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此言,全場萬人炙熱迫切的眼神齊刷刷望向演武臺,靜待十大門派的掌門人現身。
那原是坐在臺上的兩百人衆也是立刻起身立定,以示尊崇之意。
少頃,一陣仙樂聲中,從天而降十道不世身影,仙風道骨,氣定神閒,緩緩步向演武臺正中。
趙昀周邊瞬時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興奮不已的竊竊私語彙聚成熱烈喧囂。
“瞧,中間那道士便是十大門派實力最盛的凌雲觀觀主紫微了,他的氣度果然不凡。”
“那麼那位身穿黃袍的道人便是天師道的張天師張神通了。在他旁邊的應是蜀山派之主伴霞樓主蘇芳菲。”
“哇,水月庵的靈素大師真美啊,只可惜她偏偏出家做了女尼。”
“你可惜個鬼,那可是絕世高手,就算她不是女尼吧,你能怎麼樣啊?瞧你這熊樣,妙音宗的楚碧柔楚大師可沒有出家,徐娘半老,風韻動人,要不然你去追追看?”
“成兄弟,你可別害我啊!這話要是被妙音宗的弟子聽去,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嗎?”
趙昀不動聲色,在衆人指認議論聲中,一一打量着青龍寺住持神英大師,墨門鉅子徐良湖,猛獸堂主駱萊盛,唐門當家老太太唐甜心,奇儒門門主王亞聖,不禁暗自心折:“此十人神采飄縱,風度高華,自有挺拔氣象,能名列十大掌門,確有真才實學。”
只聽得此屆萬仙大會的主持人猛獸堂主駱萊盛軒昂立於臺中,拱手與場下衆人見禮道:“諸位英傑蒞臨天風谷,共商大計,是猛獸堂之幸,亦是仙林之幸。猛獸堂招呼簡陋,還望諸位海涵。”
君蜀客叫道:“姐夫,這駱老頭紅光滿面,聽說已有七八十的年紀,沒想到看着竟還這麼年輕,是修了採補之術,胡吃鹿茸、海寶、熊膽嗎?”
趙昀不由好笑道:“到了一定修爲,年紀就不可能從外貌上瞧得出來了。若非你小子說話顛倒,我還以爲你是四五十歲的老妖怪呢。”
君蜀客一撇嘴,道:“姐夫,我看你是嫉妒我的俊俏吧。嘿嘿,你毀了容,肯定心裡不滿,還趁機編排起我來了。”
這時又聽駱萊盛道:“諸位道兄,請落座。”
其餘九人異口同聲道:“有勞道兄。”依然各自落座。
這時場上雖有萬人之衆,卻再無一人敢有一句閒語,俱是閉口虛心,屏息以待,一聽本屆仙林大會所論攸關未來三年仙林的大策盟約。
駱萊盛也在主位坐下,朗聲道:“本來萬仙大會乃是三年一屆,大家都是熟知。但眼下仙林卻有一樁大危機來臨,事關仙林未來格局,事關諸位切身命運,是以我們十人一合計,決定破例提早召開萬仙大會,與衆人同議解決良策。”
“到底是什麼大危機,竟連十大門派掌門都感覺到了棘手?”
衆人心中無不生出這個疑問,只是不敢出聲,靜待駱萊盛說出下文。
趙昀心中卻隱隱有一絲猜測,更隱隱有一絲不安,定了定心神,暗道:“仙林危急與我何關,且等第二階段的少年英雄會召開,衆人目光都集中在演武臺上,我便可以自由行動,去找駱綺紅與凌夜來說個清楚了。”
駱萊盛與座中九人互望了一眼,方纔道:“想必在場衆人不少都聽過,前不久,在北海荒原上曾有過一場奇異幻夢。”
登時有急不可耐而又極力壓抑的語聲低低響起:“莫非是大荒一夢?聽聞萬手毒仙程公道廣發英雄帖,以聖血珠爲餌,引動數百豪傑進入幻境涉險。但結果是誰都沒有得到聖血珠,只是空跑一趟。但這與大危機有何關聯?”
左近便立時有人詢問道:“老哥,你說的大荒一夢是啥,聖血珠又是啥?”
駱萊盛似乎看到了衆人心中的疑問,隨即將事件經過大致說明,只略了天師道符皇張運達慘死一事,方纔繼續道:“當時十大門派雖然察覺事情有異,派了少量人手前去探查,但萬手毒仙此人公道名聲在外,是以也未特別提防,哪想到原來他竟是受人愚弄,方纔釀成了這樁大禍,可恨啊。”
臺下不少人已不覺心中嘲笑起來:“怎麼十大掌門的膽子是這般小!那什麼七狂帝君說三年之後要一統仙林,分明只是癡人說夢,囈語瘋言,虧十大掌門還這麼膽小,真是好笑了。仙林中修真者何止千萬,就算是強勢業大的妖界,與仙林糾纏對抗千年,也不能踏足仙林一步。七狂帝君就算再厲害,焉能以一人之力統一仙林?再說了,大荒一夢之事過去已有一段時間,仙林上一直風平浪靜,從沒有七狂帝君一絲線索,哪值得這般操心?”
趙昀卻是心中一警,往昔畫面瞬時回到腦海,歷歷在目,猶自驚心:“爲何十大門派竟會這般如臨大敵?莫非這七狂帝君當日所言非是狂語?而他與我所說的話又代表何種意義?”
駱萊盛神光一閃,將衆人神態盡收眼底,面上露出肅重之色,鄭重其事道:“衆人的反應早在我們意料之中。說實話,若非紫微道兄提醒,我等也不知末日大劫已是迫在眉睫了。這其中原委,還是請紫微道兄予以說明。”
紫微從座中起身,先打了個稽首,方不急不緩道:“七狂帝君之名,我本來也是矇昧不識,只以爲此人狂言禍世,不足掛懷,不幾日便將此事淡忘。忽一日在本觀丹書閣中,偶然翻閱一本道藏,意外卻見到七狂帝君記載。依書上所言,這七狂帝君乃是數千年前的魔帝,因妄圖顛覆天道,與昊天爭鋒,血洗中原大地,屠殺千萬修士。最終還是昊天正仙出面,方纔降服了這魔孽,將他鎮壓在幻境中,永世不得脫身。雖然仙林歷史志上根本沒有這段記載,但既然大荒一夢確實存在,七狂帝君再度出世,那麼這道藏上的所言極有可能是真。我便急忙與其餘九派掌門進行商議,大家一致認爲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預防萬一,早作打算,纔可將危機消弭於無形。”
君蜀客低低問道:“姐夫,我聽說當時你也親身經歷了大荒一夢,這七狂帝君是不是真有這麼狂妄啊?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趙昀道:“七狂帝君確實氣焰囂張,但好爽大度,自有一股帝王之威,就我的直覺而言,他確實不像在說大話。”
他心中卻別有一種疑惑生起:“爲何紫微對七狂帝君與妖異石碑的關聯隻字不提?何以又刻意忽略了我體內也有一塊與七狂帝君近乎相同的石碑?這等明白透徹的聯想,他難道不會加以考慮嗎?”
這時駱萊盛接口道:“我們推測七狂帝君之所以潛匿不出,必是想先療養被鎮壓千年的傷體,以重回實力巔峰。因此這次萬仙大會的討論宗旨,乃是如何在三年之期約滿前,反客爲主,一舉擊潰七狂帝君,保住仙林永世太平。還請諸位獻言獻策,共爲仙林獻一份心意。”
衆人都是不由想道:“瞧十大掌門一臉凝重的表情,看來這七狂帝君確有其事了。但我們人微言輕,雖然叫我們提建議,料來不過是一句空言,做個樣子而已。他們是仙林大佬,見識超卓,七狂帝君威脅的主要乃是他們的勢力與地位,一切由十大掌門做主便是。”
依照往屆萬仙大會慣例,第一階段的坐而論道,不過是十大門派提出早已擬定的建議,諭知衆人。十大門派聯合起來的勢力在仙林早是一手遮天,便有人不從規定,也是胳膊拗不過大腿,徒然惹禍上身。
原本交頭接耳的人羣立時無聲,將數萬隻眼睛一齊對着十大掌門身上。
但衆人左等右等,演武臺上端坐十人卻偏偏靜如處子,一個個沉思淵默,好整以暇,無一言參贊。
場中萬人面面相覷,這樣尷尬的情況本來根本不會出現在萬仙大會上:“難道說,連十大掌門都沒有辦法對付這未來的大危機?”
很快就過了一炷香時間,身爲主持的駱萊盛已感覺到全場目光都定定聚焦到自己臉上,饒是修養極好,也感覺到一陣無形壓力,只好開口道:“這七狂帝君自出了大荒幻境,便一直不露絲毫影蹤。敵人在暗而我們在明,駱某不才,一時間確實難有良策。諸位道兄,可有什麼好的想法,大家一起商量參詳下。”
但其餘九派掌門仍是恍如未聞,依然呆坐無聲。
場中竊竊私語頓時增多,一個個只感瞠目結舌:“這叫什麼事!十大門派向來都是同氣連枝,怎麼這會卻如此沉默,如此沒有默契?且不論其他,駱堂主已然發問,卻得不到任何迴應,豈不是全不給駱堂主面子嘛!”
君蜀客也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嘿嘿,沒想到十大掌門成了木魚,一個個呆頭呆腦,被七狂帝君搞的束手無策,真也可笑。”
趙昀掃了一眼臺上衆人,心中忽然一動,又將目光投向那邊廂安坐的兩百人衆,特別注意到凌夜來嘴角邊含着的嘲諷之意,心中更如明鏡般透亮,暗忖道:“他們不是沒有主意,不過是各有打算,難有統一之策。呵,羣龍無首,這場好戲有的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