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來狂傲,又怎會屈服於眼前困頓?
“哪怕全世界都笑我以卵擊石,我也會堅持。何況,還有這麼多人欣賞我,信任我,期待我,我又怎能不奮力前行?”
眼中燃起炙熱火焰,趙昀長劍一蕩,身體亦自拔地而起,堅韌意志映襯的臉色益發冷峻,就好像根本沒有受傷一般,依舊威風凜凜。
他在腦海中已無數次設想過破解“秋露無痕”的招數,眼見伴霞樓主使出這至極一劍,正中下懷,一招“我醉欲眠君且去”,奏響送客之琴。不管秋風朝露,我自熟睡酣眠,劍光只是閒步雅院,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裝飾澹然之態,布成灑脫之姿。
明霞劍凌厲如疾風的衝到趙昀眼前,堪堪只差一寸,卻怎麼也突破不了看似平淡的劍圈,風狂雨驟,竟是難將露水化消。
伴霞樓主大爲納悶,明霞劍尖亦在驚顫不已:“怎麼突然間趙昀實力猛增?按理說,他應對不了蜀山佛光,那絕對無法抵擋秋露無痕。這可是蜀山劍術中最強一招啊,怎麼會是這樣?”
趙昀“哇”的嘔出一口鮮血,將威鬥漆黑劍身染上一道瘋狂的紅線,昂然威視:“你也接我一招!”
長劍順勢一擺,趙昀識海中瞬息已將青蓮九劍全盤演過,更把與羅天君、駱萊盛、張神通諸高手的血戰經驗再度審思,堅定明霍,再展逆天之志。雖然只是一式,卻已將九大劍招神髓盡皆包匯,融會貫通,劍意在有我無我之間,獨剩下對勝利的渴念。
伴霞樓主冷然道:“第三招,花落露亡!”明霞劍轉動蒼茫,七彩霞光一時退散,竟是喚動風刀霜劍,繡出花謝花飛花滿天悽楚圖景,便欲叫紅消香斷,劍落人倒。
雙招交鋒,明霞劍縱是上古神劍,花落露亡縱是絕世劍招,卻敵不過黑衣少年堅定的心,“砰”的一聲,出人意料的斷爲兩截。斷劍殘篇,頓失神采,只變作一塊破銅爛鐵。
“明霞,居然被砍斷了!”
伴霞樓主的眼睛就死魚一般,茫然無神,慘白驚怵。她之所以自號“伴霞樓主”,非但是因爲蜀山頂上的雲霞明豔天下,更是因爲這柄明霞劍已陪伴了她五十光陰。她萬萬沒想到,明霞竟會在這裡被趙昀砍斷。
“終於,還是震住了伴霞樓主!”
趙昀嘴脣上的血跡還帶着腥味,但他的心裡卻充滿了欣慰:“我終於真真正正的打敗了渡劫高手!”
一切都如他設想的那般發展,哪怕他自己也受傷不輕,氣血翻涌,但能夠讓伴霞樓主如此挫敗,所有代價都是值得的。
原來在北門吹血落敗的時候,趙昀就已在思考對付伴霞樓主的辦法。但實力的差距擺放在眼前,以他目前的劍道領悟,根本沒有一絲勝算。
所以他唯一想到的辦法,就是讓自己進入避無可避的生死邊緣,用伴霞樓主的嘲笑激發心中的浩志,以此發揮出青蓮劍法的極致劍意。
伴霞樓主挾戰勝北門吹血之威而來,第一劍蜀山佛光更用的氣勢強極,不可一世。趙昀故意示弱,主動選擇中招,一方面讓伴霞樓主鼓盪的戰意懈怠下來,另一方面卻不斷在心中激發出對勝利的渴望。緊接着,他巧妙化解秋露無痕,令伴霞樓主道心疑惑,信心也產生了動搖。最後,他再用九式合一之招,一舉挫敗了伴霞樓主。
北門吹血大聲道:“恭喜趙公子!你只用三劍,便擊敗了蜀山掌門。這樣的戰績,可以說是曠世稀有,天下無雙!”
伴霞樓主回過神來,臉色平靜道:“你說趙昀擊敗我,未免言之過早。明霞劍雖斷爲兩截,但斷劍猶可殺人。而趙昀呢,重傷在身,有心無力。雖然眼前局面看起來很讓你歡欣鼓舞,但其實結果還是那樣不利。”
北門吹血大笑道:“伴霞樓主,你雖然竭力保持平靜,也怎麼都掩飾不了你心中的挫敗苦澀。你的手指正不住發抖,還非要我挑明嗎?哈哈,你說趙昀重傷在身,那你自己呢?明霞劍被毀,你本命元神大受牽累,還能發揮幾層功力?”
伴霞樓主樓主到底是一派之主,被北門吹血這麼一提醒,立刻手不抖眼不跳了:“不管還剩幾層,對付你們兩人都足夠了。”
趙昀慨然道:“繼續來比過吧,我也沒有盡興。放心,我會讓你敗的口服心服。”
他眼神中那強大的自信,就好像掌握主動局勢的是他,而不是伴霞樓主。
伴霞樓主盯着趙昀的眼睛,想要從中看出些什麼,結果只看到了滿滿一腔戰意,其他什麼天賦異稟、妖碑傳承之類的神秘東西一點都沒有看出,便擺了擺手,道:“不必了。我說過的,三招之後,你若沒倒下,我就會離開。作爲蜀山之主,這點信用還是要講的。你還是留着最後一絲力氣,去向凌雲觀逞強吧。呵,你真是一個異數。”
不待趙昀等人說話,伴霞樓主已然將兩截斷劍收回百寶囊中,駕雲撒花,翩然離去。
趙昀強撐着的身體也瞬時軟倒下來,嘆了口氣道:“還好,伴霞樓主也算是有點風骨,說話算話,還肯留一點喘息時間給我們。”
北門吹血眼中充滿了敬佩之意:“我並不以爲她是在講信用。她其實還是怕了你。哈哈,我想她終生都忘不了今天的悲劇畫面。”
春桃不待葉芷吩咐,舉步走到趙昀身邊,將那個白玉小瓶遞向趙昀:“趙公子,這兩滴金露瓊漿,請快服用吧。”
“我說了,用不着的。我的真氣有回覆之能。”
春桃眼中已泛出淚花:“你能這麼對待小姐,春桃也沒必要多說什麼了。請一定要喝了它,就算是,爲了小姐好。”她不用再去纏着小姐,刨根問底去問小姐和趙公子的故事,因爲她已知道小姐爲什麼會對這個男人念念不忘:“要是也有一個男人這樣的對待我就算是叫我立刻爲他去死,又有什麼關係呢?”
葉芷悲喜交加,心內低罵了一聲:“傻丫頭,又在多嘴了。”卻怎麼也不捨得罵出口。
趙昀擡頭看了一下葉芷,也不再推辭,道一聲:“多謝春桃姑娘。”將珍貴無比的金露瓊漿吞入肚中。只是靈丹再靈,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無法消除即將到來的憂患。
十三、十四還沉浸在激動中,連連讚歎:“總管、趙公子,你們兩人連番挫敗徐良湖、張神通、伴霞樓主三大掌門,這消息若是傳出去,仙林一定是徹底轟動,全天下人都會被你們折服。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呢,誰敢相信呢,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北門吹血與趙昀相視一笑,滿是苦澀:“只怕已沒有傳出去的機會了。”
趙昀傳音道:“凌雲觀的人轉瞬即至,不知前輩有何打算?”
“你我皆不宜再戰,就算勉強撐着戰鬥,仍無法抵擋以逸待勞的凌雲觀。不用紫微出馬,我看凌夜來、宋江、不哭道人隨便兩個聯手,都會讓我們難受無比。只怪我前面不慎,竟讓徐良湖盯上了。又沒料到他竟會給紫微通風報信,他們三大門派合力圍殺,我們前面一番努力也只能化爲流水了。”
趙昀心中更添憤恨:“這些該死的東西!”強行壓抑住滔天怒火,仔細思索解局之法。
他一時無得,心中煩悶,擡眼又轉向葉芷,想要得一分安寧心定,哪知竟又撞見葉芷那溫柔煙波,忙避開了頭,心中猛的竄起一股衝動,忖道:“我絕不能再讓葉芷受我連累!看來,我還是隻有主動投向凌雲觀羅網,與葉家撇清關係,才能保住她安全。但葉芷又豈會讓我獨闖虎穴,她一定會阻攔我,一定會爲我擔憂的。事急從權,只有先將她打暈了!”
北門吹血見趙昀目光閃爍,問道:“公子,可是有所想法?”
趙昀將自己打算說了:“爲今之計,葉家只有與我撇開,才能避免這無謂的爭鬥。”
“公子卻是想岔了。先不說我們兩家的情誼,光是紫微、徐良湖他們敢打葉家和我的主意,表明他們根本沒將葉家放在眼裡。現在既已與葉家結下隙怨,他們又怎麼會半途收手呢?哼,他們要是知道少爺如今的修爲,一定會後悔今天的莽撞。犯我葉家者,一定會付出血的代價。”
趙昀心中一警,道:“是我糊塗了。”他一心只怕又牽連葉芷等人,所以纔會沒有想透這最簡單的一點。
北門吹血道:“不過公子的話,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主意。”
“啊,是什麼?”
“敵強我弱,爲了小姐的安全,只有請公子暫息雷霆之怒,帶着小姐突圍而出。由我負責牽制凌雲觀之人。”
趙昀驚道:“那怎麼行!你們留下,豈不是白白送命了?葉姑娘肯定也不同意的。何況對方必是留人在附近監視我們動作,連番來人這才能找到鎖定我們。憑我現在的狀態,只怕護不住葉姑娘的。還是待在一起,力量也不會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