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體游泳館
迎面來的人視線都黏在他們身上,尤其是女生,看見他們的時候眼睛都亮了,還有些大膽自信的女生甚至會對他們露出嬌俏的笑容,揮着手從他們面前走過。
三人雖然不會得意洋洋,但也做不到視若無睹,是真的覺得有些尷尬。
葉書文走的是最不舒服的。
他雖然享受勝利的喜悅,但是不喜歡自己像猴子一樣的被人圍觀,那會讓他很暴躁。
劉陽最懂葉書文,知道他現在很不爽,便有意的加快了的腳下的步伐。
葉書文自然巴不得再走快一點。
魏汶什麼都沒問,見他們加了速度,便邁出大長腿,輕輕鬆鬆的跟上。
在一堆戀戀不捨的目光中,一行三人很快的就消失在了校園路邊。
吃過晚飯,天色微暗,太陽西斜。校園裡來往的人少了許多,吃飽喝足的三個人便也走的慢慢悠悠,不急不忙了。
路過一個路口,劉陽便說:“這裡過去是游泳館,我們去看看環境。”
“可以。”葉書文點頭。
魏汶笑着贊同。
雖然說是這裡過去,但是實際上走路卻要十來分鐘,而且還都是小路,七扭八拐的,還要過幾道鐵門。如果不是隻有一條路,最後他們可能會迷失在這小巷子裡。
游泳館實際是北京體育大學的場館,因爲專業課的原因,這場館也做訓練用,基本不會對外開放。葉書文他們在北體讀了六年……實際上讀書的日子可能加起來連一年都沒有,讀書期間又正好是出成績的時候,所以訓練任務很重,到學校也只是因爲一些避不開的文化課出勤,所以匆匆來了匆匆走,從沒有到過北體的游泳館。
現在比賽季剛過,又是這個時間段,他們以爲會白走一次,沒想到到了卻看見游泳館的大門是開的,裡面透出了燈光。
他們三人並排,拾階而上,進了大門,再走過一個應該是有人值勤,現在卻看不見人的櫃檯,就到了進入男女更衣室的分岔路了。
其實正對門的地方還有個直接進去的大門,但是現在大門緊鎖,他們也只能脫了鞋襪,躺過消毒池水,從男更衣室這邊走了進去。
臨近泳池大門,漂□□的味道卷在溼熱的潮氣裡撲面而來,這是一種熟悉的幾乎浸進了每根骨髓裡的氣味。
葉書文悄悄的深呼吸了一口氣。
覺得自己竟然萬分的懷念。
算一算他比完賽後進入了半退役時候,但是也沒有跟訓多久,就因爲忙碌各種各樣的事情,竟然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碰見水了。
這在他的游泳生涯裡是幾乎從未見過的事情。
運動這種東西,就像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有科學論證,他們這些職業運動員三天不練就要用一週補回來,這大半個月不下水,可以想象他們要再找回水感,最少都要一個多月的時間。
前面的劉陽已經掀開了門簾,耳朵裡傳來的都是游泳時划水的聲音,還有教練員的說話聲。
葉書文還在想,如果決定要繼續遊國內比賽,那麼就不能再這麼懶下去了,恢復訓練勢在必行。可惜今天沒有帶游泳褲,不然下水遊個三五千米也是好的。
然後葉書文也跟着走了進去,魏汶緊跟在他的身後。
當三個人同時從門口走進來的那一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游泳館裡的聲音消失了。
正說着話的教練往來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視線就再也收回來了,聲音自然也就沒了。正在聽訓的隊員發現了教練臉色不對,便也跟着看了過去,瞬間失聲。纔到岸邊的隊員正想說些什麼,卻看見身邊的隊友都變成了一根根的雕塑,往他們看的方向那麼掃了一眼,也跟着變成了一座水中的雕塑。
一時間,場館裡只剩下三個還在半道上游着的人還動着,發出嘩啦啦的水聲。
詭異的場面,讓進來的三個人不自覺的紛紛露出掩飾的笑容,驅趕突如其來的不自在。
好在這一點臉部表情的變化,成功驅散了空氣中密佈的魔咒,教練員率先直起了身,向着他們走了過來。
但是泡在水裡的隊員卻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議論。
“不會吧?我沒看錯吧?”
“應該是魏汶他們。”
“魏汶,劉陽,葉書文。”
“他們三個來幹什麼?”
“來看我們遊的好不好?”
“想多了吧你?”
“嗨!你們幾個繼續!”教練聽見學生們的議論,板着臉,手臂一揮,讓他們趕快滾……遊!
隊員們到底還是又說了幾句。
“好像他們是北體的學生。”
“學生?我怎麼沒看見他們來讀書?”
“嘖!都是國家隊的,出國打比賽的,讀個屁的書啊!一個金牌,一本畢業證,知道不?”
直到教練的眼刀殺至,這才紛紛縮着脖子潛進水裡,遊了出去。
教練站在三個人面前,表情有些僵硬,再加上本來就是一雙虎目,看着格外的兇。
“你們來是?”
凡是遇見了這種事,葉書文一般都不說話,交給劉陽做。
劉陽笑道:“您好,我們研究生院的學生,不知道可不可以在這裡借地方訓練?”
教練的喉結上下滑動了兩遍,才說:“你們找院方要個批准,交給門口的保安,就可以了。”
說完,頓了頓,“你們要在這兒訓練?”
語氣裡有些不可置信。
劉陽點頭。
“趙主任說我們可以參加一些游泳比賽,所以只能借個地方訓練,對了,教練,到時候能給我們一根泳道嗎?我們三個人一根就夠了。”
教練的臉還在僵着,硬邦邦的說:“這件事要等我和其他幾個教練商量之後,才能告訴你們。”
“那就麻煩您了,您貴姓?”
“免貴姓胡,古月胡。”
“胡教練您好,這事就拜託您。”
“不客氣。”
話題告一段落,大家的視線落在了池中。
25X50米,八條泳道,是很標準的游泳池。
池裡每條泳道都有人,不過最多的也才三人。有男隊員也有女隊員。而且一眼掃過,女隊員比男隊員要多。
來來往往的,蝶仰蛙自,白浪翻卷,水花四濺。
熟悉到靈魂的畫面。
“你們真要來訓練。”胡教練突然再次開口,看着人的眼底光華璀璨。
“是的。”
胡教練的反射弧似乎方纔到達位置,笑開了牙齒:“到時候你們空閒下來幫我指導指導學生?”
劉陽客氣:“我們也是學生,遊的動,理論知識還是不夠的。”
胡教練雖然聽出了對方的謙虛,和不想給自己找事的意思,但還是說:“你看你們一來,他們遊的都起勁了。以後多來走走,比什麼都好使。”
劉陽笑着不知道說什麼。
正說着,女隊的教練也過來了,又是一番寒暄。這一次葉書文依舊沉默,但是魏汶開口說了一些。
就這樣,大家聊了十來分鐘,他們穿着長袖長褲,在這熱氣騰騰的游泳館裡實在受不了了,乾脆的告了辭。
教練也沒有留他們,但都是一副歡迎他們再來的表情。
轉身出了游泳館,保安還是沒有回來。
但是新鮮清冷的空氣迎面吹來,三人站在門口紛紛的長出了一口氣。
回去宿舍的路上大家都沒有談游泳館的事。不是刻意迴避,而是沒什麼好說的,估計明天就要去遊了,具體水質如何,能恢復到什麼程度,只有下了水才知道。
葉書文突然的想起魏汶書桌上的銀灰色筆記本電腦,便問了句:“宿舍有網嗎?”
“有。”魏汶回答。
葉書文轉頭看向劉陽:“回頭有空了去陪我買個筆記本吧。”
“行,正好也有這個打算。”
魏汶笑道:“我在中關村有認識的人,買筆記本可以便宜點,到時候我帶你們去吧。”
“好。”
大家大概定了個時間,這事就算是定下來了。
晚上劉陽在他們宿舍聊了很久,還打了幾把鬥地主。這打法還是劉陽教的,後來傳遍了整個游泳隊。葉書文從十三歲就開始學,到現在也算是個中好手,劉陽更不用說了,殺的魏汶丟盔棄甲,臉上夾了十來個夾子,最後實在疼得受不了了,躲進廁所裡半天不出來。不過再出來的時候,卻變成了贏多輸少。
後來,葉書文耳朵上各夾着四個夾子,下嘴脣還夾兩個,嘟着嘴巴說:“你剛剛去廁所幹什麼了?殺生去了?”
魏汶原先的舍友是姚燁,從來不和他開這個玩笑,後來換的室友比他小的多,也不開這個玩笑。難得有人和他開黃色的,他就彎着眼睛笑,抽出雙王打在了葉書文的四個J上:“是放生,不是殺生。”
葉書文抖着嘴脣上的兩個夾子,惡聲惡氣的說:“媽的,怨氣還挺重,貧道抵不過了,禿驢快來助我一臂之力!收了他也!”
劉陽翻白眼:“親,你纔是地主。不要!”
魏汶一手連牌,全部出完。
臉上的夾子又去一個,跑到了葉書文的上嘴脣去。
葉書文像鴨子一樣,將上下嘴脣上夾着的夾子啪啪啪的打了一晚上,直到散夥才消停。
寢室門關上後,魏汶接了點熱水燙了下腳。本來沒這習慣的葉書文便也學着倒了點熱水。沉默着燙完了腳,就各自上了牀。
關燈前,葉書文說:“哎,長大後一直沒換過地方,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睡得着不。”
“今天搬家累,應該能睡着。”
“希望……”
果然,沒過三分鐘,葉書文就發出了低沉的鼾聲。
還沒睡着的魏汶翻身臉朝外,就着窗戶外面路燈的光線看向對面葉書文模糊的臉,一兩分鐘後,也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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