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生命之光

油,烈酒,木材,所有這些易燃之物在一起,再加上一點火星。那只有一個結果:無法阻擋的火勢!

烈焰很快順着樹人的雙腿,蔓延到了它的身體和手上。那雙散發着光亮的眼睛也被煙與火包裹了起來。

樹人揮動着手臂,想撲滅身上的火,但是這只是徒勞罷了。它現在就是一個巨大的火炬,冒着滾滾濃煙。它的皮膚在燒灼中變爲焦黑色,不斷髮出噼啪的爆裂聲。由頭髮變成的藤蔓也快速枯萎,然後紛紛斷裂。燃燒使木頭失去水分,它的動作變得僵硬和遲緩,它跌跌撞撞地碰塌了兩堵牆,最後跪倒下去,壓垮了一座房子,身上的火焰把房子也給點着了。

蕭晨的心中聽到一聲慘號,然後那種心靈連接又嘎然而止。他看到樹人在烈火中掙扎,心突然變得很沉重,也許是早上那一面的原因,在他眼裡,這個樹人和人類並沒有什麼區別,他好像就在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剛和他說過話的人被活活燒死。他大喊道:“羅傑,拿下放火的人,打出一條路。我要給樹人滅火!”

羅傑一點頭,帶着身後的人衝了過去。這些人是從四五千人裡挑出的善戰之輩,遠比拉爾夫的手下精銳。本來在圍攻樹人的那些奴隸,看到有大批拿着刀槍的人向他們衝來,紛紛聚攏到拉爾夫身邊。舉着武器和蕭晨的人對峙。

“羅傑?你竟然沒走?你帶着這些人想來幹什麼?”拉爾夫有些吃驚,現在的場景有些出乎他的想象。

“拉爾夫,整個營地都被蕭大人控制了。投降吧。”羅傑聲音嚴厲,神色肅然。

“投降?羅傑你瘋了嗎?你自己給魔法師當狗還不夠,竟然還來威逼我?告訴你,我現在是自由的,沒有任何人能控制我!”拉爾夫滿臉怒色,他揮舞着手中的劍,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我還要找你討回我的精靈呢!我親眼看到那個大樹樁子把精靈朝你那邊人過去了。是不是都被你們搶去了?”

羅傑一看那燃燒着樹人已經倒在房子的廢墟里,不怎麼動彈了,心中焦急,語氣也不善起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再擋在這裡,我們就要不客氣了。”

拉爾夫看到蕭晨也走了進來,身邊還跟着那個最美的女精靈,心中怒火翻騰。即便對方是一個魔法師,拉爾夫也無法容忍這種虎口奪食的行徑。他費勁代價,死了好些人才幹掉了樹人,怎麼能讓人就這樣摘了果子?

更何況,這個模樣奇怪的魔法師,從沒顯露出任何魔法的能力,也許只是個魔法學徒在裝腔作勢而已。

他心一橫,用劍指着蕭晨道:“魔法師!我不管你在打什麼鬼主意,那精靈都是我的。你們如果不想和我拼個你死我活,那最好把精靈交給我,讓我走!否則……”

“你走不了!”蕭晨已經從伊萊娜口中明白了發生在這裡的事情,他不準備給拉爾夫任何機會了。

此時他手中握着一張來自於魔法師古宅的卷軸。莫雷曾經鑑定過,這是一張高階魔法“冰風暴”的卷軸,按他的說法,這張卷軸如果正確釋放,本有毀掉一個小鎮的力量。可惜蕭晨和莫雷都沒有足夠的能力釋放這樣的高級卷軸。

但蕭晨對付卷軸自有一套粗暴手段,於是他就把幾張卷軸帶在了身邊。

蕭晨早在走過來之前就已啓動卷軸。他感覺到了封印其中的冰雪之力和大風之力,然後就把自己的精神力毫無顧及地注入了進去,那狂野的力量開始撕扯開卷軸中的禁制,破壞魔文的路徑,只是單純地把這股能量釋放了出來。與此同時,他的精神力也引動了周圍的元素力量,比卷軸本身更強大的魔力從外界附加到了卷軸上。

這比正常使用卷軸要多耗很多精神力,而且根本無法保證魔法的形態,威力也會減弱很多。但是也有一個很大的好處,那就是無需任何咒語,不用任何手勢。一路走來,自然也沒有引起拉爾夫的注意。

蕭晨這時根本管不了那麼多,他就像一個拼命往嘴裡塞糖的小孩子,毫不顧忌嘴巴的承受力,直到有一刻再也塞不進東西,把糖都噴了出來……

當他走到羅傑身邊,面對拉爾夫和他手下時,卷軸在他手中已經變成了一個淺藍色的亮點。接着,他擡起手掌,無數冰霜夾在冷風中間,沿着他手指噴射了出去,形成了一股錐形的冰霧。

他怎麼不用唸咒?不用任何手勢?拉爾夫正打算趁蕭晨不備,利用自己的速度把他劫爲人質,可突然間蕭晨的魔法就迎面而來。

拉爾夫一瞬間就被冰霧籠罩,他本在開口說話,嘴還張着,冰霧就衝進了他的喉嚨。他急忙用雙手擋住臉,側身一滾,避開了冰霧的正面。然而這時他卻發現自己的手臂、臉頰、嘴巴和喉嚨都已經失去了感覺。更糟糕的是手上的長劍和手掌竟然粘在了一起無法掙開。

這是什麼冰雪,怎麼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不等他想明白這個問題,無情的冰霧就把他身後的人們都包裹在其中,然後徑直衝向了倒在房屋中燃燒的樹人。

大風驅走了煙霧,冰霧吞沒了火焰。

轉眼功夫,隨着蕭晨手中的卷軸已經消耗殆盡,冰霧也慢慢散去。只見樹人身上的火已經盡數熄滅,焦黑的樹皮上,留下了半寸厚的冰霜。而樹人和蕭晨之間,幾十個奴隸渾身都被冰晶包裹,如同冰雕一樣佇立在空地上一動不動。

拉爾夫“嗬嗬”叫着,踉踉蹌蹌地爬起身,七倒八歪在原地打轉。仔細看纔會發現,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層白色,早已被蕭晨的魔法凍壞,瞎了。

他一不小心撞在一個被凍住的奴隸身上,那奴隸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又撞倒了邊上的人。於是,那羣冰像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倒了一地,冰晶破裂,發出刺耳的喀嚓聲,身體着地,發出低沉的碰撞聲。拉爾夫囉嗦着用手摸索着身邊的人,觸及幾個冰人之後,他像是明白了什麼,手越摸越快,動作越來越急。最後他立起身,瞪着無神的眼睛四處轉着,像在尋找什麼。

“你在找我嗎?”蕭晨冷聲說道。

拉爾夫一聽到蕭晨的聲音,發出不甘的大叫,擎着劍向他衝來。

青色的鬥氣光芒再次從拉爾夫的身體裡迸發出來,然而他手上凍僵的肌肉再也無法承受這種力量,他衝鋒着,手卻在奔跑中不斷崩裂,快要衝到蕭晨面前時,因爲失去手掌和前臂,他的劍已經掉落在地上,他卻渾然不覺,狀若癲狂。

羅傑默然出劍,紮在他的胸口。拉爾夫口吐着鮮血,伸展着斷臂還想向前夠去。然而卻無法跨過這幾米的距離。

羅傑的劍上閃過電光,拉爾夫的胸口炸開一個大洞。他仰頭向天,然後無力地倒了下去。

這個可以和羅傑一戰的戰士,就這樣死了。

“收攏還沒死掉的奴隸。”蕭晨注視了一會兒地上的拉爾夫,開口吩咐道。周圍的奴隸,無論屬於哪邊,都安靜地沒發出一絲聲音。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是他們這一輩子第一次看到魔法力量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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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滅了。她還在嗎?”蕭晨走到樹人跟前,伊萊娜和另外四個精靈都靜靜地站立在樹人的頭顱邊。

伊萊娜搖搖頭,灑下一串淚珠。

“她已經不在了。即使沒有這把火,她最終也會離開我們……”伊萊娜注視着樹人的臉部,那兒幾乎已經被燒平了。

“是因爲你之前說的守護之種?”

“是的。守護之種的代價是精靈的靈魂。如果她生存下來,也永遠無法變回原來的樣子,只會變成一棵真正的樹。而她的靈魂也會慢慢沉寂,就像每一棵樹那樣。在使用它的那一刻,她已經準備好了徹底犧牲自己。”伊萊娜用手扒開樹皮上的冰霜,然後將手掌按在樹皮上。

其他的精靈都明白她要做什麼,紛紛都把手放在了樹人身上。

伊萊娜輕輕地唱起了一首精靈輓歌,曲調奇異而輕靈。其他的精靈也跟着一起吟唱。伊萊娜的手中開始散發出點點微光,光點如同螢火蟲,慢慢飛到樹人的身上。那光點既不灼熱,也不耀眼,然而樹人身上的冰雪卻開始融化了。而那些焦黑的樹皮也開始掉落。

她們唱着唱着,一棵小芽竟然從她的手邊破開樹皮,露出了頭。它像歡快的孩子一樣搖曳,然後節節長高,一會兒功夫就長成了半米來高的一棵小樹。

這是生命的力量。

伊萊娜輕輕親吻小樹的枝條,然後從上面摘下兩片葉子,把它們分別放進兩個草編的小袋子。

她把一個小袋子交到另一個精靈手裡,說道:“亞雯,這是莎麗爾‘新生’的證明。請你將它帶回王國,放在世界樹下。”

“伊萊娜大人。這不是應該您自己帶回去嗎?”

伊萊娜搖搖頭,“我暫時回不去,所以,替我帶回去。”

其他幾個精靈都不明所以,不過雨露祭司地位高貴,她們不敢多問,點頭應是。

“謝謝您的幫助,爲莎麗爾復了仇。”伊萊娜將另一個袋子交給了蕭晨,“您帶着這片葉子,就能進入精靈王國。我想王國的長老應該也會表達他們的謝意。”

蕭晨接過葉子小心地收起來,“其實最重要的事情都是她做的。是她最終讓你們都活了下來。”

“是啊。您知道嗎?我們其實都不認識她。”伊萊娜低垂着頭,視線似乎遊離在世界之外,“就在剛纔,她還殺死了和我……有些關聯的……一個人類。我看得出,她並不喜歡我,甚至鄙視我。但隨後她又用生命拯救了我,毫不猶豫……這讓我,讓我……”她沒能說下去,不過兩行眼淚替她表達了後面的意思。

“可能她只是發現沒有退路而已。”蕭晨此時想起了自己對羅玲說過的話,“總有人會在無處可退時,選擇向前一步,在旁人看來,這也許就是從凡人到英雄的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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