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的賓利尚慕停穩,車門打開,一雙修長筆直包裹在黑色西褲下面的長腿率先落地。
車門關上,周燕辰邊繫着衣釦,邊大步走過來。
細碎的短髮覆在額上,劍眉斜飛,鼻樑挺直,薄脣緊抿。
盛封文轉頭看見他,叫了一聲:“燕辰。”
白津湫也隨之看過來,眼神一閃。
周燕辰站定,看着兩人,沉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盛封文嘆息:“不知道,就是找不到人了。剛纔尋寐經理說單昊三天前來過,之後就沒再見到人。”
“他自己一個人來的?”
“說是帶了個女人,不過經理沒看清女人長相。單昊那小子,女伴那麼多,哪裡知道他帶的是哪個。”
周燕辰鳳眸暗下去,若有所思。
單昊這性子,也沒有什麼仇人。
再說他是單家人,一般的人也不敢動他。
思來想去,還是他自己藏起來的可能性更大。
那是因爲什麼呢?
如果他在涼城,就好辦,花點時間,總能把人找出來。
“去趟單家吧。”盛封文對周燕辰說道,“單老爺子急瘋了,單叔叔也正生氣,我們過去正好幫單昊那傢伙說幾句好話。”
周燕辰點頭,三人各自往自己車子走。
白津湫快走兩步追上週燕辰,低聲叫他:“燕辰。”
周燕辰側目看他一眼,淡聲說道:“以後再說。”
白津湫停住腳步,看他上了車,自嘲一笑。
“津湫?”
盛封文握着車門,蹙眉叫他,“走啊。”
“好。”白津湫點頭,擡步走過來。
……
下班後,程畫獨自去喝了幾杯。
這似乎在無形中成了她的一個習慣,自從周燕辰離開周氏,她每天如果不喝一點酒,就會睡不着。
微醺的狀態最好,可以讓她很快入睡。
輸入密碼,門“嘀”一聲提示後,開了。
她推門進來,關了門,將鞋子蹬掉,也不穿拖鞋,直接赤着腳走進客廳。
剛一進來,就聞見一股陌生的煙味。
她蹙眉,按亮了牆壁上的壁燈。
燈光迸進,照亮了客廳。
沙發上,端坐着一個人。
他幽幽看過來,脣角勾起。
將手裡的煙支熄滅,站起身,“回來了。”
程畫握緊手指,淡聲說:“你來幹什麼?”
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自己這裡,久到,程畫以爲,他終於肯放了自己。
因爲在公司裡,他們就是上下級的關係,他也沒有再爲難自己。
不是跟司徒靖勾搭上了,這麼快就厭惡了對方嗎?
“想你了。”周顯淡漠的說出這句話,邁步走來。
靠近程畫,他眉宇一動,“喝酒了?”
她渾身的酒氣,臉頰也染着兩朵紅雲。
程畫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頰,推開他往臥室走,“你管我。”
周顯跟上去,走了幾步,彎身撿起她扔在地上的挎包。
把包放在單人沙發上,他走近程畫。
從她身後將她抱住,他吻着她的臉頰,“爲什麼喝酒?不高興?過幾天,我帶你去歐洲滑雪好不好?再等,”
沉吟一下,周顯說:“再等五天,嗯?好不好?”
程畫煩躁的掰開他的手,轉身無奈的看着他,“周顯,你能不能不要自以爲是?”
“……”
“你能不能不要再纏着我?司徒靖,你不是跟她在一起了嗎?”
眼神輕閃,周顯勾脣,伸手捏住她的下頜,“程畫,你吃醋了?因爲我和司徒靖嗎?我們只是……”
“吃醋?你瘋了!”擋開周顯的手,程畫抱肩看着他,“實話告訴你,我巴不得你跟別人在一起,只求你別再纏着我。”
“呵!”周顯冷笑,眼裡的柔情退去,換上瑟瑟的冷漠,“我也不止一次說過吧,我是不會放棄你的。”
走到大牀坐下,周顯擡眸凝着她,“我很快就會得到一切,包括你,也會心甘情願回到我身邊。”
程畫真的不想再跟他多說,他已經癲狂了,根本聽不進去人話。
轉身走向浴室,開門時,程畫突然頓住。
等一下。
他剛纔說什麼?
得到一切?
那是什麼意思?
猛然回頭,她瞪着他,“你剛纔說什麼?什麼得到一切?”
周顯笑意晏晏,眉間染着歡悅:“就是你現在想的那樣,很快,周氏就完完全全是我的了。”
“你……”程畫張嘴,沒等說完話,就被他突然走過來,掰過肩膀吻住。
他的脣碾過她的脣,貼着她的脣瓣低語:“畫畫,你很快就是周氏的總裁夫人,我會娶你,好不好?”
“你休想!我絕對不會……唔……”
他把她壓在門板上,用力親吻。
一手推開浴室門,一手摟住她纖細的腰肢。
兩人跌跌撞撞進了浴室——
*
周夢齊看着手裡的協議書,擡頭看向兒子。
“你決定了?”
周顯放下手裡的杯子,點頭,“嗯。”
“你還不相信兒子?”戴徳鳳嗔怪的看了周夢齊一眼,“兒子心裡有數。”
“我當然相信阿顯,只是他最近做事太急躁了。”周夢齊皺眉,把協議書放在茶几上,“阿顯,不然再等等?再觀察一下?”
周顯淡聲說:“爸,我們已經等得夠久了,十年了,還不夠嗎?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馬上就要成功了。”
“阿顯。”終究搖搖頭,周夢齊嘆息,“好吧,既然你決定了,就聽你的,只是咱們手裡的資金,遠遠不夠。”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挪用一點周氏的資金。”
“這樣行嗎?”周夢齊有點擔心,眉頭蹙的很緊,“如果出了事……”
“不會有事。”周顯輕笑,胸有成竹,“爸,你就放心吧。”
……
周家門前,車子停下,有人下車,擡步走向大門。
小董前來應門,門一開,她驚訝的怔住。
“少,少爺?”
周暢龍點頭,邁步進門。
小董咬脣,看着那道冷毅的背影,關了門。
走進客廳,周暢龍停下來站定。
好久沒回來,怎麼有種熟悉的陌生?
正發呆,樓梯處傳來一道沉沉的男聲:“來了。”
周暢龍擡頭,正對上一雙凌厲鷹隼的鳳眸。
他淺淺揚脣,開口:“哥。”
周燕辰怔然一瞬,點頭,“上來吧。”
書房裡,付明銳看見周暢龍進來,立刻起身過來給他一個擁抱。
“好久不見了,上次見你,你還是個小孩子。”
周暢龍微笑。
付明銳捏捏他的肩膀,看了周燕辰一眼,“燕辰該謝謝你。”
周暢龍垂眸,淡漠道:“我只是做我該做的。”
從周家出來,周暢龍驅車回家。
王美娥正和周暢兮在看電視,聽到聲音,轉頭就見周暢龍走進來。
“暢龍,回來了。”
“哥。”
“嗯。”周暢龍點頭,捏了捏眉心。
王美娥立刻問道:“怎麼了?累了?”
起身走過來,她握住周暢龍的手臂,“回房間休息一會兒,等吃飯了叫你。”
“好。”
看着周暢龍回房,周暢兮說道:“媽,哥好可憐,我看自從他做了周氏的總裁,就一點都不開心了,不如叫他別做了。”
“你胡說什麼!”王美娥低斥,瞪着女兒,“不懂就不要亂說!”
周暢兮委屈的癟嘴,轉過頭不說話,繼續看電視去了。
王美娥蹙眉看着樓上房間門,捏緊了手指。
*
“雪雪呢?”
“我姐說不舒服,不想吃飯。”
“不舒服?”匡國樑一驚,放下筷子起身,“我去看看。”
他一走,匡雪素小聲對劉鳳豔說:“媽媽,我覺得爸爸最近對我很兇。”
劉鳳豔往她碗裡夾了一個雞腿,輕聲說:“吃飯,你爸爸最近心情不好。”
“哦。”匡雪素撇嘴,不再說話。
“咚咚。”輕敲兩下門,匡國樑推門進來。
匡雪來窩在牀上,蓋着被子,也不露頭。
匡國樑坐在牀邊,拍拍被子,低聲問:“雪雪,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匡雪來沒有動靜,匡國樑蹙眉,把被子掀開一個角。
熱氣撲面而來。
他一驚,趕緊伸手去探匡雪來的額頭,觸手一燙。
“雪雪!”驚叫,匡國樑搖晃着匡雪來,“雪雪,醒醒。”
匡雪來皺眉,慢慢睜開眼睛,看見匡國樑,她啞着嗓子叫了一聲,“爸爸。”
“你發燒了!”匡國樑咬牙,轉頭喊:“豔子!豔子!快拿體溫計來!”
劉鳳豔聞聲從餐廳跑進來,探身進來,“怎麼了?”
“雪雪發燒了!快拿體溫計來!”
“好!”劉鳳豔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她拿着醫藥箱過來。
找出體溫計遞給匡國樑。
匡國樑把體溫計給匡雪來放上,又接過劉鳳豔遞過來的冰貼,給匡雪來貼在額頭上。
劉鳳豔彎身過來,摸了摸匡雪來的小臉,驚呼:“這麼燙?!”
看着匡國樑,她說:“我看要去醫院!”
匡國樑點頭,等了一會兒,拿出體溫計。
他看不清,就叫匡雪素看。
匡雪素念出上面的溫度,“39度8!”
“素素,你去樓下叫車!快去!”
“哦!”匡雪素轉身奔出臥室。
劉鳳豔找了衣服過來給匡雪來穿上。
匡雪來已經燒得糊塗了,什麼都不知道,一直打冷戰。
匡國樑急的額頭冒汗。
等劉鳳豔把衣服給匡雪來穿好,他在劉鳳豔的幫助下,背上匡雪來,快步出門。
劉鳳豔扶着匡雪來的背脊,跟着。
到了醫院,醫生一檢查,蹙眉說道:“怎麼不早點送來?”
匡國樑搓搓手,老臉一紅。
都怪他,沒照顧好女兒。
輸液室,匡雪來躺在牀上,手背上插着輸液管。
匡國樑坐在牀邊,緊緊握着她另一隻手。
劉鳳豔拿着醫生給開的感冒藥回來,拍了拍匡雪素的肩膀,“素素,你回家吧,明天不是還要上學。”
匡雪素看了看匡雪來,點頭,“那我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到家給媽媽打電話。”
“知道了。”
匡國樑聽了兩人對話,回頭說道:“你也回去吧,我陪着雪雪就好。”
劉鳳豔一愣,隨即捏緊了手裡的藥袋子。
冷笑,她走過來把袋子放在牀頭櫃上。
“素素,走吧。”
“媽?”匡雪素有點害怕,雖然匡國樑平時脾氣很好,可是畢竟還是一家之主。
劉鳳豔拉着她,冷聲說:“讓你走就走,留在這兒幹嘛!招人煩啊!”
說完,劉鳳豔扯着匡雪素離開。
“他心裡就只有雪來!”上了出租車,劉鳳豔咬牙,眼眶紅了。
匡雪素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緊緊握住她的手。
“他當我不知道嗎?這麼多年,他就沒忘記過他那個前妻!即使人都死了那麼多年了!他還是愛着她!我算什麼!我給他生了你也沒用!都比不過雪來那個……”
憤恨的咬牙,劉鳳豔閉上眼睛,眼淚掉下來。
“媽,媽你別這樣,我害怕。”
劉鳳豔吸吸鼻子,拍拍女兒的肩膀,“好了,媽沒事。剛纔飯也沒吃好,回去媽媽給你煮麪條,好不?”
“嗯。”
拿紙巾擦了擦匡雪來額頭上的汗,匡國樑摸了摸她額頭,好像溫度低了點。
匡雪來睡得不太安穩,細細的眉頭緊蹙着,脣角微張,不時就傳出幾聲囈語。
一開始聽不太清她說什麼,後來她的聲音大了,匡國樑起身靠近她,側耳去聽。
“阿辰,阿辰……阿辰……”
她在叫周燕辰。
心裡一痛,匡國樑咬牙,沉沉看着她。
這孩子,太讓人心疼了。
眼淚順着眼角流下來,匡雪來覺得自己特別特別難受。
她好像陷入一個醒不過來的夢裡,她全身都沒有力氣,心臟很疼。
她想找周燕辰,她想要周燕辰抱着自己。
可是周燕辰不要她了。
“雪雪,爸爸在這裡,乖。”捏捏匡雪來的手指,匡國樑揩去她的淚珠子,“乖,爸爸陪着你呢。”
*
從樓上下來,周燕辰進了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晚飯沒怎麼吃,他其實有點餓了。
打開冰箱,正對着一堆食物出神,身後響起桂姨的聲音。
“餓了?”
周燕辰轉頭,關了冰箱門。
桂姨走進來,語氣淡淡:“餓了嗎?要不要給你煮麪?”
自從他回來住,桂姨對他的態度就變成這樣了。
他後來才知道,那是因爲匡雪來曾經在周家門口等了他一晚上。
而他,沒有回來。
桂姨生他的氣,到現在都不太理他。
“不用了,桂姨,您早點休息吧。”周燕辰說着,拿起水杯就要出去。
桂姨嘆息,打開冰箱,“素湯麪行嗎?”
周燕辰腳步一頓,輕聲說:“謝謝桂姨。”
一碗麪很快下好,桂姨給他端上桌,淡漠說:“吃吧,吃完把碗放在水池裡,我明天洗。”
“桂姨。”叫住要走的人,周燕辰低聲說:“對不起。”
桂姨回頭,看着他,“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
頓了一下,她嘆息一聲,“阿辰,到底有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情?雪雪那孩子多好啊,那麼招人心疼,你又那麼喜歡她。”
就是因爲喜歡,原諒才那麼困難。
被一個深深喜歡,深深愛着的人欺騙,那種難過,他說不上來。
悶頭拿起筷子,周燕辰慢慢吃着麪條。
桂姨搖搖頭,轉身離開。
面吃完,他洗了碗,上樓回房。
剛進門,就聽見手機響起。
快步走過去,他拿起手機,看着屏幕上閃爍的名字,劍眉一斂。
毫不猶豫,他將電話掛斷。
不一會兒,手機再次響起。
周燕辰擰眉,再次掛斷。
下一秒,一條短信進來。
‘你不想知道單昊在哪兒嗎?’
鳳眸一緊,周燕辰握着手機,猶豫一瞬,將電話回撥過去。
電話接通,他立刻開口:“你知道單昊在哪兒?”
聽筒裡傳來一道女聲嘲諷笑聲:“呵!”
“燕辰,燕辰,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半響,他沉聲問道:“你在哪兒?”
衛媛再次把自己喝的不計形象,掛掉經紀人方凱打來的電話,她支着下巴,看着門口。
爲什麼還不來?
不多時,一道高大身影如約而至。
衛媛勾脣,從高腳椅上跳下來。
跌跌撞撞,她走向那人。
“燕辰。”
仰頭叫他,她往前撲了一下。
周燕辰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低眸沉沉凝着她。
衛媛靠在他手臂上,嘻嘻笑着:“你來了,你真的來了。”
眨巴着眼睛,她歪頭問:“你是因爲我?還是單昊?燕辰,你說呀。”
周燕辰蹙眉,沉冷說道:“你醉了,我帶你回去。”
“好!”
衛媛站直身體,手扶着自己太陽穴,揉了揉,“回去,我聽話。燕辰,我聽話,真的,你能別不要我嗎?”
周燕辰嘆息,摟住她的肩膀,帶着她離開。
一路上,衛媛大吵大叫,和平時乖巧可人,淑女溫婉的形象相差甚遠。
周燕辰轉頭看她,眉心始終皺着。
就近找了一家酒店,他打橫抱起衛媛,帶着她開了一間房。
把人放在牀上,他轉身去倒了一杯水。
扶着衛媛,把水給她餵了。
“你說知道單昊在哪兒?他在哪兒?”
“他呀,他,呵呵……”衛媛低笑,突然臉色一變。
“嘔……”
周燕辰:“……”
無語看着自己身前的一灘污穢,他忍住要把衛媛捏死的衝動,推開她。
脫了衣服,他快步進了浴室。
衛媛難過的蹙眉,抓過牀頭櫃上的水杯,漱口。
躺在牀上,迷糊間,她聽見手機響。
*
“爸爸,求求你。”匡雪來臉頰還紅着,淚眼朦朧的乞求。
“等你好了,雪雪。”匡國樑摸着她的臉頰,“等你好一點好不好,現在好好休息。”
“爸爸,我想他,我想他。”匡雪來哭出來,“我想他,我想他,我受不了了,我想他……”
匡國樑心疼的無以復加,趕緊掏出手機,“好了,雪雪,乖,爸爸給你手機,打電話給他,好不好?”
匡雪來點頭,接過手機。
他的號碼,早已經爛熟於心。
*
坐起身,就發現那聲音是從周燕辰的外套裡出來的。
從牀上跌坐在地上,衛媛爬向他的外套。
噁心的味道撲進鼻端,衛媛捻起外套,掏出手機。
聚精一看來電人,她嘴角瞬間勾起。
“喂。”
聽筒里居然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匡雪來驚得差點把手裡的手機扔掉,頭更加疼,她閉着眼睛聲音沙啞問道:“周燕辰在嗎?”
“你說燕辰啊?”衛媛笑着說:“他在浴室洗澡呢。匡雪來。”
對方叫着自己的名字,匡雪來一驚。
發燒燒得她精神恍惚,可是那聲音卻彷彿穿過一切,直接在她腦海裡印出一個答案。
“衛媛?”
“是我。”
“砰!”
手機從掌心滑落,掉在地上。
匡雪來眼前一黑,沒有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