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倫和盧勝站在鎮前。
黑暗褪去,黎明降臨,天剛矇矇亮,帝國軍出現了。
霧氣阻擋視野,這使得煙火傳訊的間隔低於500米,但靠多人蔘與,紀倫及時得到了信息,鎮北,30人。
隨着戰爭,迷霧已消散,小鎮內,或者說,所有代表了秩序和法則的人工造物,都清晰的顯現了出來,包括鎮子外圍或田地間的棚舍。
曠野、林地,就處於霧氣中,所以高空俯瞰,就是一副小鎮被濃霧圈起來。
這三十人中,有一個穿着一套盔甲,戴着罩面盔,左手持着小圓盾的軍官,看上去很是威武,卻不是校尉。
“敵人的校尉呢?”盧勝看清楚了,卻更疑惑了:“你把他殺了?”
“不,沒有……等等!”紀倫皺眉,突想起地下室內黃醫生所化的校尉:“也有可能。”
盧勝不由無語,良久才說:“這樣就好辦多了,我們有十五人,結合着你,殺光他們不難。”
“是不難,但是可能有損失,我們還是按照原來計劃辦。”
“對了,我還想實驗下一些術法——我最近得了些有些恐怖的術法。”
這的確是紀倫的想法,他在回來的路上已想清楚了,簡單殺戮並不能解決問題。帝國士兵個個狀態良好,即便殺死,奪其銘牌,也只是添堵添亂,治標不治本,幾次過來重新喚醒,認真鬥,他就是再鋒銳的寶劍,也得磨損嚴重,帝國軍背後有國家支撐。
指望帝國軍放下屠刀,不現實。
讓自己不摻合這件事,同樣不現實。
紀倫看着帝國軍,隱含冷意,雖自己失去了記憶,但現在漸漸恢復,能想到的就是一次次被殺。
在醫院裡被殺,在鎮上被殺。
“我無路可走,你們也是!”
在晨光下,這三十個帝國軍涌入,一路上根本沒有受到攔阻,到一處衚衕之處,軍官遲疑了一下:“上!”
一組甲兵毫不遲疑衝入,剛剛進去,就聽裡面的兵器聲,以及慘叫聲,這軍官不驚反喜,直直衝入。
一進去,就看見一具死狀悽慘的甲士屍體,身下暗紅色的血正汩汩流淌而出。
緊接着,陰暗的光線裡,一股殺氣直撲而來,還有空氣破開的呼嘯聲。
軍官冷冷一笑,不閃不躲,軍刀斬出!
只聽“啪”一聲,火光四濺,盧勝踉蹌退了一步。
“反賊,你變的太弱了。”
“當年你能殺死校尉,現在連我都不能戰勝,你還能堅持幾次復甦而不消亡呢?”軍官冷笑一聲,直接就壓了上去。
盧勝連退幾步,一直被人壓着打不能還手,實在是忍不下這口氣,只是遠處吹了一聲口哨,盧勝自知其意,立即轉身。
軍官雖知有計,卻毫不遲疑的追了過去,似乎根本不以勝負爲念,只要殺死一個就是一個。
紀倫這時一聲命令:“放火!”
數十鎮民神色緊張,這時聽令,手中一晃,已點燃了外面早已堆好上油的柴草,頓時“轟”,四面火起,紀倫佈置許久,這火很是兇猛,瞬間就燒得一片通紅。
“衝出去!”帝國軍再有死志,這時也不由衝出。
“射!”只聽一聲號令,連連弩弓聲,帝國士兵才衝出,就連連慘叫聲,盧勝看了一眼紀倫,雖自己有十五人,但都非常虛弱,有的甚至失去了戰鬥力——這時用火用弩,才發揮所長。
就在這時,火中突出來一個人!
軍官叫一聲,只一出手,一個民兵就飛出去,中了一刀,鮮血飛濺,奄奄一息,這軍官還想再砍,突覺得後背傳來劇痛。
“法術襲擊!”這個念頭剛一起,被一股激烈感覺代替,一股洶涌澎湃大潮在腦海中泛起,這大潮驅趕記憶,生平記憶,很多早已遺忘記憶都被翻了出來。
兒時的情趣、少年的荒唐、入伍的宣誓,第一次殺人、第一次負傷,晉升時的得意……快速又全面的人生回憶,每一份精彩的瞬間,都浮現而出,然後被衝碎、淹沒、歸於黑暗。
盧勝看到的是又一番景象:一道黑光自帝國軍官的心臟位置透出,形成龜裂擴散漣漪,同時血管浮凸呈黑色,焦黑的身體迅速變成飛灰,向上飛散,就腳下有熱空氣在涌動。
單純是視覺並不算什麼,眼前的情形最大不同是它所透露出的氣息,這是一種比面對洪水猛獸還要令人害怕、又難以名狀的感覺,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感覺,屬於靈魂本能,幾乎不受意志控制。
一瞬間,給紀倫的感覺,眼前一切都瓦解了,渾身發軟,腦袋一陣眩暈,接下來就是喘息,嘴裡噴出的彷彿是黑煙,充斥着一種令人厭惡的灼熱,好半天才淘換乾淨,纔有了吸到氧氣感覺。
“這代價昂貴。”紀倫心有餘悸的想。
這是對才獲得的術法的感想。
這時,這時大火已經燒透,熊熊烈火,燒碎一切逃生希望,紀倫看着這些,沒有說話,正待救火,突一聲悶雷。
紀倫擡首看去,就見遠處黑雲而動,如浪席捲,沒有多久,整個鎮子上空,就烏雲密佈,暗如黑夜。
“術法?”紀倫自語。
一般而言自然,不會這樣激進,可說這天象是術法所爲,又太具顛覆性,讓他不願去相信。
閃電蛇竄,啪!
一聲炸天裂地的轟鳴,緊接着是大雨落下,雨勢大的宛如天河決堤,天地間只剩雨聲。
站在一處屋脊上的看到,鎮中起火的區域,火頭壓了下去。
大雨只持續了5分鐘左右,風大作,烏雲很快散去,露出顏色較淺的雲層,風漸停,陽光自雲隙間灑落,一道道、一束束照耀而下,並隨着流雲不時變幻,在天地間形成非常吸引人的美景。
紀倫赫然發現,小鎮彷彿煥發生機,各處房舍都雖沒有古舊向着簇新轉化,但就是幾個呼吸的時間,普通的小鎮呈現在他眼前,到處都散發着剛被刷乾淨的光澤,雖然仍舊是冬季,卻可以在草木中看到星星點點的濃綠,一如陽間的雲霧鎮的冬日景象。
帝國士兵完全沒了影蹤,就似乎他們從來都不曾存在。
“有意思……”紀倫幾步奔行,一個飛縱到了僻靜的後巷中,走兩步,在似是而非的街道上觀察。
“嗨,紀倫!”過了一個街道,聽到身後有人喊。
扭身看去,見是個跟他同齡仿歲的少年,一身學生裝,衣服左上口袋附近彆着校牌,雲霧中學。
“出門是你爸喊我,說你忘了回去了。”
紀倫不知該怎麼接話,回以微笑,少年說着:“馬上就是第一節課,我得多看看書,那傢伙跟我不對路,抽查總愛點我名,走了。”
紀倫點點頭,看着少年腳步輕快的先行而去,目光一處:“父親大人……”
十多分鐘,看着眼前這座宅邸,紀倫心中沉甸甸,很是複雜。
熟稔度講,他對眼前這宅邸感覺要比母親宅邸濃厚很多,且感覺上也有明顯差異。
那面給他的感覺是魂牽夢繞的思念,而這裡,除了管教約束有關的種種情緒,以及敬仰、欽佩、甚至孺慕,還有長久居住的瞭然,門窗位置、物件擺放,哪裡缺角、哪裡凸起,都瞭若指掌。
顯過去的大部分時光自己都是在這裡度過。
離地1米的基座,4米高青磚院牆,頂端有琉璃瓦的挑檐,黑色的雙開大門,獅子吞口的叩門銅環,雨檐下掛着兩盞燈籠,上書黑字,紀府。
府門關着,但隨着紀倫靠近,門就自動敞開,進入到前院,腦海中立刻有記憶被喚醒,沿途一切令熟稔又陌生。
怔怔的看着,轉過一處,院內就是個五臟俱全的訓練區,亭臺樓閣的園林藝術被器械、障礙、跑道、功能設施替代,看起來有些老舊,但養護不錯,錯綜複雜但並不讓人覺得凌亂,而是整潔。
就在方形沙坑前,沙坑主要是用來練習格鬥術,看到坑中明顯精選過、顆粒幾乎一般大的白沙,一些記憶很快被喚醒。
突然之間,一個身形挺拔背影出現在紀倫的視線中,幾乎是本能,紀倫立正敬禮,嗓門洪亮:“長官,預備役士兵紀倫回營,請指示!”
只是紀倫再看時,一切都是空空:“是幻影?”
紀倫喃喃的說着,等完全清醒過來,卻是置身於一個房間中,這房間的風格樸實,簡單,卻帶着肅殺。
只見牆上到處掛着兵器,又或裱糊裝框的獎狀,還有專門用於盛放獎盃勳章櫃檯,而最引人注意,是隆而重之盛放的諭令策卷的展臺。
幾乎是本能,紀倫就想摸了上去,但才接觸到,“轟”一下,一片滿帶凶煞的紅光浮現,出現兵刃交擊,甲冑之聲,中心星火一樣的黃光出現,一道長吟在耳側響起,紀倫直接倒飛了出去。
這一記很是沉重,嗡嗡嗡了片刻,紀倫才醒了過來,發覺展臺的玻璃已經粉碎,一卷紅底黃字的捲紙,也支離破碎。
“什麼東西?”紀倫喘息着,眸子卻帶着寒光,就伏下身去,並不接觸,向字跡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