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傑知道已經逃不脫,只是冷道:“姓凌的,有事衝我來!不關她的事...”
凌無雙轉身走出去,揮了揮手。
戰場從來不會女士優先,但這是戰場嗎?凌無雙看着那遍地的鮮花,他只是知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留下一個人復仇往往是野史小說裡的情節,可着滿院的鮮花卻彷彿也爲那兩個人哀傷一樣,散發出不一樣朦朧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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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即是以武修道。它主張從身體的鍛鍊入手,發展到對心靈的培養,繼而體驗生命的自然法則。武道的根本在於修身,涼國的武術過於剛烈,過剛則易折,形意拳把所有形式歸納一起,但過於猛烈。練習之時,心中絕不可有戾氣,切記切記。這是柳虛齋留給自己的一段話,但凌無雙今晚拼了命想讓自己凝神靜氣也做不到,回想起柳虛齋,他不由得發出一聲嘆息。
他坐在假山石上,低頭沉思不語。
“師傅。”一個年齡不過十歲的男孩跑了過來癟起嘴道:“阿三欺負我,搶我的千紙鶴....”凌無雙摸了摸他的頭道:“阿三跛了腳,你且讓着他些。”
“可是,可是...”他說着,眼淚在黝黑的眼珠裡打轉,竟然要哭起來。凌無雙急忙道:“好好好,我且給你折幾艘便是。”他本來剛練完拳,手麻木的緊,從裡屋那起幾張牛皮紙攤到假山石上慢慢的折,這牛皮紙倒也堅韌,在連續失敗三四次之後,凌無雙終於折成了一個勉強能看的紙船,然而那小男孩卻一臉嫌棄的道:“不好看,沒有大靈子折的好看...”
“哈哈,瞧啊,誰來拉...”凌無雙卻不答話,看向他背後,一個臉色偏黑僕人打扮的姑娘正站在這小孩身後氣鼓鼓的道:“小五,你又逃課,我要告訴先生打你的板子!”
“大靈子,給我摺紙船!”看到大靈子,她所說的什麼打板子都被這個稱作小五的男孩拋到九霄雲外,只是從假山石上拿出一張牛皮紙遞給他。牛皮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牛皮紙,而是最近出現的一種新型紙張,價格雖然不菲,但紙質很厚用來做包裝很相宜。
正說着,門外卻走進來兩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道:“小五,這個是不是你的。”他手裡拿着一支折的精巧的紙船,那正是出自“大靈子”的手筆,小五看道立刻高興的道:“大哥二哥!”接過紙船便扔到池塘裡,看着這紙船慢慢的隨着水的波紋遊蕩。
“我們替你教訓阿三了,今天先生都說要把阿三退學了。”阿大和阿二長得都差不多,莽莽撞撞的,兩個人是一對兄弟。
大靈子眉頭一皺道:“阿三又惹禍了?”
阿大道:“阿三不僅搶了小五的紙船,還把劉小昌的作業撕了。”大靈子恨恨的道:“真是又給人添麻煩...”
“爲什麼要撕人家作業呢?”凌無雙饒有興趣的道。
“劉小昌說阿三是沒孃的瘸子....”
“就是這樣,也不該撕人家的作業!”大靈子道。
凌無雙躺在假山石上,感受着石頭的棱角,心裡卻在暗笑,自己年輕時候不也是這樣,敢爲了一個莫須有的名頭跟人家爭得頭破血流。然而時至今日,自己這個陋習依然改不了,或許自己和那些信徒一樣,心中都有一片別人不可觸及的聖地吧。
正說着,門外傳來幾聲“咯,咯咯”的響聲,大靈子看了眼門口那露出半截的柺杖道:“這兩個孩子,真不讓人省心。”然而當他看到這兩個眉清目秀孩子,嘴裡卻罵着老天造的什麼孽,讓柳虛齋這個殺千刀的瘟神生下來。
說起柳虛齋,凌無雙回想起去年那個雪天,也是如同今朝般,風靜雪止,雲開霧散。明月高掛在淡青色的冬天,如蒼穹中一輪玉色圓盤瀉出清冷的光波,映的永安遍地生鱗;疏星似零散的燈火點綴於夜空每個角落,恍燦晶瑩。
雪地裡的鮮血是那麼的刺目,柳虛齋就在那天走火入魔,打折了阿三的腿,暗勁震碎了阿四的聲帶,就連他的手也未能倖免。如果不是自己及時趕到,只怕他那五個徒弟都要遭殃,他一直說武功只是用來修身,但東皇決到了他的身上,他也忍不住開始修煉了。
也許,監督自己遠比禁止別人更難。
他的五個徒弟,也由凌無雙接管了,至於大靈子,她叫唐靈,唐傑坐了大獄她無處可去,凌無雙也怕她走上不歸路,便拉到自家當個僕人,順便照顧下那五個孩子。五個小子以兄弟相稱,便認凌無雙爲師。
秋風習習,轉眼又過了一年,凌無雙看着樹幹上凋零的落葉,今年的白楊照去年又高了半尺,只是那遠方的戰局,是不是也更加樂觀了呢?
一切仿如昨日死,又譬如今日生。
阿三清秀的臉上卻有着一道醜陋的疤痕,從嘴角咧到耳朵,像是條趴在他臉上的蛇。那是他未入學前和一羣小孩爭鬥時劃傷的。阿四和阿三年紀相仿,都是十一二歲的樣子,像他那麼大的時候,凌無雙已經上陣當個小小的後勤兵了,當然,凌無雙不會用自己的標準來制衡他們。只是看着阿三眉宇間隱隱藏着的不服輸的勁頭,倒是和自己有些相似。
師傅,傳道授業解惑也。
凌無雙心裡想着,這一年裡,自己倒是偏向阿三多一些,他也知道今天教會阿三一招猴子偷桃,明天他就能讓別人斷子絕孫。阿大阿二空有一身力氣,教他們招式對他們來說也是晦澀難明,幸好柳虛齋雖然走火入魔自絕經脈而亡,但留下的優質書籍功法卻頗多,於是便讓阿大阿二練着《蠻牛勁》,一年下來,二人的力氣也增長許多。
隨着年紀增長,孩子們都懂了些事理。唯有阿四,就連凌無雙看着他冰冷如劍的眼神都覺得十分難受,他年級雖然不大,但《單手劍》卻練得十分出色,凌無雙跟他練習的時候也時常會被逼出破綻。至於小五,還沒到年齡,現在就只是扎馬步而已。
凌無雙本來清冷的宅子因爲這些人的加入,倒是增添了許多不曾有的活潑與歡聲笑語。凌無雙想着,人總是羣居動物,一旦孤獨到了極點,也許就會變成神王那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