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天下長嘯一聲,對荊斬龍道:“斬龍,你怕不怕,想不想看爹爹殺了這些壞人?”
荊斬龍長劍一橫,凜然道:“爹爹放心,孩兒一點也不怕,孩兒要和你並肩殺敵。”
“哈哈哈,好兒子,今日你我就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叫‘上陣父子兵’。”
話剛落音,青銅劍的光芒一閃,荊天下倏然一動,‘離人愁’的劍鋒已到了上官惜敗的眼前。
荊斬龍如影隨形,拿着剛得來的長劍,跟在父親的身後。
上官惜敗的兒子上官曉因爲濫殺無辜,死在了荊天下之手,上官惜敗曾找到荊天下復仇,卻慘敗而回,一怒之下,遂投靠了當時的大太監王安,憑着祖傳的劍法,做了錦衣衛的一名總旗。
後來魏忠賢藉着王安上位,指使上官惜敗刺殺了王安,併除掉了對他有知遇之恩的內侍公公魏朝,還勾搭上了魏朝的相好客輕柔。
客氏是天啓皇帝的奶孃,深得皇上依賴,魏忠賢和客氏沆瀣一氣,一步步把持了朝政。
上官惜敗有魏忠賢撐腰,又進了比錦衣衛權利更大的東廠,做了小隊長,專門負責偵緝捉拿的工作。
這次他聽說了荊天下之事,立刻自告奮勇,領着七八名手下和幾名東廠的高手趕來,想一舉擊斃荊天下。
但荊天下的‘附骨穿喉劍’曾讓上官惜敗心有餘悸,此刻他‘血影劍’展開,護住了自身,同時高聲喝道:“此人就是賊首荊天下,殺了他,魏督公重重有賞。”
立刻有三四個番子上前夾擊,荊天下冷哼一聲,‘離人愁’寒芒疾閃,三道血箭噴出,已是殺了三人。
一人欺荊斬龍年幼,刀光閃動,劈向左肩,口中狂笑道:“好小子,小小年紀就想行兇,吃一記大爺的‘繡春刀’滋味如何。”
‘繡春刀’輕巧短小,卻極爲鋒利,乃是御賜之物。
荊斬龍毫無懼怕,腳下在雪地中一滑,避過刀鋒,長劍如流星劃過,竟是把這人一劍穿喉。
他年紀尚幼,劍中並無劍氣發出,但是劍速奇快,已帶出了劍影,加之對手心存輕視,被荊斬龍一劍格殺。
上官惜敗吃了一驚,對白夜行高呼道:“白公子,速速殺了那女子,我等合力圍攻荊天下。”
白夜行的無鋒黑劍雖然勢大力沉,可是盈雪身形飄飛,‘天河飛雪劍’輕靈變幻,白夜行一時半刻難以得手。
聽了上官惜敗的喊聲,白夜行催動內力,劍鋒的殺氣陡然增強,劍氣嘶嘶,盈雪胸口發悶,劍勢緩了下來。
荊天下穩住心神,‘離人愁’忽地發出了劍意,剎時間仿如‘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作爲劍道中人,劍術從高到低大致有如下幾境:人劍合一、劍意、劍氣、劍影、劍式,每一境又分爲小乘、大乘、上乘、頂乘四個層次。
初始學劍者,大抵追求的是劍式的變化,隨着修爲的增加,速度的提升,能生出劍影。
等到了一定的造詣,劍中已具備了不同的氣勢,或恢宏大氣,或氣象萬千,或輕翔靈動。
此時配合着內力,劍中可以發出劍氣,內力高低不同,劍氣也有強弱之分。
頂尖的劍道高手,劍中能生出意境,此爲劍意。劍意並非招式,而是和用劍者自身的悟性和修爲相關。
強大的劍意,幾乎無堅不摧,讓人在極度的恐懼中經脈爆裂。
至於傳說中的人劍合一,在當今武林,尚未有人做到。
當然,如刀、槍、棍別的兵器,基本和此相同。
荊天下發出了小乘劍意,劍中生出無形的威壓,數聲慘呼,幾名東廠的番子頓時鮮血狂噴,倒地身亡。
場中只剩下上官惜敗和三名東廠的高手,這四人修爲深厚,勉強擋住了荊天下的劍意。
劍意最爲消耗一個人的元精、元氣、元神,以荊天下此時的造詣,只能達到小乘,更不能連續施展。
白夜行的劍氣已到了上乘境界,盈雪的斗笠早被劍氣粉碎,面紗也飄落無影,香汗淋漓,微微氣喘。
上官惜敗被荊天下的那一劍震懾,驚悸之餘,嘶聲喊道:“這廝已是強弩之末,大夥一起上,殺了他。”
那三名東廠的高手一陣磔磔怪笑,慢慢合攏,圍住了荊天下父子。
荊天下深吸一口氣,看了下眼前的形勢,驀然間左手一帶荊斬龍,身形晃動,到了盈雪的近前。
“盈雪,帶着斬龍即刻離開,白公子,讓荊某人向你討教…”
白夜行逼退盈雪,看着荊天下,如女子般嫣然一笑,嘆息道:“荊兄,能有你這樣的對手,白某不勝榮幸……”
他已經笑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嫵媚銷魂,荊天下略感煩躁,長嘯一聲道:“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三笑銷魂魄,送君見閻羅。白公子,三笑已經領教,再來讓荊某人見識一下公子的劍術。”
白夜行卻是笑不出來了,他的‘銷魂三笑’曾幫助他殺了三十名武林的高手,也曾三次讓他在劍下逃生,可是遇見了荊天下,就像是一個賣弄風情的青樓女子,搔首弄姿完畢卻發現對方是一個盲人。
白夜行的無鋒黑劍緩緩揚起,殺氣迫得地面的積雪都升起了一片白色的煙霧。
他面前的對手是‘殺手之王’荊天下,這個名字早已經傳遍了天下。
若是在平時,白夜行清楚,自己沒有一分的勝算,可是今夜此時,荊天下四面楚歌,正是自己成名的好機會。
盈雪拉着荊斬龍的手,看了一眼凝神沉靜的荊天下,這一別,是否就是生離死別?
荊斬龍卻是非常倔強,喊道:“爹爹,孩兒不走,孩兒要看着你殺了這個壞蛋!”
“斬龍聽話,跟着盈雪姑姑快走。”
盈雪一把抓住荊斬龍,把他拉在了身旁。
驀然間夜空中傳來了琴音,曲調蒼涼悲壯,充滿了訣別之情,一個女子哀婉纏綿的唱道:“走過忘川河啊,踏上奈何橋,喝下這碗孟婆湯,三生石前與君別。彼岸花開豔如血,自此陰陽永斷絕。”
這女子的聲音空靈飄渺,仿似從雲霄悠悠傳來,又帶着一種說不出的魔力,勾魂奪魄,讓人慾罷不能。
上官惜敗幾人也是面色微變,有人低聲道:“天魔琴,想不到魔教的人也來了,他們來做什麼?”
話剛落音,從橋的北面飄然而至一名黑衣女子,左手拿着一架墨色的古琴,身後跟着六名十幾歲的女孩兒,每人手中一把長劍,似是她的侍女。
這女子只有十八九歲,身形窈窕,一頭烏黑的長髮,螓首蛾眉,肌膚如雪,眼神明亮中帶着一絲的滄桑,長袖飄飄,只露出了蔥蔥十指。
女子走到荊天下近前,盈盈施禮道:“你一定是荊大哥了,‘天魔宗’座下風飄雪見過荊大哥。”
荊天下一愣,聽這女子話音似乎對他沒有敵意,可他無論如何想不起和‘天魔宗’有什麼交情。
風飄雪看出了他的疑惑,淺淺一笑說:“天魔宗素來敬仰荊大哥的爲人,這次無意中聽說荊大哥有難,特派小女子前來相助。
待小女子幫大哥清理了這些礙事的東西,再和大哥詳談。”
這幾句話娓娓道來,渾然沒將上官惜敗等人放在眼中。
上官惜敗又驚又怒,大喝道:“大膽妖女,休得在此胡說八道,且待本大人擒了你交於魏千歲處理,嘿嘿,你就等着享受吧…”
他說話的語氣神情充滿着淫邪,風飄雪妙目一冷,手腕一動,那把古琴已被她拋在了空中,她身隨琴走,纖纖十指已落在了古琴的上面。。
古琴彷彿被一股無形之力牽引,在空中並不落下,風飄雪十指交錯連環,立時傳出了淙淙之音。
跟在風飄雪後面的六名侍女聽到了琴音,身形一動,成了一個圓圈,圍住了上官惜敗幾人。
這一幕太過詭異美麗,風飄雪的身影就在半空之中,彷彿融入了紛飛的大雪,只看見一襲黑衣飄拂,伴隨着奇異的琴聲。
荊天下和白夜行也爲之神迷,盈雪和荊斬龍立在雪地之中,也忘記了眼前之事。
但聽琴聲一轉,頓時宛如千軍萬馬,鋪天蓋地廝殺而來,金戈交鳴,人喊馬嘶;鼓聲如雷,聲動天地。
上官惜敗大吃一驚,此時那六名侍女劍光如虹,配合着風飄雪的琴音,竟是佈下了劍陣,把上官惜敗四人籠罩其中。
這六名侍女顯然是訓練有素,劍陣發動,配合的默契無間,是一套威力巨大的‘六丁玄女陣’。
雖然單論每個人,六名侍女不過到了劍術的初級階段,只有劍式的變化,但一則這些劍式全部是上乘的招式,變幻莫測,二則六人合力,合着風飄雪的琴音催動劍陣,端的是劍影重重,猶如一座劍網。
上官惜敗的‘血影劍法’劍如其名,舞動起來猶如一道血影,偶爾會發出嘶嘶的劍氣,陰寒毒辣。
那三名東廠的高手一人擅使鐵掌,一人擅使‘繡春刀’,還有一人用的是‘吳鉤劍’,當下各展絕學,發起了攻擊。
風飄雪的琴聲變幻莫測,忽而如大雁在空中低鳴,忽而如海鷗在沙灘嬉戲;忽而振翅飛翔,忽而雁落平沙;忽而安靜唯美,忽而奔騰肅殺。
她的人就像是九天的仙女,在空中冉冉落下,琴聲卻並無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