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子鑑定書。
當那份東西從周燕辰掌心滑落下來的時候,匡雪來瞥見上面的字。
爲什麼這種東西會出現在這裡?
爲什麼他們認爲這個東西能夠改變一切?
這到底是誰和誰的親子鑑定?
太多的問題縈繞在匡雪來心間。
而這所有的問題,都比不過,周燕辰驚愕、痛苦、恐懼、迷茫的表情給她的震撼。
“阿辰!”
低叫一聲,匡雪來再也忍不住,衝上去握住周燕辰的手臂。
慢了半拍,周燕辰才轉頭看向她。
那個眼神,匡雪來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太脆弱了。
她本以爲,永遠不會在周燕辰身上看見脆弱兩個字。
“老二媳婦兒,如果不是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想瞞着我們多久?”大伯聲音冷徹,帶着明顯的質問。
周老太握緊手裡的柺杖,眼神凌厲。
正在這時,有一個人瘋狂的衝出來,奔着垂頭站在客廳中間的男人。
“蘭少堂!你毀了一切!你毀掉了一切!”
嘶吼着,周燕惜撕扯着蘭少堂的衣服,不停的捶打着他。
“啪!”一聲脆響。
蘭少堂的臉頰偏向一側。
劉海兒傾斜,露出那半張被毀容的臉。
“嘶!”
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蘭少堂勾脣,進而大笑起來。
“是我毀了一切,還是你?周燕惜?”
握住周燕惜的手腕,蘭少堂慢慢看向她。
那雙鳳眸——
讓人心臟發緊。
和她數十年一直看見的那雙鳳眸,如出一轍。
蘭少堂,這個妖孽的男人。
“放開她。”
男聲沉沉。
匡雪來一驚,周燕辰已經掙脫了她,大步走向周燕惜和蘭少堂。
立在蘭少堂面前,兩個同樣高大,同樣美的心驚的男人。
第一次,站在一起。
周燕惜死死咬住嘴脣,搖頭,“不是的,阿辰,那個不是真的!不是!”
“我說,放開她。”周燕辰彷彿沒有聽見周燕惜的聲音,鳳眸冷凝,一字一頓。
蘭少堂低笑,鬆開了手。
周燕辰將周燕惜拉到身後護住,身體如一堵聳立的高峰,筆直堅廷。
“你到底是誰?”
他問。
“他誰也不是!阿辰!”周燕惜握住周燕辰的手臂,乞求般說道,“阿辰,不要問了,他真的什麼也不是。”
“舟然,帶你媽過去!”
又是冷聲開口。
楚舟然咬牙,邁過地上的親子鑑定書走過來。
摟住周燕惜的肩膀,楚舟然低聲說:“媽,過來,不要給小……不要給他添亂!”
在場的人,此刻沒有人敢出聲。
或許說,沒有人敢盲目的出聲說什麼。
周燕辰,令所有人懼怕。
“你啞巴了!我在問你,你到底是誰!”
“呵!”
蘭少堂冷聲嗤笑,握緊雙拳,毫不迴避的與周燕辰對視,“你說呢?親子鑑定書都看了,你還問我?”
“我要你親口說!”他全身都在顫抖,每一塊肌肉都緊繃。
就好像是一種執念。
他一定要眼前的男人親口說出來。
“不要,不要……”
周燕惜捂住臉頰,靠在楚舟然懷裡,澀澀呢喃,“不要說……”
“我是你親生父親!你是我和周燕惜生的!你滿意了嗎?”
終究,蘭少堂的聲音響徹周家。
匡雪來像是被雷劈過一樣,驚怔住!
姐姐不是姐姐?
姐姐是媽媽?
那媽媽也不是媽媽?
媽媽是外婆嗎?
看向周老太,她的臉色慘白如紙。
周燕惜更不用說,已經完全癱軟在楚舟然懷裡。
楚舟然神色驚懼,不敢置信。
“唉……”
重重嘆息,大伯低聲開口:“事情已經明瞭,老二媳婦兒,你還有什麼話說?你費了這麼大的周章,連自己的名節都給毀了啊。”
那語氣說不上是真的沉痛,還是,幸災樂禍。
這些人,爲什麼那麼可怕?
他們不惜傷害所有人,爲的不就是周氏總裁的那個位置。
心疼。
心疼的幾乎要死掉。
匡雪來眼眶紅透,凝着面前,背對着自己的那道背影。
周燕辰的痛苦,她恨不得替他承受。
“既然事情都已經清楚,燕辰就不配做周氏的總裁!這個位置,就該是暢龍那孩子的!”三叔突然開口。
他的話,就像是厲刺,狠狠砸進每個人的心裡。
王美娥眸色一喜,緊緊握住兒子的手,心跳加速。
周暢龍眸色淺淡,似乎若有所思。
看向周顯,他眼裡劃過一絲陰狠。
槍/打出頭/鳥!
周顯這招,用的好。
想要他做傀儡嗎?
他周暢龍也不是傻子!
“老三,你這話,什麼意思?”周老太怒極反笑,卻盡力壓制着顫抖的聲線。
“二嫂,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
“我就是不太明白。”
聲音越發冷下去,周老太一跺手裡柺杖,“阿辰是周家人,你們就算拿多少這種垃圾過來,他也是周家人,你說他沒資格?”
“二嫂,你說錯了。”四叔開口,接着三叔的話,“阿辰到底什麼身份,真的要我們明着說出來嗎?”
一頓,四叔咬牙切齒:“他是私生子!一個私生子,沒有資格做周氏的總裁!”
“老二媳婦兒。”大伯幽幽說:“你要記住,周氏,不是你們自己的,不是你們獨佔的。”
“媽,有時候我不想說。”
一道女聲響起,倒是一直不曾開口的王美娥。
“可是您真的太偏心了!燕圳走了,可是他的兒子還在這裡,這麼多年,你疼惜着阿辰,何時好好看看暢龍?他是您的親孫子!是燕圳的兒子!”
“你過分的寵着燕辰,你看看他,上億的合約洽談,說不去就不去,讓周氏損失慘重,就這樣的人,怎麼能支撐起周氏!”
“像你說的,以前的周氏難道是你們在支撐嗎?”周老太冷笑。
大伯被打臉,老臉一紅,抿脣不語。
六叔說道:“二嫂,不管你怎麼說,我們的意思你也是知道了,至於該怎麼着,股東會議上自有定論。”
惡狼離開,周家一派安靜。
王美娥在周暢龍的陪同下,回了房間。
今天撕破臉,恐怕她是早就在心裡想好的,也知道後果是什麼。
呵呵!
養在身邊,卻不知道是頭狼!
不知道何時,就會給你致命一擊。
周老太閉了閉眼,自己果然沒有看錯。
只是,可憐了暢兮那個孩子,那麼單純,不知道跟着心機深重的母親和哥哥,會不會有所改變。
“我累了。”
輕聲嘆息,周老太站起身。
桂姨馬上走過來,扶住她的手臂,“老太太,我扶您回房。”
周老太點點頭,在桂姨的攙扶下離開。
“你開心了?”
陰冷的女聲。
周燕惜推開楚舟然,走向蘭少堂。
站在他面前,她眸色猩紅,“蘭少堂,你滿意了?你答應過我,不會說,永遠不會說!錢都拿了,你,你……”
捏緊手指,蘭少堂退後一步,“抱歉。”
他也是身不由己。
轉身,他擡步離開周家。
扭頭,周燕惜看向周燕辰,語氣澀然,“阿辰。”
周燕辰垂眸看着地上,不應聲,也不動。
周燕惜的眼淚掉下來,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斷說着對不起,讓聽見的人都難受極了。
“麻煩你。”楚舟然輕聲對匡雪來說道,而後看向秦夏,“小夏,跟我陪媽回房間。”
秦夏點頭,跟着楚舟然一起上前扶住周燕惜。
周燕惜還不願意走,可是她又實在沒有臉留下來面對周燕辰。
當所有人離開,冷清的客廳裡,只剩下匡雪來和周燕辰。
擡步,她慢慢走向他。
站在他面前,她輕聲開口叫他,“阿辰。”
“吧嗒!”
心臟驟然揪緊。
匡雪來低眸,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晶瑩。
心尖,針扎一樣,密密麻麻的疼。
她擡手,摸上他的臉。
一手的溼潤。
“阿辰!”
猛地抱住他,匡雪來淚如雨下。
太疼了。
心太疼了!
她從來沒有這麼疼過!
如果可以,她想把所有給他傷害的人全部凌遲處死!
都去死!
那些該死的老傢伙!
還有周顯那個混蛋!
都不是好東西!
“阿辰,我們,”
聲音還是哽咽了。
放開他,她使勁兒擦乾臉上的眼淚,清了清嗓子,“我們上樓吧。”
周燕辰還是那個樣子,不動也不說話。
匡雪來又抱了抱他,然後試着拉他。
終於,他很乖順的動了。
匡雪來一喜,帶着他往樓上走。
按住周燕辰的肩膀,她把他按坐在大牀上。
飛速奔進浴室,擰了一塊溼毛巾出來。
蹲在他身前,她仔細的給他擦臉,擦手。
做完這些,匡雪來枕在他膝蓋上,慢慢的蹭了蹭。
“阿辰,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會一直陪着你。”
鳳眸閃了閃,周燕辰的手落在她頭上。
匡雪來不敢動,就這樣繃着身體。
鼻子又不爭氣的酸了,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哭。
周燕惜房間。
楚舟然讓秦夏先出去。
摟住周燕惜的肩膀,他拍着她的後背,“媽,還好嗎?”
周燕惜閉了閉眼睛,握住楚舟然的手指,“是我的錯。”
咬牙,楚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叫了這麼多年的小舅舅,突然搖身一變,成了他的大哥。
說實話,他還不知道該怎麼樣去接受這突如其來的驚變。
是她的錯。
都是她的錯。
周燕惜苦笑,回憶紛沓而至。
17歲的周燕惜是個驕傲的千金大小姐。
只要她想,就沒有得不到的。
直到,她遇見生命中的劫。
那個叫蘭少堂的少年。
那個比花朵還要美麗的少年。
那個鳳眸永遠冰冷的少年。
……
“酒吧新來一個服務生,我的天,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好看的人。”
“有多好看?”少女周燕惜支着下巴,漫不經心的泛着睏倦。
同桌嘿嘿的笑,抓住她的手臂。
“真的特別好看,今晚我們幾個人要去看他,你去不去?”
“不去。”
能有多好看,這些花癡。
最後,還是被拉過來。
周燕惜眯着眼睛,懶在吧檯邊的高腳椅上,慢慢的喝酒。
少女披散着長髮,未施粉黛的小臉天生自然的美麗。
一身白裙,如出水芙蓉。
只是神色傲嬌,眉宇間帶着桀驁。
有不少上前來搭訕的男生,她都不耐煩的趕走。
打了個哈欠,周燕惜看向舞池裡扭動身體的幾個少女,撇撇嘴。
真是無聊,早知道這樣,她就不來了。
嘆息一聲,她從高腳椅上跳下來。
可是她忘了,自己穿的是十幾釐米的高跟鞋。
這一跳,直接往一邊栽去。
“小心。”
手臂一緊,有人扶住了她。
“多謝。”
低聲說了句,周燕惜站穩。
視線先停在那人修長白希且骨節分明的指上。
這樣好看的手。
心湖微動。
順着手往上,是暗灰色的衣袖。
這裡的服務生?
正想着,她的視線落在那人臉上。
再也移不開。
出塵絕色,恍若天人。
真的有長得這麼好看的人?
還是男人?
“小姐,您沒事吧?”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