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笑話?,看你什麼笑話?”兩個人都是一頭霧水,齊齊向崔精成問道,。
“他下棋輸了,輸給人家一百八十萬韓元。”金荷娜從裡屋走了出來,手裡端着剛纔對局時使用的棋鍾。
“輸了?輸給誰了?”吳燦宇和金伍中都是微微一愣,崔精成的實力不弱,業餘者中也算是一把好手,不然也不可能靠下彩棋就能維持生計,在首爾這種生活成本很高的城市生存下來,能贏他的人,實力肯定弱不了。
“不知道,是一位中國人,。那個中國人棋很厲害,崔先生完全不是對手。”金荷娜在圍棋道場工作,自身也有相當的棋力,剛纔那盤棋一邊倒的進程她看的可是清清楚楚。
“完全不是對手?......有那麼厲害嗎?”吳燦宇驚訝問道——他知道金荷娜看棋的眼光,能被她形容爲完全不是對手,棋的內容可想而知。
“應該是吧。”金伍中插話說道,同時用手指了指金荷娜手裡抱着的棋鍾。
“棋鍾怎麼了?”看了棋鍾一眼,沒磕沒碰,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標準比賽計時時鐘,吳燦宇沒發現有什麼問題。
“你看時間。”金伍中提醒道——使用棋鍾需要另外付費,所以道場裡的客人一般不會使用棋鍾,但如果碰上下注金額比較大的賭局,對戰雙方要求道場做爲中間人見證比賽時會付出相應的費用,而道場要提供相關的服務,計時棋鍾便是其中的一項,所以,他不難猜到這就是崔精成剛纔和別人下彩棋時使用過的。
“時間怎麼.....”依對方的提示,吳燦宇把目光落在計時棋鐘的錶盤上,一開始還是滿臉不解,待看清楚上面的數字後,臉色突然一變——圍棋比賽計時用的棋鐘有兩個錶盤,分別用來計錄對陣雙方各自用時的情況,現在,一塊錶盤上的時間爲五十五分鐘,而另外一塊,居然只用了五分鐘!
表是最近剛買的,外表沒磕沒碰,不可能出現硬件問題,崔精成是輸棋的一方,作風頑強的棋手,用時不可能是短的一方,那麼答案也就不言而喻——那個中國人只花了區區五分鐘就拿下了崔精成!五分鐘對五十五分鐘,用時還不到對手的零頭兒,由此可見,金荷娜所形容的‘完全不是對手’絕不是小姑娘的誇大。
“呃......,”崔精成剛纔對局時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現在被金伍中一提醒,頓時是目瞪口呆,只花了五分鐘就擺平了自已,一方面說明對方計算的速度極快,另一方面也說明對手並未使用全力——想自已攪盡腦汁,費盡心力,結果在人家那裡只當是在陪傻子玩兒,這樣的打擊,比起輸掉一百八十萬韓元恐怕更加沉重,。
“別張着嘴擺造型了,擺一下兒,讓我們看看。”推了僵住的崔精成一把,金伍中催促道。
到後邊吳燦宇個人的房間,取出棋具,三個人開始覆盤,崔精成一邊往棋盤上擺着棋子一邊搖着頭——一百八十萬,相當於每一顆落下的棋子價值一萬以上,實在是太奢侈了。
吳燦宇和金伍中是旁觀着,他們倆沒有崔精成那種切膚之痛,只是仔細研究分析着每一步招法。
“看來黑棋打入上方白陣是形勢開始惡化的起因,直接活動左上角的黑子應該纔是當務之急。”經過一番的拆解演練,兩位年輕的韓國職業棋手得出了結論。
“唉,馬後炮呀馬後炮,爲什麼下棋的時候你們不在,等棋下完了纔來這馬後炮呢?”崔精成嘆道,現在研究的再清楚有什麼用,棋局已經下完,難道自已還能找到人家,說自已當時沒有下出最好的招法,所以剛纔那盤棋不算數嗎?可想而知,除了被當成傻子給轟走還能有什麼結果?
“呃......,馬後炮是什麼意思?”這兩位都是地地道道的韓國人,漢語懂一點兒,卻難以理解這深奧的中國成語。
“中國象棋的術語,是一種利用馬和炮兩種棋子行動的特點形成的入局招法,炮在馬後控制住老將前後的移動,馬則控制位老將左右兩點的移動,一旦構成這樣的攻將形態,只能走一步的老將便無法逃脫,所以,馬後炮的意思就是事後才採取行動,什麼事兒都已經晚了的意思。”崔精成無奈地解釋道。
“噢......,原來是這樣......,呵呵,是不是就是事後諸葛亮的意思?”學到了一個新的名詞,吳燦宇倒是很開心。
“對,就是這個意思。”給了吳燦宇一個白眼兒,崔精成沒好氣地答道。
“呵呵,明白了,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們回來晚了,沒有幫上你的忙,對不對?”金伍中也明白了,笑着向崔精成問道,。
“知道了還問,是不是故意氣我啊?!”崔精成悻悻道——一百八十萬啊!心疼死他了。
“呵呵,怎麼會呢。不過說實話,就算那時我們倆在場也幫不了你呀,總不能偷偷拿着題板告訴你該怎麼下吧?”吳燦宇笑道,在他看來,賭棋不是問題,但在賭棋時作弊就是問題了,他是職業棋手,絕不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
“呃......,我又沒說讓你替我支招兒,我是想讓你替我把那一百八十萬韓元贏回來。”崔精成也知道職業棋手不可能做出賭棋時暗中支招的事情,他想的是另外的問題。
“贏回來?呵,可以呀,那我有什麼好處?”吳燦宇笑道,下棋就是他的職業,這不是問題,問題是他不是雷峰,沒好處白出力的事兒,他是不會幹的。
“好處......,贏回來的話,三成歸你!”吳燦宇是職業棋手,雖然剛剛入段只有一年,但在韓國棋壇也是小有名氣,和金伍中,樸泰衡並稱牛犢三人幫,概因爲這三個人成爲職業棋手後表現非常出色,曾經戰勝過不少比他們名氣大,資格老的知名棋手,故此纔得到這個稱號,取其意爲‘初生牛犢不畏虎’,請這樣的人出手替自已把錢贏回來,就算有私交,不想付出代價也是不可能的。
“三成......,那就是五十四萬了,雖然少了點兒,不過看在朋友的關係上,這個忙我可以幫。那個人在哪裡?”吳燦宇點頭應允,崔精成的經濟情況他也知道一些,一次拿出五十四萬韓元,不容易了。
“燦宇,你答應的也太痛快了吧?”金伍中驚訝問道,他對吳燦宇這麼爽快就答應崔精成的請求覺得不妥。
“怎麼了?精成是咱們的朋友,這次損失那麼慘重,他既然開口請咱們幫忙,咱們總不能袖手旁觀吧?”吳燦宇說道,。
“是呀是呀,伍中,你要是不肯幫忙沒問題,可你不能阻止燦宇。幫幫忙,我的家底兒可沒有你那麼厚,難道你真忍心看着我天天吃拉麪過日子嗎?”怕吳燦宇改主意,崔精成連忙裝起可憐,以博取同情心。
憐憫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崔精成還真是交情不錯的朋友,金伍中笑笑搖了搖頭,“你們誤會了,我不是那種意思。”他答道。
“不是?那你是什麼意思?”崔精成不解問道——怪吳燦宇答應自已太快,難道不是不想幫自已嗎?
“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叫做‘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嗎?從棋譜上看,你的這位對手非常高明,雖然你打入上邊這步棋稍有問題,但對方隨後發起的攻擊卻也是一氣呵成,壓力實足,即便是我,也想不出比實戰中更好的攻擊手法,隨後右邊,上邊還有下邊的攻防戰中,更是展現出非常精準的算路和出色的大局平衡感,簡簡單單就閃過了你的勝負手並將差距拉得更大,這樣的表現完全是職業級的水平,所以我懷疑,你今天碰上的是一位中國的職業棋手.......,如果他是職業棋手,那我和燦宇就不方便出面替你出頭了。”金伍中答道。
聽完金伍中的分析,崔精成和吳燦宇一時愣住,他們倆的確忽略了這個可能。
私下裡下賭棋當然不是問題,問題是下賭棋時是以什麼樣的身份來下。中韓棋手交流時用小額賭注來提高雙方對局時的用心度很常見,但一百八十萬的賭注絕不是什麼小額賭注了,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來韓國的目的,貿然跑過去邀戰,搞不好會演變成中韓兩國職業棋手之間的糾紛,而這就不是吳燦宇擔待的起了。
“那個人是不是職業棋手?”吳燦宇向崔精成問道,這個問題必須先要搞清楚,雖然在棋上他並不怕中國棋手,但這不是棋的問題。
“這個......,我也說不清楚......”皺着眉頭,崔精成答道,“我在北京和他見過一次面,是在一家棋社招聘圍棋講師的招聘會上,那個人當時並不在招聘人員的名單裡,而且棋社的人似乎對他也不知道......,現在想起來,我對這個人的情況還真是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還和人家下什麼彩棋,而且還下這麼重的賭注,你是不是今天吃錯了藥了?平時你不是很小心的嗎?”金伍中奇怪的問道——崔精成平時下彩棋通常金額不是很高,一盤棋五萬,十萬韓元基本也就到頭兒了,因爲崔精成也知道細水長流的道理,想要在一個地方長期呆下去,就不能贏人太狠,否則惡名傳開,以後就沒人找他下棋了,但今天一反常態一次就下注一百八十萬,而且對手還是一位不知根不知底兒的人,這並不符合崔精成一貫的作風。
“唉,可說呢。都是那個死八婆!”想起來事情的起因,崔精成就覺得鬱悶,自已當時明明就是拿出五萬韓元的鈔票當彩頭,對方也是認同了,結果棋下完了就不認賬,非說自已欺詐騙人,拿五萬換五千蒙人,要不是那個女人蠻不講理,自已又何至於和她鬥氣,又怎麼會把那個災星招來,更不會有後來的賭局,沒有後來的賭局,自已的一百八十萬韓元此時應該還在銀行的提款機裡躺着呢!
“死八婆?.......這又是什麼意思?”兩個年輕的韓國棋手又是好奇地問道。
“死八婆,就是很煩人的女人。”崔精成只有解釋。
“噢......,就是很煩人,很討厭的女人的意思......你和人賭棋的事兒怎麼又和女人有關係了呢?”金伍中不解問道。
“事情是這樣的.......”,於是,崔精成把自已怎麼碰到廖井丹,怎麼和她下彩棋,怎麼因爲彩金數額的問題起了糾紛,怎麼後來王仲明道理並嗆火嗆到要下一萬人民幣賭局的經過講了一遍。
“呃......,這麼說來,還真是那個女人的問題了。”聽完了崔精成的講述,吳燦宇點頭說道,他的想法和崔精成一樣,認爲要不是廖井丹胡攪蠻纏,不承認事先的賭約,事情也不會鬧到如此地步,。
“可不是嘛!哼,想到那個女人我就來氣!”有人支持自已,崔精成更覺自已有理。
“呃......,我倒覺得,這更象是一場誤會。”終究年長几歲,金伍中比其他兩個人思考問題要沉穩的多。
“誤會?怎麼會是誤會?我明明拿的是一張五萬面值的鈔票,她非說先前講的是五千面值的,這不是她故意找碴兒還能是什麼?!”崔精成不服氣地叫道。
“呵,你先別急。你想想,她能隨隨便便開出一張一萬人民幣的現金支票跟你鬥氣賭棋,這就說明她的經濟實力很強,五萬韓元,摺合成人民幣也就三百多元,她一萬人民幣都輸的起,又怎麼會在意三百多元?所以,我估計是你給他出示鈔票的時候動作太快,沒有讓她看清楚,她呢,也不知道韓國人通常下彩棋時壓注的大小,所以才發生了誤會。”金伍中笑着說道。
“怎麼可能?!五萬鈔票,五千鈔票怎麼分不清?不信你借我一張五萬鈔票,看我還給你的時候是五千還是五萬!”崔精成當然不信,憤憤說道。
“去,想的美。想借錢就說借錢,別拿這個當藉口。”金伍中罵道。
“......,嘿嘿,被你給看出來了。”被對方識破了心機,崔精成尷尬笑道,他現在是真的想要借錢,
“好啦,總之事情已經發生了,是不是誤會也已經不重要了。你現在要做的事兒,就是想辦法搞清楚那個人是什麼身份,是不是職業棋手,到韓國來是什麼目的,因公還是因私,如果是因私的話,我和燦宇可以幫你出頭,贏回你輸的錢,如果是因公的話,那我們倆就只能是愛莫能助了。”金伍中總結道。
“這......,好吧,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崔精成有些泄氣,不過他也知道金伍中說的是實情,對方如果真是因公出差到首爾的中國職業棋手,他們兩個人的確是不好出面找人家挑事兒,。
“呵,你也別泄氣,中國古話不是說,吃一塹,長一智嗎?以後再碰到中國來的女人,你再掏出鈔票的時候就會小心一些了,對不對?“金伍中笑着開解道。
“切,拜託,這句話還是我教你的呢!“崔精成不滿地哼道,想自已教了這兩個小子不少的中國話,在這關鍵時刻,哪怕拿出幾十萬韓元讓自已應應急也好呀。
“怎麼查那個人的身份呢?”借錢的事兒可以先拖一拖,但找人並非崔精成所長,他自言自語地說道。
“呵,這還不簡單。你不是說跟那個中國女人一起的人有很多嗎?這麼多人來,肯定是住在賓館酒店裡,這兒附近的賓館酒店又不是很多,你只要一家一家的查下去,還怕找不到人嗎?”金伍中提點道。
“問酒店的人就行.......?酒店的人會跟我說嗎?我又不是警察。”崔精成懷疑的問道。
“笨!你就不會說你丟了什麼東西,有可能是被那些人無意中拿走的。讓酒店的人幫忙覈實一下兒有沒有那樣的人。”金伍中氣道,這樣的招術還要自已來教。
“呃......,這樣的理由呀.......那是不是讓警察幫忙找呢?找人應該是他們最拿手的吧。”崔精成喃喃自語道。
“你......,你還真讓人無語,讓警察幫你找,也虧你想的出來。你怎麼讓警察幫你?說你丟了東西?老弟,那叫報假案,是要被處罰的!”金伍中氣的笑了起來。
“.......,啊,是這樣呀......,那還是讓我自已慢慢找吧。”崔精成尷尬笑道——自已的事情自已做,找人這種事兒,金伍中和吳燦宇肯定沒那個閒心替自已去做,求人不如求已,也只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