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嵐眉開眼笑,玉手輕撫姐姐懷中的金線衣,興奮難以抑制:“果然是我族的金線衣,針腳如此細膩,質料如此綿軟,真是巧奪天工,天衣無縫。”
她迴轉過頭,銀鈴般的笑聲衝到趙昀耳裡:“哥哥,你瞧吶,這衣服多好。你還推三阻四不讓我們姐妹進來幻境,若沒有我們,這金絲屏障就沒人能破掉呢。嘻嘻。”
然而胡嵐笑容雖妙絕天人,衆人眼中卻只有那個平淡無奇的山洞。
洞內就是相思環,取得相思環就有聖血珠!
所有人的心都已沸騰。
萬手毒仙自障破化衣的剎那,眼角已有淚花泛出。數十年尋覓準備,終於將在今日一償宿願,爲她取得相思環。
他瞧着爭先恐後涌入山洞的諸人,高聲道:“無論誰取得相思環,程某人的承諾必定算數,爲君親手奉上聖血珠。”說話聲中,他也是腳步不停,徑向山洞邁進。
楊虛谷嘆息道:“洞口有刀劍難破的金絲屏障阻擋,相信洞內也必是機關密佈,兇機四伏。依小生看,這相思環,絕不會那麼輕易的就讓人取得的。”
他這一番話,就像突如其來的一霎天外冰雨,瞬間將衆人高漲情緒凍僵。有時候,跑最快的人不但沒有見到終點,反而是第一個倒下的。
趙昀正欲舉步進洞,胡晴玉手一指頭頂,道:“郎君,你看,洞門上有字。”當諸人心中唯有相思環、無暇他顧之時,她猶能觀察細微,不落蛛絲馬跡,足見心思細膩。
趙昀擡頭去看,只見洞頂之上確有三個蝌蚪狀的怪字,字體雖大,顏色卻與洞壁融爲一體,若不細心查看實難以發現。他腦中飛快搜索,道:“這是什麼怪字,胡晴,你可識得嗎?”
楊虛谷搖頭晃腦道:“那是上古篆體,寫的是‘伏魔洞’三字。怪哉,怪哉,藏寶洞怎麼成爲了伏魔洞,難不成這洞裡還有妖魔不成?”
胡嵐朝楊虛谷啐了一口:“呸,賴皮臉。我姐姐都認識這些字的,要你多嘴,顯示自己很能耐嗎?”
楊虛谷連說:“仙子面前,小生不敢,不敢。”
趙昀隱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對,輕拍了拍威鬥神劍劍身,將心志一堅,把諸般雜念都驅散乾淨,道:“不管有什麼妖魔鬼怪,事到臨頭,斷無退縮之理。大家小心些便是。”
多寶咿唔道:“對,我們快去,那些傢伙都賊一樣的跑進洞了。”
等到趙昀一行人進洞深入,才發現他們真的是多慮了。這洞中通道寬闊悠長,非但沒有妖魔鬼魅,也沒有機關暗器,一行人竟是暢通無阻。
再轉了幾轉,眼前是一大塊平地,花草鮮美,綠樹成蔭,更有雙雙蝴蝶上下翩翩,美麗的如同一個夢。
多寶大叫道:“咦,這好像和那什麼結界差不多啊,好多花,好多樹,好好玩呢。”大手如鬼魅般疾閃,輕輕巧巧的捏住了一隻蝴蝶的翅膀,放到眼前仔細觀察。
“師兄,不許你傷害小蝴蝶。人家雙雙對對的,你幹嘛要破壞他們?”胡嵐瞧多寶架勢,竟是要一口吞掉蝴蝶,急忙出聲阻止。
多寶悻悻道:“我只是看一看,沒用一點力氣啊。”手一鬆,那隻受驚過度的小蝴蝶突然得了自由,歪歪斜斜的搖動着翅膀,一不留神就墜到了地上。
趙昀暗歎道:“當此之時,奇寶就在眼前,怕只有師兄能無憂無慮,如孩童一般玩笑吧?他卻因我牽扯了太多江湖風波呢。”
耳中是衆人興奮的議論不休,竟是真的尋到了相思環。只是四五十個人圍在前面,趙昀根本什麼都看不明白。
趙昀正欲上前,忽聽得符皇張運達朗聲說道:“諸位仙林同道,今日大家有幸,目睹相思環真身。只是相思環只有一對,在場的卻有這麼多人,這寶物歸屬嘛??????”他忽然沉默不語,顯得猶豫不決。
張雲聰急速道:“父親,這寶環自然歸屬我天師道,又有何疑義了。莫說你是第一個見到此寶的,理應歸屬於你。便是論天下至寶,能者得之,以此刻之情形,天師道又豈會落於人後?我想大家都應該看的很明白的。”
衆人都是心頭一凜,知道張雲聰非是虛言恫嚇。
此一役天師道精英盡出,二十名符籙高手虎視眈眈,符皇張運達的符術造詣更是深不可測,已是穩佔上風。更何況,衆人真氣盡被禁錮,便是聯手對敵,怕也是以卵擊石,自取其辱。
無塵道:“張施主所言倒也是事實,貧僧可以作證,剛剛確是符皇走在最前之列,可得相思環無疑。我等衆人皆蒙天師道以定風符驅散颶風,又依仗天師道誅殺沿途異獸,欠了天師道偌大人情。貧僧私以爲,於情於理,相思環應歸天師道所有。”
在片刻之間,無塵腦中已轉了諸般念頭。從青龍寺收集的情報分析,這數年來,天師道應是與凌雲觀結成了牢固同盟,故幾次大事皆唯凌雲觀馬首是瞻。
這樣的同盟關係無形中更壯大了凌雲觀的聲威,使得同是十大門派的凌雲觀已隱隱成爲超越其他九大門派的巨大存在,若任其發展下去,絕非青龍寺樂見之局面,難保仙林目前穩固局面將會被打破。
若是將具有成仙希望的聖血珠拱手讓於天師道,雖然不足以改變天師道與凌雲觀長久形成的同盟關係,但天師道若獨佔聖血珠,天師道和凌雲觀牢不可破的關係上便自然會產生一點點嫌隙。
“有這麼點不自在便就夠了。何況掌門曾提及天師張神通,說他深得韜晦之旨,應是梟雄之姿,他要怎麼處理聖血珠這燙手山藥,可就有的瞧了。
我此趟北海荒原之行,目的便是制止無謂紛爭,以免仙林元氣大損,給妖族以可乘之機。初時懷疑萬手毒仙有絕大陰謀,目前看來倒是一切正常。此刻天師道一枝獨秀,衆人勉強出手也是白白送死受傷,將相思環拱手送給天師道,應是最好的選擇了。”
青龍尊者的聲名在仙林中一向很響,大家都知道這大和尚不但修爲精絕,更兼行事公正平允,事事以慈悲爲懷,即便是邪派人物對無塵和尚也是服氣的很。
在幻境中煎熬了大半年,許多人本就有無緣相思環的預想,更清楚的知道行事的主動權早不在他們身上。之前是被乍見相思環的驚喜衝昏了頭,無塵一番說話之後,早已冷靜了下來,紛紛道:“是極,是極,我們的命都是天師道救的,哪還有爭奪相思環的想法?”
張運達涵養極好,心裡雖然已經開懷大笑,面上還是一派澹然的天高雲淡:“諸位朋友如此擡愛,天師道受之有愧,承情,承情。”
只不過,聖血珠落入天師道囊中雖已是十拿九穩,卻還是差了一環。最重要的一環!
張運達轉頭面對孤立在外的劉一刀、劉星兒父女,正色道:“霸刀城主,此番進入大荒一夢,怕不是遊山玩水吧?只不知閣下對這相思環又有何看法?”
劉一刀這個名字,早已如雷貫耳,印刻在張運達心上。而親眼目睹了劉一刀的“傲天七式”,張運達對這個邪派巨擘更是深深忌憚。失了真氣尚如此,若能動用真氣,劉一刀的紫金狂刀又會是何等霸臨氣象?
張運達不敢去想,他更不敢不敢掉以輕心。劉一刀是渡劫後期,對聖血珠的飛昇效果志在必得,若是劉一刀執意要奪相思環,說不得,天師道只好一擁而上,以多欺少了。
對付劉一刀這樣的巔峰存在,天師道再怎麼鄭重其事,都顯得理所當然。
張運達已做了最壞打算,哪想劉一刀只是輕笑一聲:“某家只是閒極無聊,聽說北海荒原有熱鬧可瞧,就帶了小女趕了過來。這個大荒一夢如此詭異,修真高手永世不得脫困,某家卻偏要看上一看,闖上一闖。至於什麼聖血珠嘛,某家是毫無興趣。”
張運達欣喜若狂,脫口而出道:“當真?”話一出口,登時知道自己問的傻了,辛苦培養的風度也被自己搞砸了。像劉一刀這樣的身份,張嘴便是金口玉言,哪有虛言之理?
雖是不解劉一刀何以放棄唾手可得的飛昇機會,張運達心頭的一塊大石總算落地,頓感輕鬆,對萬手毒仙笑道:“毒仙,那這一對相思環,便由天師道尋得,奉送給毒仙。”
萬手毒仙搖了搖頭,似乎眼前又浮現了那個女子若悲若泣的絕美容顏,道:“我所說的找到相思環,乃是要將相思環從這石碑上拿起。你還沒有拿起呢。”
趙昀眼不能視物,不知道相思環究竟是什麼模樣,也不知道如何存放,聽到萬手毒仙突然提到“石碑”二字,身體猛的一震,腦中竟平空出現一塊平淡無奇的石碑。
曾經救他性命藏匿於體內的妖異石碑!
“這伏魔洞之內,又怎麼會有石碑?好生奇怪,我必須乾淨擠開人羣,看個究竟。”
張雲路哈哈一笑:“這相思環就好好的放在石碑之上,難道拿不起來嗎?老爹,讓我來爲你取下來。”
張雲路正欲上前,忽聽一人“呵呵”冷笑兩聲:“你們要取相思環,可問過我的意見?”
這笑聲一出,天地都靜止了一般,猝不及防的安靜,炸出了諸人心中意料未及的驚詫。
這聲音,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竟是葉楓出聲阻止!
趙昀也聽的清清楚楚,一愣一驚一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