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焰怔住,目光裡閃出不一樣的動容之色。
林映月輕聲喃喃,眼淚還在無聲的往下掉,“最開始,我是不願意給你做妾的,討厭你,恨你,在心裡罵你是混蛋。後來,因爲情勢所迫不得已,纔跟了你。再後來,好歹明媒正娶嫁給了你,我想,我又不愛你,做一對舉案齊眉的夫妻就好了。”
“我一直告訴自己,不愛他,管他喜歡一個通房丫頭,還是一百個呢?你只要抓住能抓住的東西,榮華富貴,權勢利益,這不就夠了嗎?要理智啊。”
“可是現在,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都在欺騙自己。”
“我以爲自己在恨你,是迫於現實才跟你的,只需要享受榮華富貴過日子就行了。”
“可是……”林映月眼淚洶涌,“我如果真的恨你,討厭你,又怎麼會因爲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吃醋?又怎麼會擔心你子嗣單薄,天天盼着自己再生一個兒子?我要真的恨你,狠毒一點,橫豎我都有兒子,下包藥毒死了你,這鎮南侯府不就是我的了嗎?可是我卻傻到在這兒跟你賭氣,說這些話……”
“我……,我真太傻了。”
霍焰心裡有種被觸動的感覺,只是說不出來,是什麼,但好像就要明悟了。
“是我錯了。”林映月傷心的哭道:“我是喜歡你的。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糊里糊塗的喜歡上你了。我要怎麼辦?愛一個人是不會有理智的,我再也不能理智,我只會被這份愛牽引着,一輩子束縛下去了。”
她哭得梨花帶雨,晶瑩的淚水劃過白皙的臉龐,淚水打溼了碎髮,站在她的臉上顯得楚楚可憐。而那些含着眼淚的肺腑情話,餘音繞樑,久久不絕於耳,讓霍焰的心絃一陣陣的波動不已。
原來……,愛是這樣。
霍焰的人生第一次有了某種明悟。
得之,宛若珍寶。
失之,神魂俱碎。
他緊緊的摟住那個哭泣的女子,感受她的淚水,她的情意,人生好似被春天雨露滋潤過一般,萬物復甦一片新綠,美妙極了。
這一夜,屋子裡都是情意綿綿。
次日天明,霍焰也不出門找人飲酒作樂,就在家裡陪着林映月,還到後院瞧了瞧璽哥兒和玉姐兒,享受其天倫之樂。
他享受,林映月也很是滿意。
畫眉可就鬱悶了。
原本還想着,奶奶糊里糊塗的賭氣,把她安排在書房,正好專房獨寵。哪知道,世子爺根本就不往書房來,白等了一夜!
畫眉鬱悶之餘,又安慰自己,昨天世子爺還不知情,回屋肯定被大奶奶跟絆住了。等今兒騰出空來,世子爺自然會過來找她的。哼,這世上,就沒有不偷腥的貓兒,不愛新鮮的男人,擎等着吧。
然而,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霍焰竟然不來書房了。
一日不來,兩日不來,三日、四日……,一直等了十來天,霍焰也沒有踏足書房半步!這下子,畫眉沒辦法再安慰自己,說是霍焰不知道她的存在纔沒來的了。
畫眉一下子坐在椅子裡,難過道:“怎麼回事?奶奶她……,也太狐媚了吧?”明明懷着身孕,還這般纏着男人不放,簡直下作!
到了天黑時分,林映月得了小丫頭回稟的消息。
“畫眉姑娘病了。”小丫頭低垂腦袋,根本不敢擡頭,“她說最近胸悶、氣短,加上天熱,什麼飯菜都吃不下去。”
林映月淡淡道:“那就給她請個大夫。”
小丫頭擡頭看了一眼,猶豫着,像是有話說不出口。
“怎麼了?”林映月看着對方,思量了下,笑了,“該不會是畫眉姑娘覺得,她病了,得的還是相思病,所以大夫不管用,得世子爺親自過去一趟吧?”
小丫頭頓時啞口無言了。
林映月揮揮手,不耐煩道:“去罷,大夫一會兒就到。”
小丫頭只好嚇得退下去了。
粉蝶等人走了,才放肆的笑出聲來,“奶奶,你可真厲害!那畫眉,分明就是做張做致的拿喬,給奶奶擺臉色。想着說她都病了,奶奶也該放世子爺過去了。”
林映月冷冷道:“她算是哪根蔥?!既然說病了,那等下就讓大夫給她開點清熱去火的藥,好好治一治,不然就是裝病!該罰,就得罰。”
粉蝶連連點頭,“正是呢,開點黃連敗火正好。”
林映月不屑冷笑,“不過是個丫頭,連個正經姑娘的名分都沒有掙上,更不是姨娘,就學會給我擺譜了。她想着,我顧及賢惠名聲,必然是要讓步催世子爺過去的。呵呵,那也是白做夢!”
“可是……”粉蝶遲疑道:“或早或晚,世子爺還是要過去的。等畫眉將來被世子爺臨幸,想起新仇舊恨,豈有不給奶奶上眼藥的?雖說奶奶是正室,就算畫眉做了姨娘,也有身份壓着,可她到底是侯爺身邊的丫頭,不好處置啊。”
林映月淡淡道:“世子爺不會寵幸她的。”
“啊?”粉蝶大吃一驚,可是見她說得篤定,又不免信了,“這……,是世子爺親口這麼說的?倒是好,奶奶可真是有福氣。”
“福氣?”林映月自嘲一笑。
這一次,她可是把心機都用盡了。
若不是那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讓霍焰感動,他又豈會答應再也不寵幸畫眉?可是這種手段能用一次,卻不能再用第二次,下次就是眼淚哭成河也沒用了。
林映月摸了摸肚子,嘆道:“我這次擋住了一個畫眉。可是……,下次卻未必能擋得住黃鶯、百靈鳥,或早或晚還是有那麼一天的。所以,只盼我這一胎是個哥兒。”
粉蝶感慨道:“世子爺對奶奶的恩寵,已經夠多了。”
林映月卻搖頭,笑道:“得隴望蜀,人之常情。但是我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奢望世子爺永遠都只愛我一個人。只希望,往後能搶在新人前頭,繼續再多生幾個兒子。即便將來丟了情分,也還有主母的位置在,不至於太難熬。”
“奶奶,你這是想得太偏了。”
“但願吧。”林映月也不願意鑽牛角尖兒。
不管怎麼說,現在霍焰都是對她好的沒話說,那就應該趕緊享受這份寵愛,開開心心的過。至於風浪,杞人憂天也沒有用,等風浪來了再想辦法吧。
粉蝶怕她憂思,轉移話題道:“惠姐兒一天天大了,我想着,等她能走路說話,領過來和璽哥兒、玉姐兒見見面。到底兄弟姐妹經常處在一起,纔有感情。將來惠姐兒出嫁了,也多個人撐腰,在婆家過得舒心一點兒。”
林映月應道:“行,我不至於容不下一個庶女。”繼而話鋒一轉,“但是庶出就是庶出,有些規矩你要把惠姐兒教好,不要癡心妄想,學她生母喬姨娘就不好了。”
粉蝶見她答應讓惠姐兒過來,開心的很,忙道:“奶奶放心,我會教惠姐兒規矩的。人活着,當然要認清楚自己的位置,不然的話是要摔跟頭的。”
林映月知道對方人情練達,心思通透,也就不再多交待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很是平靜。
粉蝶覺得未來有了保障,心態平和了不少。加上之前又被林映月訓斥過,老實了許多,和蘇心琬相處的還算融洽。而蘇心琬也經常過來陪林映月說話,商量後宅瑣事,儘量讓粉蝶和惠姐兒相處,彼此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至於畫眉,左等右等不見霍焰找她,作了一回。卻依舊不見霍焰,反而被婆子盯着喝了幾天黃連水,苦不堪言,自然也老實恭順了。
林映月數着日子,在白老夫人壽誕的時候派人送了壽禮。霍焰和鎮南侯都過去道賀,她則正好用懷孕做藉口,沒有過去白府,因此並未和趙玫兒碰上對面。
又讓人打聽了白逸之和趙玫兒的歸期,算了算,明後天就要啓程回京了。
林映月私下嘆道:“等那個禍害精一走,就算清淨了。”
粉蝶笑道:“可不。現如今候府裡面安安靜靜的,畫眉也不足爲懼,只是想着外頭的趙玫兒有些讓人心煩。等她走了,這日子就徹底安生了。”
林映月微微一笑,“好歹再忍耐一、兩天,就過去了。”
然而她沒想到,就在白逸之和趙玫兒準備返京的最後一天,意外出事了。
因爲即將回到京城,加上之前白老夫人壽誕,鎮南侯和霍焰都有過去道賀,所以臨走之前,白逸之帶了東西過來拜訪霍府。原本不過是親戚間的平常來往,放了東西,再說幾句閒話便可了結。
偏生鎮南侯多事,想起前幾日得了一副名畫,便道:“逸之是出了名的風雅之人,我前些時日得了一副古人真跡,既然來了,正好一起過去品評鑑賞。”
長者邀請,白逸之自然不敢拒絕,微笑道:“那小侄今日就有眼福了。”
鎮南侯吩咐下人,“把前日得的那幅古畫,拿到世子的書房。”領着白逸之,去書房找霍焰好品鑑書畫,同時也讓他們表兄弟聊聊天。有些親戚情分,還是要多聊聊,你來我往纔好維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