”
“不怕,你呢?”
“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怕。”
“那我們真的分不開了,君可,這是我們共同的命運。”
“我想,這是上帝給我的考驗,我願意接受。”從不服輸的羨君可,在這個剎那,坦蕩蕩地接受未知的將來。
他們靜悄悄地走入房間,彷彿怕驚動睡得輕淺的Lapo。月亮照在牀鋪上,柔和的銀光。他們掀開被子,小孩般手拉手躺下去,期待夢的造訪。
她累了,比他先睡着。Sebastian睡得不踏實,做了幾個夢,睜着眼,在她平緩的呼吸中,神志清晰。他輕輕掀開被蓋,月夜如晝,他的手指描摹她身體的起伏。經過無數個夜晚,他已經知道每個隱秘之處,他不想驚醒她。若即若離的輕撫,夢遊般的膜拜。
他輕輕靠攏,體會她絲綢睡裙的涼和肌膚的暖。慾望來得無聲卻洶涌,他悄悄試探,像夜行的小賊尋找寶藏。她的身體在睡夢中迴應他的渴求,泉水潺潺,他逆流而上。他熱切又細緻地撫摸,這是他無法遺忘的親密感覺,一觸及她,他的渴望就如海上的島嶼一般浮上來,屹立不倒。
她甦醒過來,擡手揉Sebastian的金髮。
“哦……你這個大壞蛋……現在幾點了?”
“我不知道時間怎樣流逝,我只知道,你在我懷裡。”
他進入,她抓住牀單,皺眉低呼。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別重逢,帶着些陌生的激動,迫不及待地融合。喜悅激盪心絃,她遮住雙眼,櫻脣微張。他的吻覆上,他們一起在海面漂浮,浪頭拋起又落下,他們漸漸朝着峰巔而去,她抓住他波動的腰肢,如抓住美夢。
雲層破開,通紅的太陽噴涌而出,金色霞光穿透房間,他大聲呼喚她的名字,在燦爛的陽光中抱緊她,嵌在裡面靜止不動,久久地在雲端飛翔。
他們在牀上纏綿一會兒,兩個人孩童般手拉手去沐浴,擠在玻璃隔間裡。她的臉紅撲撲的,洗得乾乾淨淨,他拿浴巾給她擦頭髮,抹乾身上的水珠,擦着擦着就在某處流連不止。她咯咯笑,一直躲閃,逃避他不安份的觸碰。
“野獸!”
“你討厭我總是一碰到你就如此堅硬嗎?我以爲這是優點來着。”
“我怕萬一不能滿足你,你會尋覓新的獵物……”
“哦,不,君可,你總是能滿足我的。”
他再次挺立起來,拉起她的手握住。
“我喜歡你撫摸我。”
他按住她的肩膀,她順着他的胸腹慢慢滑下去,黑髮覆蓋羞澀的臉。
“我渴望你吮吸我……”
她讓他快樂得無以復加,他感激地閉上眼睛,在昏眩中看到天堂。
等Michael回到德國時,春天已經到來,法蘭克福的天氣溫暖而晴朗,Olivia開着他的白色途觀,到機場接他。這種待遇讓他有點受寵若驚,當然,不是沒有坐過女人開的車,但一個年輕漂亮的單身姑娘純粹出於熱情特地來接機,這是平生第一次。
上了車,他有點疲倦,Olivia貼心地遞上保溫杯裝着的咖啡:“我從家裡帶來的摩卡,已經溫吞吞,將就喝吧。”
她真細心,Michael感激不已。
閒聊幾句家長裡短,Olivia的眼睛裡都是笑意:“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先猜猜看!”
Michael沉吟片刻,不可能是加薪,她才入職,還在實習期。也不可能是找到房子,那沒什麼可高興的,房租是筆大開銷。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性。
“君可和Sebastian和好了,是吧?”
Olivia有點沮喪地一拍方向盤:“Michael,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洞若觀火!我本來當大新聞憋着呢!”
Michael微笑說:“這在我預料之中,遲早的事。”
“爲何這麼確定?因爲你是Sebastian的哥哥?”
“不,因爲我很瞭解君可,她的心軟得很,見不得別人受罪,更何況她那麼愛Sebastian。”
Olivia點點頭表示贊同,當看到那一對璧人握着手返回法蘭克福,一如既往地開着拉風的跑車來找她吃飯,她發自內心地高興,。
“晚上怎麼安排,一起吃飯嗎?”
“嗯,Sebastian已經訂好餐廳給你接風。”
到了地方,果然那一對已經打扮得光鮮亮麗,坐在那裡等着,開了一瓶香檳。Sebastian站起來和他擁抱:“嘿,哥哥,我以爲你會大腹便便地回來,裝了一肚子美國牛排,更像個牛氣哄哄的經理。”
Michael捶他一下:“我不過就略長你幾歲,你當我是自暴自棄的中年老男人嗎?”
說笑間一起坐下,豐盛的菜餚呈上,邊吃邊聊。Michael把培訓當做一場散心,他卸下重擔,身心輕盈,比起他從前謹慎自持的言談,着實輕鬆不少。
羨君可笑意盎然地問:“有沒有帶禮物給我們?”
他一本正經地說:“Sebastian想必看不起老美的粗糙物件,作罷。爲了替兩位青春貌美的女士買點什麼,我確實逛了好幾家商場,可惜觸目所見皆是是中國製造,送不出手。”
羨君可愣了一秒鐘,一腳就踢在Michael的小腿上:“敢調侃我!中國製造怎麼啦?”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Michael被踢得疼,撇撇嘴拿出禮物來分送,一邊說:“你這麼兇殘,換了新上司可不能這樣,我一調走,誰忍得了你?”
羨君可猛翻白眼,牙尖嘴利的Michael簡直判若兩人,從前那個彬彬有禮的紳士去哪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