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小沙彌上了靈山去,讓人將鬥戰勝佛從藏經閣中請了出來。
悟空問道:“尋我何事?”
小沙彌道:“山下有一位姑娘要尋鬥戰勝佛。”
悟空不由暗暗驚奇,暗道:“姑娘?”但心頭忽然一轉,“難道是她?她說當我成就鬥戰勝佛的那一天,她會來給我送請柬。”
悟空問道:“那姑娘什麼模樣?是幹什麼來的。”
小沙彌道:“說是來送請柬的。”
悟空聽了,心中不免大驚,急急忙忙下了山去。
紫霞果然便在山門外等候着,看到悟空一身袈裟行了下來,面色不由一沉。
“小女子見過鬥戰勝佛!”紫霞鼓着腮幫子說道。
若是尋常人見了紫霞這個模樣,心中一定會生出這麼兩個想法——第一個是,這個女孩子怎麼這麼可愛;第二個是,這個女孩子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悟空看得出來,這個叫紫霞的女孩子在慪氣,便道:“你在生氣?”
紫霞無奈笑了笑,道:“有些時候,生氣是不管用的,若生氣管用的話,那全天下的人都去生氣好了!雖然這樣,但我還是生氣,你說,我要死在你的面前,你會不會管我?”
悟空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佛家有好生之德,佛祖尚且割肉喂鷹,我怎能看着你死在我的眼前呢?”
紫霞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可還記得,我說過,你若不來尋我,我便自刎。而今,我們雖然見面了,但你卻成了佛,六慾皆空,甚至連我都忘記了。我本來就是依偎你而生的,沒了你,我自然活不下去。”
悟空面帶微笑,並不說話,略微搖頭。
紫霞嘆了口氣,道:“不過,在我死之前,我卻要拿這佛門來出出氣!”
說罷這話,一聲輕喝,拔出紫青寶劍來,便要殺一旁的幾個小沙彌。
悟空只將手一擡,一道金光便自指尖迸射出去,纏繞住紫青寶劍,不讓她落下去。
紫霞苦笑道:“看來,我若要自殺,你自然是有辦法阻止了!不過,你卻忘了,我們妖族人有一式殺招,名曰兵解!”
悟空的瞳孔一縮,便要出手阻攔,但去已然來不及了,紫霞的元神劇烈燃燒起來,肉身開始瓦解。
“不!”悟空一聲大喝,腦袋上的頭箍開始緊縮起來,勒出一條深深的血痕。
紫霞的肉身在緩緩潰散着,這一刻,怕是得聖人親至,才能救得了她。
紫霞看着悟空,喃喃笑道:“我一直在等待……等你穿着威風的戰甲,踩着七色的雲霞來接我,可惜,我等不到了,等不到了……”
悟空腦袋上的頭箍越來越緊,他甚至感覺到泥丸宮裡的三尸神都暴跳起來,元神深處傳來一陣陣劇痛!雙眼一黑,曾經的一切都涌入了眼中,佛門鎮壓在腦袋當中的六字真言在這一刻全部化爲齏粉!
“紫霞!”悟空大叫,伸手去抓,可卻只能抓到一抹抹碎片。
“我以死亡喚醒了你,可惜,我再也無法看到你踩着七色雲霞來接我了……”
紫霞的肉身和元神都歸於寂滅了,再無蹤影,一縷秀髮飄落下來,落在悟空的掌心裡,他將這縷秀髮輕輕拾起,纏繞在自己的食指上,就好像是纏繞在了自己的心上一般。可惜,她已經不在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傻?”悟空站在原地,默然無語,“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感情擺在我的面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人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如果上天能給我一次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會元!”
“鬥戰勝佛,你怎麼了?”一旁的小沙彌問悟空道。
悟空仰頭看天,淚流滿面,道:“我在思索,什麼纔是真正的佛。”說罷這話,已開始瘋狂大笑,“哈哈,哈哈哈!”
他在這一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清明,擡頭看天,那是一雙冷漠的眸子,但那雙眸子中卻帶着一絲柔情和太息,好像在可憐他,但卻也像是在可憐着自己。
悟空緩緩說道:“我想,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佛,不是嗎?這個西天,全都是虛僞的佛陀,只有我,纔是真實的!我要……鬥、戰、勝!”
小沙彌不明白悟空在說什麼,悟空卻對着天上的那一雙眼睛緩緩說道:“這只是一場夢不是嗎?在夢裡,我甚至可以擁有聖人的力量……本尊,我要打破虛妄,我要成就真正的佛,給我力量!”
小沙彌見那女施主兵解了之後,鬥戰勝佛便一直在那裡自言自語,頗有些摸不得頭腦,莫不成是讓那女的給弄瘋了?
人在夢中,不知是夢,但夢裡的悟空卻忽然清醒了,一切都是虛妄。
頭上的頭箍忽然一下裂開,化爲齏粉落下。
“這是我的夢!”悟空喝道,“玄冥,我要殺人!”
悟空忽然感覺到自己的修爲暴長起來,金丹徹底渾圓,滋生陰陽二氣,化爲一顆圓溜溜的混元道果,分出黑白兩面,而後虛空法則盡在眼前扭曲起來,各種教祖手段都紛紛入了識海當中,忽然,又感覺到了一種不可言喻的力量,這股力量龐大無邊,這股力量的名字叫天道!
天道法則!
顯然,此刻乃是玄冥插手了悟空的夢境,既然他說想要力量,那她便給他。這是悟空自己的夢,他在夢中可以爲所欲爲,甚至成就天道聖人!但大道聖人顯然是不可能了,因爲玄冥揣測不透那個境界,無法往悟空的夢裡種下大道這顆種下。
悟空此刻感覺天下一切都在自己掌握當中,掐指一算,古今未來都在手掌當中,這便是天道聖人的力量!
雖然是在夢中,但卻也真讓人沉迷啊……悟空在一瞬間甚至生出了一種永遠不想出去的感覺,就這麼在夢中沉睡好了,他在夢裡就是天,就是主宰,他是天道聖人,他手掌一切。
可是他又瞬間清明瞭,這與他的道心相駁,他要革命天下,而非手掌天下,玩弄萬物於鼓掌!他要世間人人平等,聖人再不冷漠無情,神仙再不欺壓妖族,再不將凡人當成玩物……
雖然是在夢中,但也絕不能這麼做,他不會沉迷,他還有大宏願!
這樣的清明,並未讓悟空保持多久,很快便忘記了自己身處夢中,但他得來的天道聖人的力量卻未曾消失。
悟空掐指一算,心中嘆道:“原來如此,乃是如來算計我。紫霞,你何苦以死來喚醒我呢?”
悟空直接踏步望靈山走去,小沙彌問道:“鬥戰勝佛哪裡去?”
悟空道:“去僞存真,我要做真正的佛!”
紫霞以死喚醒悟空曾經的記憶,甚至讓他恢復了一瞬間清明,此刻,悟空在夢中借得天道聖人力量,他要殺人,殺如來……佛?在他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概念,他要做佛,那便做真正的佛!
“鬥、戰、勝!”
悟空雙眸中有火在燃燒,誰說佛不能殺生?誰說佛不能有愛情?誰說佛不能……
佛也是人變的,說到底,佛也是人!
爾等也是人,爲何卻要坐在靈山之巔頤指氣使?
我心中的佛,是有大智慧、大宏願之人,但卻不拘泥於清規戒律,不會魚肉衆生,他們會以自己的智慧點醒愚昧的人……這纔是真正的佛!
我叫悟空,並非是悟得空門,立地成佛……而是,我要悟破空門,看破你們這些虛僞的佛陀,成就真正的佛!
他看到了一條屬於自己的道,這曾經是阿彌陀佛走過的道,若說世間有佛,那唯一的佛便是阿彌陀了。其餘的,不過是虛妄罷了。
阿彌陀佛不拘清規戒律,不會被所謂的戒律所束縛,他心中有佛,他堅信只要心中有佛,一切皆爲虛妄,他玩弄衆生於鼓掌,但卻不違背本心。
不違背本心,心中有佛,那便是佛!
清規戒律又如何?殺戮天下又如何?若以清規戒律那約束自己的,那不過是虛僞的佛罷了!
不知如來性命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