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擾人清夢,可恨。”自虛無縹緲中平空響起一聲曼吟,慵懶而清冷,竟是女子之聲。
那知客道人益發伏地不起,面如土灰,一個勁的磕頭。
也不知何處而來,趙昀的眼中突然飄着個七寶蓮臺。那蓮臺離地三寸,精巧工美,優雅閒致。蓮臺之上有一個絕色女子,穿着一件水綠長衫,腰間掛着個繡金香囊,發委籍地,膚色玉曜。手拿一支荷花,荷花之上配有幾片蓮葉,幾許朝露,蒼翠欲滴,生機繁盛。
這時方當伏羲初升,萬道朝霞散到這女子身上,披華振採,輝映四合,真是天地間未有之瑰麗。
趙昀雖被束縛,亦不由驚呆,暗道:“居然,居然有這麼長的頭髮?”
那女子眉目如畫,身形細挑,一頭黑髮如瀑布般柔順,與地面塵土只差寸毫,真是奪人眼目,有詩爲證:春風多情夜,柳絲曼舞時。誰能捧香澤,爲留長相思。
那女子輕轉蓮臺,絕色身姿恍從虛空中來,要往白雲深處去,飄渺難尋。
趙昀忽覺臉上火辣辣痛疼,來不及錯愕,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仰翻,單臂重重的壓到地面之上,卻是被人狠狠打了個耳刮子。趙昀瞧不見是誰動手,又羞又怒:“哪個卑鄙小人,竟敢偷襲小爺?”
那女子冷笑一聲:“小爺?到了凌雲觀前,妄自稱大,若不給點苦頭吃,真不知天高地厚了。莫說你黃口孺子,便天王巨尊,也容不得你放肆。”
她說話語聲,本是婉轉動人,聽到趙昀耳中卻是嚴寒肅殺,不帶一分暖氣。趙昀怒目而視,恨聲道:“小爺只恨沒有法寶,竟被婦人所笑!”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直欲噴出火來。
那女子冷冷說道:“不知自省的小子,終究是難成大事。”蓮臺輕移,到得長封、長真二道人面前,叱道:“爾等分守殿門,本應勤通內外,盡忠職守。竟索取錢貨,阻撓貴客,罔顧規矩,大膽妄爲!可忘了本尊冰螭神劍嗎?”
兩道連連磕頭,那兩個腦袋不要命般重重砸在地面上,早把頭皮磕破,血流不止。兩人口中哀求不已,想到這女魔頭的厲害,心驚膽戰。
“你們兩個便去北海去取藍石長鯨的內丹,限以一年爲期。”
什麼!
兩道人知道處罰不輕,卻沒想到竟是這般折磨,與死也沒什麼兩樣。那藍石長鯨可是通神靈物,連金丹大仙都難以制服,他兩人微末道行,還不是有去無回?涕淚交流,哀求道:“宗主饒命啊。”
那女子毫不垂憐,素手一揮,那縛龍索悄然從趙昀身上撤開,飛到她玉指之中,眼神嚴峻:“爾等還不啓程,更待何時?”
長鋒無奈道:“這縛龍索”本想討回鎮門法寶,瞧了瞧宗主冰霜般的目光,不敢再說,早被長真拉起。兩人屁滾尿流,急忙下山而去。
趙昀見這女子殺伐果決,清秀面上竟不帶女子特有的溫婉。那靈素大師橫眉冷眼,固然令他生厭,此時和這女子比起來,那點冷淡根本算不得什麼。
那女子發配了兩個知客,意若有不足,衣袖閃動,趙昀臉上又被重重打了一掌,俊俏的臉登時燙上了五個鮮明的指印,火辣辣的疼痛,提示着趙昀恥辱的遭遇。
趙昀不肯示弱,高揚着頭,瞳仁漲大,一聲不吭。
“規矩便是規矩。給你這一巴掌,也是教你點道理。”那女子高高在上的姿態,令趙昀恨不得把她揪下蓮臺,狠狠揍上一頓。
那女子又冷聲道:“你要見我師叔,究竟所爲何事?”
趙昀受盡屈辱,本不欲再拜在凌雲觀門下,只是渴望力量,眼見那普通門人都有法寶利器,若然錯過,只怕到時候更加後悔,心頭稍有猶豫。
那女子好似不耐,皺了皺春山長眉,道:“莫不成真是來鬧事的嘛?”眼中寒光閃動,看來便欲動手。
趙昀正下定決心,要學好本事再說,便道:“我是來拜師的。”
那女子一愣,眼角間分明是錯愕的神情:“你要拜師?資質不成,資質不成,修不成道法。”突然“咦”了一聲,凝眸注視着趙昀。
趙昀被這女人一口一個“資質不成”說的心頭火起,怒道:”誰說我資質不行!我纔不信!”咬牙切齒,只欲把這女人修理一頓。
那女子突然嘆了口氣:“也不是不可以。”又搖了搖頭,嘴上戲謔的笑,冷聲道:“拜師就想求見掌門師叔。真是,人帥無腦啊。”敢情她也留意到趙昀的風姿了。
“哼,有什麼了不起!要不是靈素大師叫我來送信,我豈會在這裡受你侮辱?”
趙昀最瞧不得人家輕視自己,這女人一副冷冰冰高高在上的姿態,令他特別不舒服。
那女子方纔動容:“靈素大師?難怪。”旋即若不驚心問道:“靈素大師有個徒弟,喚作琪花仙子的,你可見過?”看她神情,分明十分在意。
“那是當然。淼姐姐是天下最美麗,最溫柔的女人!”聽她提到章淼,趙昀心中一暖,不知她現在可否正念叨自己?恨不得拿最華麗的言辭去誇述淼姐姐,只是口齒無才,只有這兩個詞來形容。
“哼。小子何知,滿口胡言!”那女子靜如古井的臉上升起一股惱意,寒聲道:“要見師叔,便跟我來吧。”
那蓮花玉臺升高三丈,緩緩朝大殿而去。蓮臺之上,雲髻峨峨,綠衣飄飄,玉體迎風,奇香薰人,給趙昀留下個妙曼無比的倩影。
趙昀心頭一呆,不禁想到:“這女人,和淼姐姐相比,竟是不遑多讓呢。”隨即清醒,暗罵自己:“臭小子,竟然拿這破女人和淼姐姐比較,真是罪該萬死!”慌忙舉步跟了上去。
這凌雲觀果然氣勢非凡,進了大殿才知內中天地廣闊,非人間所有。其中執劍道士、白衣修士、垂髻少女各番人等,於路不絕,比之水月庵的慘淡經營,當真不可同日而語。
趙昀見那些長鬚道士見到這女子都是畢恭畢敬,低頭施禮,心中稱奇:“這破女人,看上去年紀輕輕,怎麼這麼受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