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的氣溫在十二月的最後幾天陡然下降，雪也越下越大了。
清晨時分，城牆的西門被一夜的大雪蓋到了四分之一處，還把路面覆蓋地嚴嚴實實，讓這座門完全失去了通行能力。
一早要往城裡進的車馬，就被一溜兒堵在了門口。
城衛軍的士兵手拿着鞭子和棍子，驅趕着衣衫單薄的奴隸們清掃道路。士兵們固然冷得連揮鞭的動作都懶得做，奴隸們更是凍得快要倒斃的模樣。
排在靠門不遠處，有一支兩輛馬車和五輛貨車組成的隊伍。這些馬車做工紮實，式樣新穎，貨車還加做了遮擋風雨的頂棚，顯得十分考究。車隊裡，每輛車的車伕都穿得十分厚實，和周圍車輛上瑟瑟發抖的同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些車伕身邊和後面車棚裡，還有好些個全副武裝的戰士，他們大都穿着式樣統一的板甲，身上還披着大氅。
這支車隊的實力無疑在排隊的車輛中是數一數二的，難免引起了前後車輛的窺視和羨慕。
只要稍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這是一支來自強大家族的車隊。有人發現馬車上的紋章，是一個紅底金邊的帶着緞帶麥穗的圓形紋章，但饒是這些管事車伕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也沒人認出這個徽記。
“這是黑山法師的車隊。”終於有西北過來的車伕道出了謎底，“你們沒聽過玻璃，瓷器嗎？黑山劍，黑山甲總聽說過吧？喏，那些護衛穿的就是頂好的黑山甲，在沒附魔的普通鎧甲裡，黑山甲是最厚實的。”
“我知道，整個王國北面都在流行他們生產的白酒。貴族們都搶瘋了。那可是好東西，一口下去人就熱了，扒了衣服往這雪地裡一趟都沒事。”另一個車伕說道。
他的話，引得衆人鬨堂大笑。
“你們懂個屁。”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說道，“這些都是都是兩個月前就有的貨色了，現在大人們中間最流行的是中國紙，中國筆。”
“中國是什麼國？”
“黑山這些法師，就是從中國來的，他們叫自己中國人。他們的城堡可以穿過空間飛行……嗨，說了你們也不懂，反正來頭老大就是了。他們那個紙筆啊，比平常大家用的羊皮卷和鵝毛筆好使多了。現在我們家小姐寫詩都用那個，否則都不好意思跟別的小姐交換。”管事得意洋洋地說道。
“那不知這五大車裡裝的東西值多少錢。”有人羨慕地說道。
“反正把我們剩餘的車連人帶車賣了都不值。”管事說道。
“這樣的肥羊，怎麼沒有馬賊惦記，被他們安安穩穩跑來了王都。”
“怎麼沒有？”第一個西北來的車伕反駁道，“早幾個月我們那一片的馬賊之王卡迪斯就找了上千馬賊打他們主意。你們猜怎麼着？”
“廢話，當然是法師們贏了。”管事說道。
“就是，不過他們損失肯定也很大，上千馬賊啊，以前可從沒有過這樣的事。馬賊真發起瘋來，只怕伯爵老爺的城堡都頂不住吧？”
“告訴你們，那些馬賊去攻打黑山法師的城堡，被他們幾個魔法就消滅了乾淨，連那個號稱高階戰士的卡迪斯，都被天上掉下的隕石砸成了肉餅。”
“那些法師還能召喚隕石？”周圍是車伕大都一臉興奮，大冬天的堵在路上，沒有比聽這種扯淡故事更能打發時間了。
“當然，自打那以後，反是想打他們主意的人都得掂量掂量。不過，還是有不開眼的，戰神殿知道不？”
“噓，那可是僞神的名號，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也敢議論神的事情。”管事一臉緊張地說道。
“你不敢聽就一邊去。”車伕沒好氣地說道，“這裡哪會有神殿的祭司老爺？他們現在都在開滿鮮花的神殿裡面享福呢。”
“就是，這種天出來的也就我們這些苦哈哈。”另一個護衛附和道。
管事撇撇嘴，卻捨不得走遠，往邊上退了兩步，依舊豎起耳朵聽那車伕胡扯。
“僞神手下的那些人，自然也眼紅這些法師的財富。他們偷偷派人去法師的城堡裡放火，想要乘亂把錢搶走！可黑山法師哪裡是那麼好對付的？混進城堡的蠢貨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就被吊死了。那些準備去搶劫的隊伍，也被法師們堵了個正着，全都被他們消滅了乾淨。法師們生怕其他人不知道，特地傳話出來，誰要是再和這些馬賊還有僞神信徒一樣打他們的主意，就會被抓起來，不光他們，他們的家人也會被法師們找出來，吊死在進城的路上。”
“他們把僞神的信徒也吊起來了？”
“當然，我去那裡運過貨，進他們城市有一段路上吊的都是死人。一般人從那兒過的時候，都會嚇得想尿尿，可老哥我膽子大，昂首挺胸就進去了。”車伕得意的說道。
周圍的人竊笑起來，顯然不信車伕的大話。
那車伕也根本不在意，他揮着手道：“哎，你們別說，這辦法有用得很，現在再也沒人敢打中國人的主意了。我們在西北那邊跑貨的，人人都感激他們，讓我們在外面的日子也安全多了。”
“怪不得都聽說在王都這邊，黑山法師和新任的王都主祭羅蘭德大人關係很不錯，羅蘭德大人甚至親自去過他們新開張的店鋪。原來他們之前就爲自然之神戰勝僞神貢獻過力量啊。這就比那些不在意神之光輝的法師強多了。”管事原來是一個蠻虔誠的信徒。
衆人還要討論黑山法師的逸聞，沒想到城門口傳來轟隆一聲。
大家回頭一看，發現是太陽升起以後，融化了城樓上的積雪，尖頂上的冰雪向下滑落，連帶着城垛上的雪一起滾了下來，那一堆雪正好把在城樓底下搬運工具的兩個奴隸埋了進去。
“哎呦！這兩個傢伙也夠倒黴的，這一壓一凍怕是完蛋了。”講故事的車伕感嘆道。
“可不是，這天氣奴隸們能活着回去，不凍死凍病，就算運氣很好的了。這兩個只不過先走一步，搞完這條路，體弱的估計還得死上好幾個呢。”車伕們對於奴隸多少還有一些同情。
不過那些看管奴隸的士兵卻完全無動於衷。他們趕走幾個想要去救人的奴隸，逼迫他們繼續清掃路面。
正在衆人哀嘆的時候，黑山車隊第二輛馬車的門開了，兩個裹着裘皮的女人從裡面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