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過的哭起來。
是醉了。
如果清醒,她是不願意把這些告訴他的。
至少在他面前,她想保有自己的一份尊嚴。
和他在一起,她一直有種做夢的感覺。
時刻準備着,夢醒的時候。
所以,不敢全心投入。
她的自卑,讓她不敢更進一步。
就算表達了喜歡,她也做好了一個人喜歡到底的覺悟。
他的迴應,是上天賜給的禮物,她戰戰兢兢的暫時接受,彷彿隨時可能被收回。
有時候,聶倩想,如果他多瞭解自己一點,是會更加堅持和自己在一起,還是就此分道揚鑣?
無數次,她想做這個測試,可是都捨不得。
當她今天在周氏見到他的時候,她終於下定決心。
一個遙不可及的人,遙不可及的夢,她想知道,是醒過來,還是繼續沉睡。
她的故事雖然長,但也簡單,就是一個俗套的爛梗。
孤兒,無父無母,在福利院由院長媽媽撫養長大。
只上到高中,從小就受盡了人情冷暖,看淡了世態炎涼。
幸好的是本身性格樂觀堅強,從來沒有被生活上的困境擊倒過,直到,院長媽媽生病住院。
她曾經想,爲什麼這個世界總是這樣,好人活不久,禍害遺千年,亙古不變。
院長媽媽半輩子奉獻給福利院,心善寬容,對待他們就好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
而當她生病以後,那些人卻輕易的退縮,袖手旁觀,甚至,落井下石。
走投無路之時,爲了院長媽媽的住院費,她曾經偷過東西,唯一的一次。
院長媽媽知道以後,痛罵她,說寧願去死,也不要她去偷東西。
聶倩那個時候就答應院長媽媽,再也不偷東西了。
單手支着下巴,聶倩眯着眼睛望着周暢龍,“是不是很俗套?”
周暢龍只是凝着她。
她眨巴一下眼睛,輕聲說,“我真的偷過東西,我是小偷,我配不上……”
“不要再說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話。”周暢龍蹙眉打斷她,握住她的手指在掌心握緊。
面前女孩子的手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樣,柔軟細嫩。
反之,上面有很多細細的繭子,一看就是幹過很多重活。
在認識自己之前,她到底過得是怎樣的一種生活?
遺憾,遺憾自己沒有早一點遇見她,愛上她,疼惜她。
“要說配不上,也是我配不上你。”
她給他的,是整顆心。
而他給的,遲到的殘缺。
他不能騙她,心裡始終有一角的殘缺,因爲一個叫沈星南的女人。
但他能夠做到的,是在時間的幫助下,慢慢將那殘缺的一角撫平。
聶倩真的醉了。
周暢龍把她從日本料理店抱出來,她鬧着,不上車。
“我要走,走路。”她搖晃着,周暢龍扶住她的手臂。
“好,走路。”
隨她,他和她一起走。
聶倩走了一會兒就走不動了,周暢龍彎身背起她,繼續走。
她不說停,他就不停。
聶倩摟着他的脖頸,在他背上睡着了。
周暢龍就這麼揹着她,走了很遠,很遠。
*
睜開眼睛,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
聶倩盯着天花板發呆半響,倏然坐起身。
被子滑落到腰際,她低頭看去,自己穿着睡裙。
誰給她換上的,還用問嗎?
臉頰火辣辣的燙,她吐吐舌,掀開被子下地。
這裡,是周暢龍的臥室。
打開臥室門,聽到廚房傳來聲音,她小心翼翼的踮着腳尖,回到自己房間。
撲向大牀,在上面打了兩個滾,聶倩揉了揉太陽穴。
昨晚上,她喝醉了,好像和周暢龍說了很久的話。
只是具體說了什麼想不起來了。
蹙着眉,不經意一瞥,就看見牀頭櫃上放着一沓東西。
拿過來一看,是涼城本地三所名牌大學的資料。
“我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是,我配不上你……”
有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
聶倩瞪大眼睛,驚呼一聲。
“天!我到底說了什麼!”
抿了抿脣,她抱着資料走出臥室。
周暢龍正好準備叫她出來吃飯,看她抱着資料出來,他勾脣問道:“難受嗎?頭疼嗎?”
聶倩搖頭,舔了一下脣瓣問他,“這個,是你放在我房間的嗎?”
“嗯。”
“什麼意思?”
走過來,他握住她的肩膀,“選一個學校,我送你去讀書。”
聶倩驚怔住,半響,喃喃:“我可以去上學嗎?”
沒有上過大學,一直是她的遺憾。
“當然可以。”
咬脣,她擡頭看着他,“你就不怕我去上學,認識了什麼小鮮肉就不要你了嗎?”
鬆了一口氣,周暢龍捏了捏她的鼻尖。
幸好。
他還擔心,她會以爲自己在嫌棄她,可憐她之類,愁要怎麼解釋清楚。
“小鮮肉又怎麼樣?你知道誰才厲害,不是嗎?”他抱住她,吻了吻她的耳朵,“去洗臉吃飯,然後我們選學校。”
“嗯。”
“去吧。”
“嗯。”
“去啊。”
“暢龍,謝謝你。”
抱着資料返身奔回臥室,周暢龍站在原地,嘴角緩緩上揚。
原來寵着一個人,看她露出笑臉,會這麼愉悅。
……
劉鳳豔剛喝了一口水,就聽樓上傳來匡雪來的聲音。
“媽!”
回頭看去,她趕緊站起身,“雪來。”
匡雪來快步奔下來,激動的握住劉鳳豔的手,“媽,您來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劉鳳豔笑笑,上下打量匡雪來,“身體怎麼樣?”
她可是知道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門關走一遭一樣。
“挺好的。”匡雪來微笑,拉着劉鳳豔坐下。
“看把雪雪高興的。”周燕惜笑道,“親家母,你可要在涼城多呆幾天,陪陪雪雪。”
劉鳳豔點頭,拍拍匡雪來的手背,“孩子呢?”
“在房間,媽,我帶您去看看。”
“好。”
“媽,那我們上去了。”
“去吧。”周燕惜點頭,“我叫桂姨準備午飯。”
推開臥室門,就見周燕辰在抱着一個小糰子轉圈圈。
劉鳳豔一怔,還有些不敢相信。
她以爲,應該是月嫂哄着孩子。
匡雪來小聲跟她解釋,“阿辰頂了月嫂的活兒。”
劉鳳豔低笑。
周燕辰叫道:“媽,您來了。”
點點頭,她走上前去看萌小乖。
萌小乖半天也沒有被自己老爸哄睡,還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
看見劉鳳豔,就好奇的盯着她看。
劉鳳豔驚奇道:“這孩子居然一點不認生,真好。”
這話誇小乖,比她更高興是周燕辰。
他揚起嘴角,表情傲嬌。
劉鳳豔接過萌小乖抱着,晃着逗她。
萌小乖“咯咯”笑,特別招人喜歡。
劉鳳豔簡直愛不釋手,也有點理解周燕辰了,怪不得這麼寵着,這孩子實在太可愛了。
“長得漂亮,雪雪,眼睛像你。”
匡雪來不好意思的耙了耙頭髮,看了周燕辰一眼。
周燕辰摟住她的肩膀,一同望着劉鳳豔懷裡的萌小乖。
萌小乖這會兒困了,周燕辰晃着她,她就睡着了。
和劉鳳豔一起坐在牀上,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
慢慢打開,裡面是一塊小金鎖。
“這個給孩子。”
“媽,這個我不能……”
“拿着,這是給孩子的。”劉鳳豔瞪了匡雪來一眼,按着她的手讓她拿着。
她甚至都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可是劉鳳豔卻還能對自己這樣。
匡雪來眼眶一紅,馬上就要哭。
劉鳳豔見狀,摸摸她的臉,“可不能哭,坐月子可不能哭。”
吸吸鼻子,她靠在劉鳳豔肩上,“媽,謝謝您。”
劉鳳豔輕嘆,握着她的手指,“我就你和素素兩個女兒,你這麼幸福,我也就放心了,你爸爸也是。我回去幫你告訴他,孩子很好,你也很好,他該放心了。”
半夜迷糊中醒過來,習慣性的伸手一摸,身邊位置是空的。
匡雪來轉了個身,就看見一個人影在小牀邊。
周燕辰正在給萌小乖換尿布,萌小乖間或輕輕哭叫,他就低聲,柔柔的哄着她。
那聲音,比古老大提琴的樂聲還要好聽。
匡雪來嘟起嘴巴,枕着手臂看着他。
一切弄好,周燕辰進浴室洗了個手出來,掀開被子,她就靠過來。
摟住她,他吻了吻她的額角,“吵醒你了?”
匡雪來哼了聲,不理他。
周燕辰疑惑,低眸看她瓷白的小臉,失笑,“怎麼了?”
匡雪來擡眸,望進他鳳眸深處,突然說:“我們找個月嫂吧,照顧小乖。”
果然,周燕辰劍眉一簇,沉聲說,“找月嫂幹什麼?我可以照顧小乖。”
看看!看看!
她也就是試探問問而已。
看他緊張的樣子,好像誰要跟他搶女兒一樣!
心裡酸酸的,漲的她難受。
她撇嘴,問他,“我問你,如果我和小乖一起掉進水裡,你先救誰?”
呃……
怎麼是這個問題?
再說這個問題,正常的選項不是媽媽和老婆嗎?
什麼時候變成女兒和老婆了?
“雪雪。”抱緊她,他低聲說,“爲什麼問這個?你吃小乖的醋了?”
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小情人,她呢,是他這輩子的摯愛。
這兩個小女人,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我不管,你快點說。”匡雪來撒嬌道。
周燕辰單手握拳放在脣邊輕咳一聲,反正現在萌小乖還小,也不知道自己媽媽這麼幼稚。
貼近她的耳朵,他說:“你,你,我選你。”
聽到這個答案,匡雪來也並沒有很高興,反而覺得自己很幼稚,非常的幼稚。
抱住他的脖頸,她蹭了蹭說:“對不起,阿辰,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麼了。”
“我知道。”周燕辰輕笑,拍拍她的後背,“你就是吃醋了。”
吃醋?
吃女兒的醋?
女兒還是不足百天的小寶寶?
好丟臉!
悶哼一聲,匡雪來羞恥的沒臉見人了。
周燕辰卻很高興,她吃醋,就是代表太在乎自己了。
“哇!”
突然,本來好好睡着的萌小乖哭起來。
周燕辰一激靈,立刻坐起身,奔下牀。
匡雪來急忙開了牀頭燈。
周燕辰把萌小乖抱起來,搖晃着哄她。
她還是哭,不停的哭。
“我去找非夜!”周燕辰說完,又是蹙眉。
非夜已經回單家了。
“給我。”匡雪來急聲說道。
周燕辰抱着萌小乖過來,萌小乖到了媽媽懷裡,聽着匡雪來溫柔的女聲,不一會兒就不哭了。
匡雪來親了親萌小乖的額頭,萌小乖嘴巴咕噥一下,小嘴巴一勾,笑了。
心裡軟的一塌糊塗,匡雪來真是不知道剛纔自己怎麼了,怎麼會對着這麼叫人心疼的小寶寶吃醋。
“小乖,小乖,小乖。”
萌小乖響應自己媽媽呼喚一樣,匡雪來叫一聲,她就發出一聲聲音。
母女兩個互動極好,把一旁的周燕辰羨慕的眼紅。
這下好了,小情人兒和小妻子,哪個都不理他。
萌小乖很快睡着,匡雪來怕她還會哭,就把她安頓在自己身邊,吩咐周燕辰把萌小乖的枕頭和被子拿過來。
都安排好了,周燕辰站在牀邊,皮笑肉不笑,“雪雪,那我今晚?”
匡雪來只顧着輕拍女兒,漫不經心的回答:“哦,阿辰,你今晚睡榻榻米吧。”
周燕辰:“……”
雪雪,我剛纔選了你啊!
你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