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押地精俘虜的山洞並不遠,出了營地沿一條小路走一分鐘就到。這兒和營地之間沒有什麼遮擋,相互能看得很清楚。山洞口的草木被簡單地清理過,空出不錯的視野,兩堆篝火把洞口照得敞亮。
王濟遠安排了一個班在這裡駐守。不過此時大部分人已經鑽進了睡袋休息,只留了四個人在洞口站崗。
“誰?!不許動!”爲首的哨兵蔡龍看到季益君和葉梓從黑暗中冒出來,馬上端起了槍,看清了臉後才罵道,“操,是你小子!不知道營長要宵禁啊!”
“老蔡。你可是正經軍人,副排長。別大驚小怪行不行。”季益君踱着步子,晃到蔡龍跟前,勾着他的背道,“這破林子除了地精誰還會來,你這緊張的樣子,不會是怕鬼吧?”
“去你的!”蔡龍笑了,反推了他一把,問道:“幹嗎來了?”
“你這不是廢話麼?當然是來審情報的。”季益君道。
“營長不是纔剛走沒多久?怎麼又要審?”
季益君指指葉梓道:“老王讓我帶她來試試,看看換了女人能不能讓地精開口。畢竟她和地精還結過善緣,是吧?”
蔡龍瞅了眼葉梓,湊到季益君跟前:“你確定?她不是剛剛被撤職嗎?不是你爲了把妹,搞出的什麼花招吧?”
“滾你的。”季益君同樣小聲道:“天地良心,哪個腦袋正常的男人會找她?怕家暴不夠刺激麼?”
“霸王花也許別有風味也難講啊。”兩人嘿嘿地笑了起來。
倒是站在後面的葉梓不耐煩了,“你們在偷偷嘀咕什麼?說出來聽聽。”
“對暗號呢。”季益君這種時候最機靈,“老王是個精細人,還設定了口令呢。是吧?”
“是是,沒錯!”蔡龍一臉正經,“你們要審那個地精是吧。你們想把它提出來問,還是進山洞裡問?”
“裡面。”葉梓答道。
“他們都沒有武器,不過那個薩滿祭司看着邪性,你們小心點。”蔡龍移開了門口的柵欄,讓手下戰士遞給他們兩個火把,待兩人進去,又關上了柵欄。
洞比季益君想象的小,結構也簡單得多,從一條筆直的石道往裡走十幾步,就到了洞的的底部。
藉着火光,季益君看到十幾個穿着破爛的地精蜷縮在牆角里。地精個頭矮小,力氣也不出衆,因此,在沒有武器的情況下,看守人員連綁都懶得綁他們。
這些地精看到季益君和葉梓進來,大都神色緊張,躲躲閃閃不敢看他們,還有幾個瑟瑟發抖。唯一顯得比較鎮靜的,是他們中間一個臉上畫着詭異花紋,身上帶着骨質項鍊的老地精。
“喏,就是這個傢伙。”季益君用火炬指了指那個地精薩滿。薩滿被火把晃得眯起了眼睛,不過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葉梓走上前來,打量了一番老地精,問道:“你就是帶領這個部落的薩滿吧?我想知道你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片林子裡,爲什麼要殺害周圍的村民。”
老地精眯着眼睛瞧了一眼葉梓,把頭低垂了下去,一言不發。
“你們殺害了周圍的村民,所以我們纔會攻打你們的村子。你們必須爲你們幹過的事情付出代價。不過我想,那麼多地精的死去,不是你想看到的。而對我來說,我不覺得殺光所有的地精是唯一的解決辦法。所以我需要你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的。”
老地精臉上露出冷笑的神情,但是依舊不回答葉梓的問題。
“你可別放棄這個機會。有的人巴不得你們死光呢。”季益君在一旁插嘴道。
這時候,邊上一個抱着孩子的女地精湊到地精薩滿身邊,嘰裡咕嚕地說了一通話。老地精聽了臉色微動。他慢慢擡起頭來,盯着葉梓,用沙啞的聲音開始說話,他的語調有些怪異,有些外國人說中國話的樣子:“我從不相信任何人類。我活了五十年,見過很多地精死在人類手裡。你們比狼還兇惡,比狐狸還狡猾。有所相信過人類的地精,都沒有好下場。但是,我的女兒剛剛告訴我,你放走她過一次。爲什麼?”
“因爲她抱着孩子。”葉梓答道。
地精薩滿冷笑道:“哼,虛僞的憐憫。你們人類總是這樣,面帶同情地幹着壞事。而我們地精,怎麼想就怎麼做!”
“所以我們住在平原上的房子裡,你們只能坐在林子中!”季益君回以譏笑。
“你不壞事不爽是吧?讓我好好問話。”葉梓揮手讓他閉嘴,又問地精薩滿道,“你難道不想救你的女兒和外孫嗎?如果你體現出自己的價值,也許能救他們一命。”
老地精看了一眼母親懷抱中的小地精,搖頭道:“地精對人類沒有用。我們沒有矮人的技巧,沒有精靈的知識,沒有獸人的力氣。所以,人類除了殺死我們以外,從來不會給我們其他出路。你不用再費什麼力氣了,我不想再被人騙一次。如果不是你放過我女兒一次,我根本不會和你說話。”
“你說‘再’?你以前也和人類打過交道?”葉梓問道。
“我說了嗎?那只是過去的事情,哼,否則我怎麼會說魔語?”地精薩滿說完這句話,就一言不發地坐了下去。
一時間,山洞裡寂然無聲,只有火炬燃燒發出的輕微噼啪聲。
可能是因爲火把的煙味,那隻被抱着的小地精突然哭了起來,他比人類的嬰兒小很多,所以聲音很尖銳,聽起來讓人十分煩躁。
地精薩滿伸出手指,在空中劃出一個奇怪的符號,然後輕按在小地精的額頭上,很快,小地精的聲音就輕了下去,不過老地精的手卻一直沒有收回來。
那女地精看到這一幕忽然大叫起來,慌張地向地精薩滿懇求着什麼。她語速十分急促,好像什麼重要的東西就要離她而去。
“怎麼回事?”葉梓不安地問道。
“也許……他想殺了那小東西。”季益君猜道。
“你做什麼!”葉梓見小地精的氣息慢慢變弱,急忙飛起一腳踢開了薩滿的手,女地精順勢抱着小地精躲到了角落裡。
地精薩滿被葉梓踢了個踉蹌,伏在了地上。他從地上慢慢撐起身體,望着面帶恐懼的女地精和其他族人,嘆了口氣道:“我所知道的事情……我們的遭遇,告訴你又有什麼用?給你們做奴隸是死,就算你們放了我們,我們又能去哪裡?還不是死。那個孩子死在這裡,也不用再受苦了。”
“你應該試一試。”葉梓說道,“至少,我能看出你的不忍心。”
地精薩滿盤腿坐下,他微閉着眼睛,唸唸有詞,手還配合着微弱的吟唱聲做出各種動作。過了一會兒他開口道:“祖先告訴我還有機會,讓我不要放棄……。那好吧,我告訴你我們來到這裡的原因。我們的部落原來住在更深的山林裡,那裡很少有人類會去,野獸很多,糧食很少,所以我們部落始終不大,但還能過下去。不過,就在兩個多月前,一切都不太平起來,先是山裡經常有地震和塌方,野獸也變得特別兇惡。我們附近的狼牙部落搬去了外面的林子,卻很快被人類魔法師襲擊了,不少地精逃了回來,加入了我們的部落。不過,沒過多久就有一隊人類在夜裡偷襲了我們的部落。本來他們未必是部落對手,我們的祖魂武士和薩滿比他們的人數都多。可他們用卑鄙的手段偷襲了我們,就和你們做的一樣。”
“我們偷襲?”季益君不滿道,“我們是正大光明打進來的好吧!”
地精薩滿並沒理他,繼續說道:“那個晚上,有很多戰士還沒醒過來就被殺死在屋子裡。我們只能邊打邊逃,連夜離開的村子。到了第二天白天,我在森林裡清點人數,部落裡只有一半人逃了出來,其他的都死了……都死了。”
“那些襲擊你們的人呢?”葉梓問道。
“他們佔據了我們的村子,搶走了我們所有的糧食。所以我們只能一路逃出來,逃到這裡,這裡有人類,有可能獲得更多糧食,否則冬天到了,我的部落會死光的。”
“不止這些吧?你們還抓了好些人要把他們當作祭品。”葉梓逼問道。
地精薩滿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召喚祖魂祝福戰士需要祭品,我想把部落剩下的強壯男人都變成祖魂戰士,這樣我們纔有可能殺回村子去。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被你們毀了。”
季益君手持火把靠在石壁上,突然想起什麼:“襲擊你們的是什麼樣的人,你說說清楚!”
“都是人類,也許是七八個,也許是十幾個,我搞不清楚,不過領頭的兩個,一個是會變身成岩石巨人的壯漢,另一個會射箭,我們部落的薩滿都死在他手裡。”老地精指了指自己的左臂,上面有一個硬幣大小的疤,“我也中了那個人的一箭。”
“變身成巨人和箭手?”季益君跳了起來,拎着老地精破衣服,把他提了起來,連聲喝問道:“你的村子在哪裡?帶我去!快帶我去!”
“你覺得是奧維爾和阿萬?”葉梓問道。
“肯定是這兩個混蛋。他們當初就是逃進了林子。這些天他們一定收攏了一些馬賊,然後想穿過森林回老家。”
“快放下他,他快被你掐死了。”
季益君把地精薩滿扔到地上,蹲下身子,狠狠注視着他,“快說!”
薩滿咳嗽了幾聲,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說道:“看來我還真有你們需要的東西。那我就可以和你作筆交易了。你答應放了我們所有這些地精,趕走我們村子裡的那些人。我就給你帶路!”
“王營長會同意嗎?”葉梓小聲道。
季益君思索了一會兒,想起了當時王濟遠勒令他不準私自報仇的事情。他搖頭道:“他?怎麼能讓他知道,錯過這次,可能就真的沒機會了。我可不會傻乎乎告訴他!我自己放走這些地精,自己去報仇。”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仇!我也去!”葉梓說道。
季益君似乎並不驚訝,只是問道:“你確定嗎?這可是你這個乖乖女第二次犯錯誤了。”
“確定!”葉梓咬着牙道,“屁個乖乖女。”
“哈哈,那好。”季益君瞥了地精薩滿一眼,“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