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嵐因趙昀愛答不理,早就生了一肚子悶氣,昨夜思緒反覆,煩亂異常,根本沒有睡好。這一大早,又見趙昀與葉芷軟語相款,一副情意綿綿的樣子,再也忍耐不住,積壓許久的怒氣登時發作出來。
她的眼中有淚水奪眶而出,又是委屈,又是憤慨,指着趙昀便是一頓哭訴:“哥哥啊,我只怕你有個三長兩短,一路上牽腸掛肚,寢食難安。見到你平安無事,我一顆心歡喜的真要炸了出來,可你卻對我不聞不問,渾不在乎。這也罷了,我在你心中本就沒什麼位置,可有可無,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可是啊,人都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姐姐下落不明,你卻有空與這女人在這裡卿卿我我!你真的也毫不在乎姐姐嗎?”
趙昀真是百口莫辯,只覺莫名其妙,悶聲道:“我和葉姑娘之間毫無私情,你莫胡言亂語,污了葉姑娘清名。”
“哈哈哈!”胡嵐更覺氣苦,一陣陣酸澀直涌上心頭:“對,是我胡言亂語!我一路上擔驚受怕,你在幹什麼?姐姐那樣子一心對你,你又在幹什麼?多寶師兄消息斷絕,你又在幹什麼?你的眼裡,只有這個臭女人吧!”
她氣惱已極,再不聽趙昀解釋,扭頭便跑,咚咚咚的一路亂石震動。
淚水模糊了雙眼,自傷自憐、不平不甘、又愛又恨,諸般情緒一齊攻向胡嵐。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卻彷彿被斷絕了空氣流動,一陣陣窒息之感讓她直欲就此死去。
趙昀分明感到無數異樣目光齊聚向自身,又是尷尬又是惱火,忙對葉芷道:“葉姑娘,胡嵐胡鬧慣了,實在不好意思。”
被胡嵐這麼鬧了一出,葉芷滿腔喜悅霎時化爲烏有,眼中神采也黯淡下來,澀聲道:“只是點小誤會,無妨事的。”
當此情境,她葉芷又能說些什麼?是趁機不要臉的說“趙公子,我已經對你情根深種”?還是故作淡然的說“胡姑娘對公子一片深情,公子快去解釋清楚”?
壽命無多,相逢已晚,她又能說些什麼呢?
能有這段日子的朝夕相處、患難與共,二十年平靜無波的生命裡已有太多太多難忘瞬間,她又有什麼不滿足的?
趙昀一想也是:“這胡嵐脾氣驕縱,一向胡來,真說不定做什麼傻事,我須得儘快將她尋回。”當即道:“姑娘好好養病,我先去將她勸回。”朝着胡嵐消失的方向發力急奔。
“癡男怨女,此情誰解?芸芸衆生,幾人不爲情苦?呵,若是換做她這般流淚,我便立時將心肝剖出,一示鍾情。只可惜,嘿,老頭子我也只是一番單思,她卻未必在乎。”萬手毒仙輕嘆趙昀兒女情事,心中卻不由想起了那一張無暇玉容。
趙昀得到萬手毒仙丹藥之力,身體已是無礙,只一盞茶時分便瞧見了胡嵐身影。
胡嵐跌坐在地上,裙褲似被亂石劃破,已帶有點點血跡,低着頭啜泣不已。
她一頭紫色長髮,頹然無力的垂到地上,微風淺淺,吹響傷心一片。
趙昀忽的心中一跳,胸中的惱怒尷尬都霎時消散,只剩下憐惜之意,忙走到她身邊,柔聲道:“胡嵐,別鬧了,快跟我回去吧。萬手毒仙他們,可不會等我們很久。”
胡嵐突的擡起了頭,不顧一切的抱住了趙昀身體,很緊很緊,那分明已用盡所有的纏綿悱惻,淚水瞬間打溼了趙昀胸前衣服,呢喃道:“哥哥,哥哥,你可知道,我多麼喜歡你嘛。”
趙昀憐意大盛,再不忍推開胡嵐,輕輕撫摸胡嵐瘦削的肩頭,忽然醒悟:“她這手臂,可比當時消瘦不少,這兩個月來她要獨自承擔一切,可也真是難爲她了。”
卻聽胡嵐繼續囈語道:“一開始,我只是看中了你的外貌,留戀着你的身體,喜歡你不得了。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我才知道自己以前都錯了。不是的,即使你沒有這容貌了,我也照樣喜歡你不得了。我和姐姐一樣,這輩子已認定你啦。”
趙昀嘆息道:“你又是何必?我一路上避開你們姐妹,你們也清楚的很,因爲我的心已屬於淼姐姐了,再不能與其他女人產生感情的。”
胡嵐將頭埋在趙昀胸膛,委屈十分道:“那你與那葉芷又是什麼關係呢?你與她可分外不同,還肯爲了她不惜換血拼命?”
趙昀道:“我和她之間,絕不關涉男女私情,此心天地可鑑。若換作你需要我的血,我一定會不眨一下眼睛,立刻換血給你。”
胡嵐得此保證,心滿意足,頓時轉啼爲笑,面上洋溢着幸福味道:“哥哥呵,我只道你不解風情,這一句情話卻說得如此纏綿。”
趙昀不由苦笑,自己何曾又說過一句情話?所謂當斷則斷,還是要儘早說清,免得糾結不清,正色道:“我心中唯有淼姐姐一人,你們姐妹對我的情意,我雖是感激萬分,但我實不能接受。你們還是早換了心意吧。”
與狐狸精姐妹的情感糾葛實在已煩擾他許久,他雖然一心一意只在章淼身上,但佳人在側,深情隱現,難免心猿意馬,浮想聯翩。此時斬釘截鐵的說徹明白,實有一種難言的解脫痛快之意。
胡嵐卻不在意,嘻嘻笑道:“哥哥,你放心,我以後可不會爭風吃醋啦。”心頭暗想:“我也真是氣昏了頭,吃醋也輪不到我吧。萬一那‘淼姐姐’吃起醋來,我該怎麼辦纔是?哼,纔不管呢,反正我纏定哥哥了。”
趙昀見胡嵐已是言笑晏晏,料知無礙,立刻掙脫她的手臂,道:“快跟我回去,若是萬手毒仙走了,我們可就找不到你姐姐了。”
胡嵐已是心情舒暢,自然滿口依從。
趙昀兩人快速趕回與衆人會和,張雲龍拉過趙昀的手,附耳低聲道:“趙兄弟,爲你的事耽誤不少時間,已有一些人對你不滿,鼓動大家丟掉你們。還好我們兄弟幾個與萬手毒仙、無塵大師力排衆議,只是,還要趙兄弟注意一下。”
趙昀抱拳道:“多謝張大哥,我省得了。”他已有數月跋涉經驗,知道若不依仗衆人力量,要想找人實在是大海撈針,所以這聲感謝倒是真情實意。
胡嵐卻來到葉芷面前,嬌笑道:“葉姐姐,真是對不起了,我是小孩子脾氣,你不要在意呢。”
葉芷瞧她眉間抑鬱神色全去,盡顯天真可愛,更見得天姿國色,心頭忽然一陣失落,暗想:“必是趙公子與她說清楚了,我們兩人並無瓜葛。”
她涵養極好,雖然心頭難受,但面上卻完全不表露出來,也是微笑道:“沒事的,妹妹是叫胡嵐嗎?趙公子與我提起過你的。”她似不經意的提到趙昀,但笑語中已不着痕跡的宣示與趙昀間特有的親密關係。
胡嵐也是靈心惠質,自然聽懂了葉芷的弦外之音,不由的暗暗好笑:“不要說哥哥發誓過不喜歡你,即便真喜歡你,你也比不上我的位置,他的第一次都是我的。可笑你還在爭這些口舌便宜。”
衆人繼續趕路,轉眼又是三天,沿途還找到了身負重傷的五虎斷魂門彭一虎,順道也將他帶了上路。
這天傍晚,衆人正在分食獸肉野果,萬手毒仙與黑衣老奴竟突的站立起來,異口同聲的發出驚呼聲,一臉震驚之色。
無塵雙手和什,問道:“程施主,可是發現什麼異狀?”
萬手毒仙手持靈力羅盤,指着其上一個明耀的白點道:“你看,東北方突然靈力大盛,自打進入幻境,從未有過這等強烈的靈力波動,其中必有蹊蹺。”
張運達立時警覺起來,暗想:“莫非相思環就在東北方?而先前羅盤顯示的西邊靈力劇烈波動,只是疑兵假象?不管如何,應立即去看個清楚。”
當即起身道:“大家去看個清楚,便知究竟。”若真是相思環現世,天師道斷不容他人先行染指。此刻可不能藏着掖着了,他祭出一張“御風符”,如生雙翅,一馬當先,快速飛向東北方向。張氏兄弟與二十名天師道高手也緊跟其後。
黑衣老奴輕蔑的發出一聲冷笑:“呵,大家也快走吧。”
那原本擡着葉芷和彭一虎竹木擔架的幾人也是心頭活絡,奪寶要緊,紛紛扔下擔架就是狂奔而去。
無塵道:“貪慾蒙心,最是可嘆。天師道一家獨大,他們已無多少機會,卻還是不甘心就此放棄。彭施主,如不嫌棄,便讓貧僧帶你一程。”他瞧了瞧葉芷,若有深意的朝趙昀微笑道:“至於葉施主嘛,只能有煩趙施主幫忙了。”一手挾起彭一虎,健步如飛而去。
趙昀瞧了瞧葉芷,又瞧了瞧胡嵐,知道奪寶之事不容耽擱,當機立斷道:“葉姑娘,事急從權,我先抱你過去,請勿見怪。”
葉芷低垂着頭,暈紅滿臉,低低的道:“嗯。有勞趙公子了。”
趙昀健壯雙臂抄起她嬌軟身軀時,葉芷只覺一顆心要跳出喉嚨來,久久仍是顫抖不已,全身肌膚已是滾燙滾燙。
胡嵐心內冷笑,嫉妒不已:“看來我也要多受點傷,這樣哥哥就會多親近我了。”
趙昀抱着伊人,速度難免落後,等趕到目的地,發現衆人已圍成一個圓圈,牢牢包圍前面狹小空間。
這地方,真的是相思環現身之地?
趙昀探頭一看,忽的全身一震,驚喜而呼:“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