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po走出來,端着他的那一杯咖啡,隨性地坐在地毯上,地暖燒得旺旺的,地上很舒服。他還是習慣赤腳,筆直的長腿隨意一擺就是一幅雜誌時尚照片。
Sebastian問他:“你身體如何?精力恢復了嗎?”
Lapo笑說:“我好得很,你家有游泳池嗎?我還想遊兩圈。”
Sebastian想想說:“這處老宅沒有,我家別墅有室內游泳池,不過很久沒用過了,得先打電話讓傭人好好打掃整理一番才能去。別墅在郊外易北河谷,不遠。”
Lapo說:“那就不用麻煩了,我只是心血來潮。德累斯頓這麼冷,都沒有出去玩的心思。”
羨君可說:“我們去美術館看拉斐爾的《西斯廷聖母》好不好?那裡珍藏着許多大師名作。還可以去聽歌劇,可以查查看今天有沒有什麼節目,興許還能買到票。”
Lapo調侃說:“親愛的君可,你怕我無聊了是不是?其實現在這樣三個人就挺好的,已經是一臺戲了,不用去看別人演。”
吃了早飯,Sebastian打開鋼琴,坐下,彈奏一曲巴赫的Fugue in G minor BWV 578。琴聲平靜中有一點憂傷,這曲子看來Sebastian爛熟於心,不用看琴譜,指法流暢自如,絲毫凝滯也沒有。
一曲終了,羨君可忍不住鼓掌叫好,Sebastian站起來,很謙虛又一本正經地鞠個躬。
Lapo問:“跟你母親學的。”
Sebastian想起了母親:“嗯,和她比起來,我只是雕蟲小技,自娛自樂。”
羨君可看見茶几下放着一本舊版精裝的席勒,拿出來一翻,扉頁上寫着一個名字:“Christina von Metzradt”,她心念一動,問:“Sebastian,這是你母親的名字嗎?”
他略有些吃驚:“你怎麼知道?我應該從沒跟你提過。”
羨君可笑了:“我猜的,你母親是貴族出身,應該婚後也不會改名字的。Von Metzradt是薩克森州有名的望族,聞名遐邇,我雖然不是德國人都聽說過。”
Sebastian走過來捏捏她的臉:“你太聰明瞭些,對,我母親是伯爵夫人,當然,我本身沒
有繼承爵位,von Metzradt家族裡還有其他男丁,我是外姓,輪不到我身上。”
羨君可得意了:“原來如此,被我猜中了。讓我再試試看,你的筆名是Christian Maier吧?本來我沒把握的,看了你母親的名字,我幾乎有九成把握。”
Sebastian憋不住笑,問Lapo:“你告訴她的?”
Lapo舉起雙手,表示很無辜。
羨君可笑起來:“我買了一本《NEON》,從頭翻到尾,每一篇都看過了,從行文風格分析出來最接近你的就是所謂的Christian Maier,那個名字也露了一點馬腳,你的姓不是Baier嗎?Christian就是你母親名字的男名變體了。”
Sebastian捧着她的臉,響亮地在臉頰上親了兩下:“我怎麼就找了個這麼聰明的女朋友呢?你腦子裡是不是裝了部計算機?”
羨君可得意洋洋地說:“被你發現了,其實我整個人就是一部超級計算機。”
Sebastian哈哈大笑,迴應說:“其實我腦子裡也有一座圖書館,過目不忘的。咱倆看來都不是正常人。
Lapo酸溜溜地說:“你們都是絕頂聰明的。Sebastian,作爲你的男朋友,難道我就很笨嗎?”
羨君可就在沙發上笑得打滾:“Lapo,其實你也是Sebastian的女朋友,我們倆各有所長,你負責貌美如花,我負責賺錢養家。”
Lapo反脣相譏:“就你那點兒年薪,夠Sebastian的開銷嗎?他隨便買輛車你的賬戶就破產,貌美如花和賺錢養家都是我的事兒,你嘛,頂多暖牀。”
Sebastian把手按在Lapo的肩膀上:“君可還年輕呢,前途無量,我的財富是從家裡的老錢發源而來,沒什麼可得意的。你天生麗質,就別再顯擺了。”
羨君可衝着Lapo做了個鬼臉。
門鈴響了,Sebastian起身拿起對講機,交談幾句,放人進來。羨君可和Lapo沒想到Sebastian今天有客人,忙站起來整理儀容,有點忐忑。一輛黑色奧迪開進來,下來一位很優雅的老太太,銀白色的頭髮做成時髦的齊耳短髮,戴着精光四射的珍珠耳環,披
着鑲裘皮的羊絨斗篷大衣。Sebastian攙扶老太太下車,司機從後備箱拿出一個又大又沉的禮盒,小心地放到起居室的茶几上,寒暄幾句就到門廳等候。
Sebastian介紹說這是他的阿姨,是他母親的表姐。老太太非常和藹,和羨君可、Lapo握手問好。
她轉而握着Sebastian的手說:“我還擔心你今年生日又是一個人孤零零地過,不請自來,想着給你個驚喜。沒想到你已經請了朋友們到家裡來玩,很好,熱鬧些纔好呢!”
Sebastian客套了幾句,帶着她一起在家裡四處看了看,她坐下喝了杯咖啡便告辭了。
羨君可忙問:“今天是你生日?怎麼不早說呢?”
Lapo說:“我都不知道,他每年復活節都回德累斯頓,我從來沒爲他慶祝過生日。”
Sebastian微笑說:“我母親去世了,父親在南非,至親之人不在,慶生也沒意思。”
羨君可忙去行李中翻出她爲Sebastian買的袖釦,她自己找了個禮盒裝了起來,不過沒有寫卡片,她雙手遞過去,祝他生日快樂。
Sebastian打開看了,是銀鑲藍託帕石的一副袖釦,圓形的底座上雕刻着卷草紋,有上世紀初裝飾風格的味道,託帕石透亮,藍得讓人心曠神怡。他一臉驚喜,親了她一口,立刻就拿出來試戴。羨君可反而靦腆了:“這是我在杜塞爾多夫的跳蚤市場淘來的舊貨,Lapo說你戴這樣的便宜貨掉身價,他鄙夷得很呢。不過我喜歡這託帕石,藍得像你的眼睛。”
Lapo湊過來說:“你贏了,Sebastian都開心死了!Honey,我沒有準備禮物給你,就送你一個香吻吧!”說着他果真抱着Sebastian,深情脈脈地在他臉上吻了一下。其實他想吻在脣上的,可是Sebastian做了個微微側頭躲避的動作,他只好親在臉頰上了。
Sebastian今天滿31歲,正是年輕力壯又成熟的年紀,這是個雪融的四月之春,Lapo在,羨君可也在,他不是孤單一個人。他的心情也像春天裡的新芽一般綻放。他能聽見心裡一瓣一瓣緊緊包裹的厚厚保護層裂開了,啪、啪、啪……那聲音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可是他的愉快都浮現在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