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書文猛地站起,從椅背一躍而過,抓住了魏汶的衣領。
擡手,就是一拳。
“啊!”身邊傳來女人的驚呼聲。
魏汶踉踉蹌蹌的往後倒,但是最終還是站穩了。
他捂着臉,依舊安靜的看着葉書文。
葉書文捏緊了拳頭,瞪着魏汶,幾個呼吸間,又衝了過去,用雙手緊緊的抓住魏汶的衣領。
他咬着牙說:“魏汶,你真自私。你他媽真自私!”
魏汶抓住他的手腕,卻沒有掙扎,只是目光木然的看着他。嘴角有淡淡的血痕流淌而下。
他張嘴說話,葉書文甚至看見了他嘴裡的血沫。
他說:“抱歉,我放不開,我試過,但是我放不開。”
“那他媽就是個夢!是假的!”
“對我而言,是真的。”
“真的我在這裡,看看!我在這裡!這麼大的差別,你分不出來嗎?”
“有差別嗎?都是你。”
“差別大了!我他媽只喜歡女人,懂嗎!”
“我可以等。”
“你等不到!”
“書文,我會等你,一輩子都願意等。”
“……”葉書文鬆開了抓住的衣領,甩開了魏汶的手,嘀咕了一句,“瘋子。”
候機廳的廣播響起,乘坐飛往成都k2425航班的旅客在三號通道登機。
葉書文拎起自己的行李氣沖沖的走向登機口。
魏汶就站在原處看着他,像是一塊石頭,一動不動。
葉書文回了家,再沒時間深思自己和魏汶的問題,父母忙前忙後的張羅,然後是親戚的來訪,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應酬。
等最難捱的時間過去後,葉書文乾脆也就不再去想了,反而給自己找了很多事情做,張羅了一場同學會,然後又挨個找了省隊的老朋友聚會。回頭沒事情做了,還飛了一趟北京,找了劉陽、姚燁還有徐韓他們這些老朋友聚了次會。
酒過三巡,劉陽坐在葉書文的身邊低聲問:“你和魏汶怎麼了?還分別請客?又不讓我告訴魏汶?你們倆分了?”
“就沒在一起過。”
劉陽用一種看渣男的目光看葉書文。
葉書文翻了個白眼:“別問了,你心裡想那事根本就沒有過,我們真的真的從來沒在一起過。”
“那你們鬧什麼?”
“你別管。”
“難道是求愛不成,反成仇。”劉陽真相了。
“……”
劉陽想了想,湊上前,一臉的八卦:“不過你們誰追的誰啊?你們也認識那麼多年了,怎麼現在纔來感覺,神奇了。”
“可不就是神奇嘛……”葉書文欲言又止,心塞塞的,要不是那個夢,兩個人肯定都生活的註定的軌跡上,魏汶肯定不會對自己有感覺,還說沒被夢境打擾呢……既然喜歡吃嫩草,泳隊那麼多十七八歲的小年輕,上就是了,何苦這麼一直爲難自己。
和隊友們吃過飯,葉書文又單獨請了學校的教授,劉陽依舊作陪。
又是酒過三巡,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閒聊,劉陽附耳說道:“姚燁今中午打電話,說是魏汶在問你,他應該知道你來北京了。”
“嗯。”葉書文今天酒喝的略多,有點懶洋洋的,手指在杯壁上來回的轉圈,看着杯內殘酒顫顫巍巍的搖晃。
“嗯什麼啊?說不定這會兒他就在門口等着呢,你們兩個人要是爭執起來,被教授看見不好,要不先出去見一面?”劉陽一直在學校讀書,對教授的尊敬遠遠高於葉書文,今天這頓酒席也是劉陽提議的。
葉書文斂目不語,酒精發酵之後,四肢百骸像是沒了骨頭,完全沒有動一動的想法。出去,出去了說什麼?他和魏汶已經撕破了臉,話不投機半句多,就這樣吧。
劉陽察言觀色,一邊覺得葉書文和魏汶拉開距離很好,一邊八卦之心熊熊燃燒很想看個結局,強忍了一會,見葉書文還是沒有表示,便提議道:“要不我出去看看?”
葉書文遲疑了一下,點頭。
劉陽打了聲招呼,出了門,五分鐘後回來了。
“沒看到人,應該沒來。”
葉書文垂下的睫羽抖了抖,又點兒不爽了。
他知道自己這行爲叫矯情,他也不願意,就是控制不了。他是擺明了態度不接受魏汶的,可問題他和魏汶在夢裡還在卿卿我我的談戀愛,昨天晚上還特麼做了一次,在夢裡自己把魏汶壓在身下,又重又狠的幹,乾的魏汶咬着牙喘個不停,他身體的一部分還埋在魏汶的身體裡,那裡的溫度和緊緻他都感受的明明白白,他甚至記得自己最後出來的時候,那個身體猛地絞住自己的瞬間……他沒精分的毛病,能不在乎嗎?
說句誅心的話,如果魏汶今天和別人談戀愛,他估計自己可能都會受不了。
不過。
人和禽獸最大的差別就是理智。
不管他今天腦內的多麼天馬行空,見到魏汶他還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他就不信了,上輩子他們還真能在一起一輩子?一直相愛到死?
行!如果真是這樣他就認了!
可要是中途分了,那麼夢境也就沒了什麼意思,他也就解脫了,早晚能忘記這一切。
葉書文現在對自己的人生也沒什麼要求了。
就一點。
這艹蛋的夢特麼趕緊結束吧!
這天的飯吃完,葉書文就回了成都,假期也沒剩幾天了,他還得陪陪爸媽,在溫斯特俱樂部的簽約還有一年,這次離開過年又不能回家。
轉眼假期結束,葉書文回了美國。
坐上飛機的時候他想了想,突然發現自從離開杭州後,自己就沒和許晴聯繫過。
都是魏汶鬧的。
你丫一男人,非得跟女人爭男人幹什麼?反人類啊!
葉書文機票買的晚,可以說是抵着假期回的美國,連給自己倒時差的時間都沒安排。
在這一塊上魏汶就不會做的那麼絕,魏汶這人做事喜歡凡事都留個餘地,要不是葉書文去杭州那事把他逼急了,其實他不介意繼續等下去的。
這一世,他對葉書文的瞭解有限,遠遠達不到上一世的程度,但是也知道葉書文是頭豹子,平時就耀武揚威的伸爪子,真要逼急了肯定得把人給吞了。
所以一開始,他就做好了溫水煮青蛙的準備。
這次他出了招,把葉書文逼急了,魏汶幾乎能夠想象接下來自己的日子有多難過。
他不後悔。
與其讓葉書文和別人在一起,他情願毀了一切。
葉書文倒了兩天的時差,勉勉強強的跟上訓練的進度,終於見着魏汶。
這一眼,差點沒把葉書文的鼻子氣歪了。
魏汶竟然在笑?
特麼竟然還敢對自己笑?
笑得這麼招蜂引蝶的浪!怎麼的?硬的不行用美人計了?
葉書文哼唧一聲,一臉傲嬌樣的走了。
魏汶的心也隨着這聲響落回了遠處。
葉書文既然還願意搭理自己,那就說明他實際上也沒那麼氣。葉書文這人性子直,寧折不彎,嗯,這詞兒真是用得莫名的貼切……總之,他要是真不喜歡哪個人了,他連眼皮都不願意撩一下。就拿自己這次招惹了他來看,葉書文還願意哼唧那麼一聲,就說明這事還在他心裡惦記着。能惦記就好,就怕連惦記都不惦記了。
摸到了葉書文的底線,魏汶乾脆破罐子破摔,有事沒事的就對着葉書文笑的春暖開,簡直就是火力全開的勾搭人。
明目張膽的,就連卡西歐都看出來。
“你怎麼了?笑得這麼浪?你看上葉書文了?呃,不對,你喜歡男人?”卡西歐有天這麼問魏汶。
魏汶笑勾了嘴角,丹鳳眼微微眯着,眼珠子又黑又深,不置可否。
卡西歐這外國人不太懂東方人的含蓄,見魏汶笑得如此陰沉,不太確定的說:“還是……葉書文怎麼惹着你了?”
魏汶的嘴角笑容僵了一下,然後重重嘆了一口,拍着卡西歐的肩膀說:“我們的事你就別管了,乖。”
“……”膀大腰圓一米九的卡西歐默。
其實魏汶的追求攻勢遠沒到肆無忌憚的程度。他複雜的心思在運動圈可是難得一見,看人下菜碟兒手到擒來,用姚燁的話說就是個腹黑。這麼一個人怎麼可能真的把葉書文給逼急了?
他追得有內涵有素養有技巧,絕不會湊到葉書文身邊說我愛你我喜歡你我們必須在一起云云,他只會恰到好處的給葉書文製造一些緊迫感,讓葉書文心思總是往他身上繞,根本沒有談女朋友的心思。除此以外,他也清楚明白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無聲的告訴對方不能再逃避,必須正視!
葉書文確實也接收到了。
可能他能說什麼啊?同意他自己不願意,拒絕有用嗎?啊!有用嗎?摔!
魏汶給他的答案只有一個好不好,就是點頭同意啊!
他要是願意點頭,能等到今天嗎!
那怎麼辦?
只能無視了唄!
鬱卒。
本來以爲日子會這麼你追我趕的繼續下去,但是有一天,魏汶突然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平靜。
那天訓練完起水,葉書文慢慢悠悠洗完澡換過衣服後,更衣室就剩下他一個人了,他鎖上櫃門,拿着溼漉漉的泳褲,走出更衣室,擡頭就看見了等在門口的魏汶。
葉書文腳下的動作停止,臉上的表情馬上就冷了下來。他記得清清楚楚,魏汶比他早的換好衣服離開,現在出現在這裡,顯然是刻意的。
“準備做什麼?再表白一次嗎?”葉書文很毒舌的問。
到了現在這個程度,臉面這種東西沒有什麼存在的必要了。
“有個事問你。”魏汶依舊笑着,完全無視了葉書文的譏諷。
“……”
“你現在的夢夢到哪裡了?”
“……”葉書文眉心蹙了蹙,不甘示弱的反問,“你夢到哪裡了?”
“夢完了,早在很久前就結束了,所以我很奇怪,爲什麼你還在做夢,能告訴我嗎?拜託,這對我很重要。”
葉書文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世錦賽結束後一個月。”
“哪個世錦賽?”
“澳大利亞柏斯世錦賽。”
“纔在柏斯!?”魏汶瞪圓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後面還有很長嗎?”
“很長。”
“所以你夢見的是快進版本?就這樣都能把你感動的要生要死,你要是看見我的版本不得馬上升天了?”
“……”魏汶的呼吸窒了一下,無言以對。
葉書文心裡得意,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語氣好了很多:“行了,你就直說吧,我們後面怎麼了?能把你刺激成這樣?結婚了?愛了一輩子?一起老死?” шшш⊕ тTkan⊕ ¢ ○
“……”魏汶的嘴角勾起,漆黑的眸子收斂的全部的光澤,淡淡的說道,“你跟我在一起,我就告訴你。”
“夢吧!”葉書文冷笑一聲,撞着魏汶的肩膀,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葉書文其實真的很好奇。
夢裡那倆人雖然說是他和魏汶,可是在他看來更像是看了一部電影,故事遠遠沒到結局的時候。
旁觀者對結局總有着魔性一樣的渴求。
回去的路上,葉書文分析魏汶話裡的意思。難道兩個人最後沒在一起?不會啊,如果是和平分手魏汶不會這麼纏着自己不放。還是說自己終於把魏汶給踹了?嗯,這個答案好!又或者說兩個人像童話故事一樣幸福的在一起了?本心來說葉書文還是期待這個答案的,可能是出於旁觀者的完美主義,還有就是一種補償心理,這輩子的自己既然不能跟魏汶在一起,上一世兩個人就好好的愛上一輩子吧。
思緒停止,才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他轉頭看了一眼,魏汶就跟在自己身後。想說”你爲什麼跟着“,又怕被對方一句”我也是回寢室“給堵回來,於是葉書文只能掃過冷冷的眼風,轉頭就走。
魏汶剛剛揚起的笑容還沒綻放就凋謝了,他無聲的嘆了口氣:“書文,你等等,我還有事。”
葉書文站定腳回頭看他。
“還有半個月你過生日,打算怎麼過?”
“你要幫我?算了,咱們沒好到那份兒上。”
“……倒也不是,我看過日子,你生日那天俱樂部正好放假,你可以開車出去旅遊兩天。最近心情不好吧,就當散心了。”
“謝謝您嘞!要是沒有您老在眼前轉悠,我心情更好。”
魏汶笑了笑,沉默了下來。
葉書文瞪着魏汶,見他真不再說話,就快步走了出去,三兩下甩掉了魏汶。
魏汶沒再追上去,他的目的達到了,不動聲色的在葉書文的心裡種下了一顆種子,或許會怒放,或許會凋零,從現在開始,他無能爲力。
過了三天,一天中午午飯時間,葉書文被卡西歐叫到了身邊坐下,科恩和吉米也在桌上,四個人一邊吃飯,一邊閒聊。
飯吃過一半,結束了上一個話題後,卡西歐突然說道:“我沒說過吧?之前放假,我去麥迪森玩了兩天,那裡的酒莊很棒,老闆熱情好客,只要給他十美元,就可以喝到最地道的紅葡萄酒,你相信嗎?都是三年以上的葡萄酒,回味甘醇。後來酒莊老闆介紹我去了一家熱鬧的酒吧,裡面有威姆斯老黑人樂隊在唱歌,是我最喜歡的藍調,棒極了,邊聽我的手指還會打出節拍。不過這都沒什麼,威姆斯樂隊離開後,就到年輕人的時間,舞臺上走出了很多的美女,她們在跳舞,脫衣舞,哦!那身材,我都忍不住拿出了十美元,要知道這可是葡萄酒的價格,那小妞竟然瞪了我一眼。”
大家笑了起來,吉米好奇的問:“之後呢?有豔遇嗎?”
卡西歐聳肩:“差一點,我看中的姑娘被一個給了二十美元的老男人給領走。而我喝醉了。”
“喝醉了?”
“是的,一直醉到第二天早上,然後我去了植物園,那裡的空氣非常的好,我只是站在植物園的大門口深呼吸了兩口氣,酒醉就不翼而飛,而且我發現比起植物園裡的姑娘,昨天晚上的姑娘算得了什麼?她就像天使一樣站在我的面前,我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純潔?美麗?”
“當然,我沒見過比她還要純潔,還要美麗的女人。”
“哦,卡西歐,你沒有追求她嗎?”
“當然沒有,她是一道美麗的風景,就像是植物上開出的鮮,我情願默默的觀賞,也不願意碰她一下。哦,對了,說起來,葉書文,那是個亞裔女孩,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或許你會喜歡。”
葉書文揚眉,有些心動,他現在被魏汶糾纏的有如困獸,早就蠢蠢欲動,或許出去走走是個好主意。
“好吧,你告訴我路線。”
卡西歐曖昧的笑,鉅細無遺的告訴了他全程路線。
午飯結束,他們一起離開了餐廳,在宿舍樓的走廊遇見了魏汶。
魏汶和卡西歐的視線對上,卡西歐眨了一下眼睛,魏汶平靜的移開視線,與他們擦身而過。
葉書文生日的當天是假期,他早早的收拾好行囊,前往威斯康星州的麥迪森。見卡西歐嘴裡的漂亮的亞裔女孩只是一部分,他更想解放自己,從魏汶的陰影下掙脫,就算沒有一場純純的戀愛,觀看一場脫衣舞表演也足夠燃燒他的血液。
從芝加哥到麥迪森需要兩個小時的車程,這裡是威斯康星州的州府,非常漂亮的小鎮,麥迪森大學就坐落在小鎮上。小鎮的房屋古色古香,還有一些少量的遊客。葉書文並沒有在小鎮中心多做停留,他打算直接去酒莊,據說那裡有很美味的午餐。
午餐結束後,葉書文猶豫了一下,到底是在這裡呆至晚上直接去酒吧,還是先去植物園看看那個天仙一樣的亞裔女孩。這個選擇沒有困惑他很久,男性的本能驅使他先去了植物園。
植物園在小鎮的另外一邊,步行也不過半個小時,植物園不收門票,免費對外開放,但是因爲名氣不顯的原因,非常的冷清。可也正好這份安靜,讓來到這裡的遊客可以靜心欣賞那些舒展翠綠的植物。
葉書文在植物園裡閒逛,植物園並不大,他只了二十分就繞了一圈,卻沒有看見任何漂亮的亞裔姑娘,反倒是蓄着大鬍子的歐美壯漢出現了好幾個。當他在植物園繞了三圈,將所有沒看過的角落都看到的時候,終於失去了耐心,轉身往大門走去。
從曲徑通幽的小路繞出來,大門遙遙在望,三三兩兩的停車場顯得有些空寂,哪怕休假日也不能改變這家植物園冷清的真相。此時,一輛白色的雪佛蘭慢悠悠的開了進來。葉書文腳下一頓,認出了車牌號,一時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臉黑成了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