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先?
所有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以爲自已耳朵出了問題——分先?那可是業餘五段,被很多圍棋愛好者視爲‘棋神’的等級,和業五分先,開玩笑吧?
“哎,阿明,你......你剛纔說什麼?”把王仲明拉到一邊,程明壓低聲音小聲問道,一邊問話,一邊還偷眼瞄着張海濤,希望剛纔王仲明說話的聲音不大,沒有被別人聽到。
當然,這隻能是一廂情願,張海濤還沒到耳聾眼花的年紀,王仲明說的話,他聽得是一清二楚。
跟我平擺?你是誰?當我是什麼人?拿村長不當幹部,拿豆包不當乾糧是不是?
張海濤有一種被人輕視的感覺。
“分先,怎麼,不行嗎?”王仲明反問——業五?以前,和業五下指導棋時是要先擺三個子的,雖然這麼多年再沒有下過緊棋,水平應該比那時差了一些,但怎麼也不會差到連業五也怕的地步吧?
“這......”,程明一時不知自已該說什麼,難道說‘不行,會輸的’?自已把人家強推出頭,卻又說人家會輸,那算演的哪門子戲呢?
“呃......,張海濤棋很強的,你,你有把握嗎?”想來想去,他也只能這樣側面提醒。
“呵,有沒有把握,不是下完以後才知道嗎?”王仲明笑着答道。
程明沒脾氣了,心說,是下完了才知道,問題是,下完以後,黃瓜菜都涼了,知不知道還有什麼用?
那邊幾個棋勝樓會員,還有幾個參加大沖關活動的棋迷也發覺這邊有事情發生,過來一問,才知道有人要和張海濤分先對陣,頓時熱鬧了起來。
“小金,那位誰呀?怎麼那麼大口氣,居然敢跟濤哥平碼?”
“不認識,是程明的朋友,以前沒見過。”
“沒見過?沒見過還這麼大口氣?他是不是不知道濤哥是誰呀?”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有兩下子,說不定也是位高手呢。”
“高手?程明認識的人多我信,說他認識高手?......開玩笑。”
“話可不能這麼說。俗話說的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怎麼就肯定人家程明不能認識真正的高手呢?”
......
說什麼的都有。
事到如今,張海濤更不能退了,現在不是打不打賭的問題,而是關乎到他身爲棋勝樓專職講師尊嚴的問題——被一個程明不知從哪兒找來的主兒嚇住的話,自已以後在程明面前還擡的起頭嗎?
“哎,二位,商量好了沒有?商量好了咱們就真刀真槍的開練了,這兒這麼多人都是見證,我要是輸了肯定不會賴賬的。”張海濤現在是下定了決心,要拿出真本事,好好給這個人一點兒顏色,讓對方知道,業餘五段是什麼個的概念!
人家在催了。
王仲明轉過身來,“好了,就是分先。”男子漢,大丈夫,一言出口,駟馬難追,既然話已經說出去了,他就沒有再更改的理由。
唉......,程明心裡暗歎了一口氣——人家說的讓先,幹嘛非得要分先呢?分先難道會比讓先的勝算更大嗎?不過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去阻止,只能自已在心裡打鼓,把希望寄託於運氣之上。
“歐,好耶,王叔叔,加油!”
程非卻是不管那麼多,他現在只想着自已這位王叔叔要是贏了,桌子上放着的那麼多玩具就可以由着他隨便拿了。
棋勝樓的圍棋老師要和人打賭下棋,這可是不能不看的熱鬧啊!電視直播,網上直播看到的高水平比賽固然吸引人,但卻也比不了身臨其境,親眼看着兩位高手在棋盤上對面廝殺,其間的區別,就象是看足球轉播和在容納數萬人的體育館裡看比賽一樣,少的就是那種緊張的氣氛。
戰場很快擺好——由於想看這盤棋的人太多,連參加活動的人帶棋迷遊客少說也有十幾位,涼亭的護欄顯然已經難以滿足衆人的需要,所以中間原先擺獎品的石桌暫時清空,把獎品先放在一旁,再把棋盤棋具擺好,這裡就成了衆人矚目的對決戰場。
分先就有先後手的問題,在這種第一次見面的情況下,按常規應當時猜先決定,正當王仲明打算這麼做的時候,張海濤卻主動把白子拿到了自已跟前。
“呵,我是專職圍棋教師,分先下要是再拿黑棋就說不過去了。王先生,你先請吧。”
張海濤自恃身份,不想佔先行之利的便宜,瀟灑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王仲明可以落子了。
王仲明心中隱隱不快。
自已主動提出的分先對弈,先手後手自已自然是不會放在心上,問題是張海濤此時的做法完全是以上手自居——程明那樣的愛好者喜歡以上手自居沒什麼,因爲人家不是吃圍棋這碗飯的,下棋只是出於愛好,興趣,圖的是個開心就行,可是你,張海濤,你是業餘五段棋手,而且還是專職的圍棋講師,難道不知道棋手所應有的禮儀嗎?
本來只是想隨便玩玩,給小孩子贏個獎品哄他開心而已,現在看來,自已得拿出點兒什麼教訓教訓這個所謂的業五,讓他明白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想到這裡,王仲明把裝黑子的盒子拉到近前,沒有急着去抓子落子,而是將身體坐正,雙手交疊置於腿上,雙眼微微合起,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收斂心神,氣沉丹田,調整自已的呼吸節奏。
氣氛怎麼突然變得緊張起來了?
張海濤沒來由的感覺到一股沉重的壓力迎面而來,剛開始還是很微弱,似有似無,但隨着時間的繼續,這股壓力越來越沉,越來越重,壓得簡直快讓他喘不過氣來!
......是從這個人身上發出來的嗎?
張海濤不是沒參加過正式比賽,不是沒有和高手下過棋,他知道,這種壓力叫做氣場,是那種對自已實力有着相當自信的棋手身上所自然而然發散出來的感覺,實力越強,自信心越強,這種氣場也就越強烈,給與對手心理上的壓力也就越大。
......對方身上有氣場並不爲怪,問題是氣場爲什麼會這麼強?想當年自已在黃河杯上面對連續三年黃河杯冠軍得主,國內僅有的五名業餘七段高手,號稱蓋七公的宋公明時,對方的氣場也沒強大到這種地步呀!
該不會是自已搞錯了吧?
張海濤心中莫名地冒出一種不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