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要走?只要擋住高啓白,柴勝已經取得了很大優勢,就算我們在西門戰場的戰鬥失敗,柴勝也會收拾爛攤子!”儘管嶽劍塵知道周煥的決定歷來很正確,但作爲一個統帥,被手下強制撤退,他終究是還是不爽。
“將軍,王伯欽根本敵不過高啓白,不管是從戰略重心上還是從裝備增援上,我們都沒有給王伯欽過多的援助,他不通敵倒戈而是替我們爭取時間,已經是萬幸了。”周煥頓了頓道:“柴勝在東門的戰績固然好,但那是建立在李萬傑並不用主力部隊與柴勝正面抗衡的基礎上的,實際上柴勝雖然打退了李萬傑很遠,但卻從沒傷及其主力一分一毫,看似轟轟裂裂,實際上卻是一拳打到棉花上,屁事不當!”
說完,周煥低聲道:“西門戰場上的潰敗已經是在所難免,馬應龍與馬頭都在昨晚一起被消滅,縱然如此我也可以變白馬陣爲衝方陣。可是高啓白和那隻從後方包抄部隊的壓力根本讓人抽不開身,那樣下去,就不只是馬應龍的部隊失敗了!”他用更低的聲音道:“實際上,我認爲那支部隊是從義高來的!否則,誰也無法解釋那支部隊爲什麼會從我門後方出現!”
“什麼,不可能!”嶽劍塵睜大眼睛看着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隨後道:“那樣的話,咱們還要去義高?”周煥卻笑道:“那裡有劉甫臣的部隊,就算對方佔領了義高,也擋不住劉甫臣猛攻,況且咱們還有一萬多可戰之兵。與劉甫臣合兵一處,義高城攻下只是手到擒來!”
聽他胸有成竹的話,嶽劍塵的臉色卻越來越差,如果劉甫臣在城外,對方怎麼會在己方圍城之下還會派出五千多人前往西門戰場?而且如果對方能夠攻陷義高城並且能抵抗劉甫臣的部隊,那人數肯定不會少,若自己到時候非但不能攻下義高城,反而被對方追擊而來的敵軍團團圍住,那時候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他想着,突然道:“咱們不要去義高城了,轉走鐵線山回去吧。”
走鐵線山,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周煥卻冷笑道:“統帥,你不要忘了,現在可是大雪封山,貿然進去引起雪崩,咱們這些人全都得栽在裡面,再說,我們並沒有足夠的糧草支撐我們度鐵線山而繞過義高!況且,我們也不能夠丟下劉甫臣的軍隊不管啊!”
你能拋棄王伯欽和馬應龍,就不能扔下劉甫臣嗎?至少還能多爭取些時間,嶽劍塵心中這麼想,臉上可沒表露出來,他只是個初出茅廬的統帥,現在只是一門心思在準備在韓勝氣面前爲自己開脫,和把黑鍋交給誰來背。
周煥摸出一個凍的發硬的幹餅,道:“餓了吧。”嶽劍塵看着這難以下嚥的幹餅,臉色有些變了,他沒想到糧食已經短缺到了這個地步,連自己這個一軍統帥已經到了吃幹餅的地步。出身軍事學院的他,已經多年沒吃過這等低級的食物了。
“我們只是帶了隨身的乾糧,一切都要快,如果受到糧草隊拖累,義高城拿不下來,咱們可就不止是餓肚子了。”
“那真是破釜沉舟了...”
嶽劍塵想要拿下義高城,魯坎年可不答應,凌無雙已經特別囑咐他要防備對方棄卒保車,對義高城亡命一搏的決策。不久,凌無雙說的沒錯,鳳鳴軍在長風城吃了個大敗,乾脆保全實力,丟掉了馬應龍和王伯欽的這兩個萬人隊,見到義高城已經被佔領,大多數人的驚駭無以復加,連自己後勤總部掉了都不知道,幸虧撤退的早,否則這一萬來人也得搭進去。然而現在,也是一個九死一生的局面。
鳳鳴軍做好了亡命一搏的準備。或者說,他們不得不亡命攻城,一沒有路,二沒有糧。如果不能拿下義高城,那不是被大雪凍死餓死,就是被對方尾隨而來的部隊殺死。
橫豎是個死,還不如拼一槍。
魯坎年早就在義高城做足了守衛戰的準備,不過他的防備卻是對着東面的來援部隊,可等了好幾天,也沒有人來此叩城門,更沒有什麼東涼內地的人來這裡向嶽劍塵瞭解軍情。看來東涼似乎也不過是個曇花一現的朝代了,魯坎年想着,一個國家絲毫不關心前線的戰事,那麼他們到底在幹什麼?
鳳鳴軍這些殘兵敗兩好歹算是逃回了義高城,卻到處也找不到劉甫臣的身影,仔細探查才得知劉甫臣的部隊已經被打的全軍覆沒了,這消息對於嶽劍塵來說實在是天大的噩耗。每個劉甫臣的第四軍,你攜帶的口糧根本不夠吃,你攻城的部隊也一下少了許多。如果劉甫臣的第四軍在,至少還可以輪班倒,然而現在卻只能不間斷的攻城。
嶽劍塵沒有坐在臨時搭建的撿漏帳篷裡,而是走出帳篷外, 感受着帳內賬外的兩個溫度,嶽劍塵幾乎覺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凍成了冰塊。而看着義高城,他暗暗想着,或許城內城外,也是兩個世界。
義高城的守軍都套上了棉服,藉着義高城是鳳鳴軍的後勤總部,他們都有了禦寒的一套裝備,反觀鳳鳴軍圍城匆忙,根本沒有什麼禦寒的衣物,都空着一對肉掌握着兵器。如果沾上水,幾個呼吸之內便會和鐵器粘在一起,那結果對於這些身份地位的士兵來說,就是撕掉一層皮。
在周煥的指揮下,士兵們歪歪扭扭搭建了一個可以稱得上是攻堅戰的必需品——雲梯。不少士兵喘着氣,狼狽抖動來獲得熱量,在乾冷的空氣中,竭力的在尋找一絲暖和的煙火氣兒灌入自己的肺。涼國的雪,從來不是看上去那麼美麗。
簡陋的雲梯、毫無戰鬥力的士兵、頹廢的士氣,無一不讓嶽劍塵膽戰心驚,自己的軍隊就是如此嗎?他想要說些鼓舞人心的話,可那些話到了嘴邊,連他自己都覺得假。假話人人的都愛聽,但那要看是什麼時候。是個人都明白現在的境況,不需要說什麼,打不下義高,迎接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