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侯跪在金鑾殿上哭訴,“皇上,人人都知道,我鎮南侯府只有焰哥兒這一根獨苗,若是焰哥兒有個三長兩短,我……,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啊?老臣報效朝廷多年,爲江山社稷征戰受傷,爲百姓鎮守雍州,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他越說越是傷心,老淚縱橫,“難道……,還要落一個人死家破的下場嗎?”
這話說得,彷彿是有人故意要毀了鎮南侯府。
甚至,連皇帝都有了那麼一絲絲嫌疑。
雖說皇帝的確很像滅了這個權臣,但是不能光明正大的滅啊。畢竟鎮南侯對社稷是有大功勞的,就這麼鳥盡弓藏,丟人不說,其不讓滿朝文武寒心?
皇帝在御座上有點急了。
心下很是生氣,昌平駙馬怎麼能猖狂到如此地步?朝廷都不敢直接殺了霍焰,他昌平駙馬就敢,還隱隱要讓朝廷幫着背一背黑鍋,這份氣如何咽得下?爲了表示聖心清明,皇帝當即下旨,“昌平駙馬目中無人,肆意妄爲,即日起貶去嶺南閉門思過!”
畢竟昌平公主是皇帝親妹妹,太后也還活着,不想聽親孃和妹妹哭鬧,只能如此高高舉起輕輕落下了。反正眼下處置一番,等過幾年,風平浪靜過去以後,再把昌平駙馬悄悄召回來便是了。
皇帝覺得這個主意可行。
鎮南侯露出一副心有不甘,但還是對朝廷恭謹的表情,咬牙磕頭,“謝皇上聖恩。”然後不等皇帝免禮,就怒氣衝衝的轉身離去。
皇帝皺眉道:“鎮南侯真是氣糊塗了。”
鎮南侯纔沒有氣糊塗呢。
他心裡清楚,如果對皇帝的這份處置太過平靜,肯定會惹得皇帝懷疑的。不如小小的惹惱皇帝一下,也顯得爲了兒子的傷憤怒,襯托兒子傷得重。不僅如此,出了宮門以後,還直接衝到了昌平公主府,把昌平駙馬給揍了一頓!
可憐昌平駙馬,臉上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簡直都不能直視了。
昌平公主和趙玫兒聞訊趕來書房,鎮南侯早就離去。只剩下昌平駙馬在地上呻吟,嗷嗷叫苦不已,“疼、疼啊……,快扶我起來,輕點兒!”
趙玫兒驚呼道:“爹!誰啊?反了天了,竟然敢動手打你?”扭頭罵奴才們,“你們都是死人不成?怎麼做奴才的,連主子都保護不好,打成這樣了。”
下人們低頭不敢言。
駙馬擺擺手,“不怪他們,哎喲……,噝!”吃呀咧嘴站穩身體,接着道:“是那鎮南侯太過霸道,直接衝進來,二話不說就開打!他打得我,下人們怎敢打鎮南侯?我又身體單薄,所以纔會弄得如此狼狽。”
昌平公主氣得發抖,“這是什麼世界?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鎮南侯竟然直接衝到公主府來打人?他當公主府是什麼地界兒?以爲自己是誰啊!啊!”
“娘。”趙玫兒勸道:“先別管生氣的事兒,把爹扶走,叫個大夫過來看看吧。”
昌平公主一聲斷喝,“大夫呢?還不快去請?”
下人忙道:“已經去找大夫了。”
昌平公主等人回了書房,昌平駙馬“哎喲、哎喲”的坐在椅子上,渾身髒兮兮的,臉上脖子上都是青紫一片。沒多久,大夫過來趕緊擦藥,又擦得他嗷嗷叫喚,“疼!輕點兒,哎喲……,疼啊。”
大夫緊張兮兮的擦完了藥,抹了一頭虛汗。
因爲是皮外傷,倒也沒什麼好交代的,說了幾句注意休息,留下外敷的藥,便趕緊拎着要想告退下去。
趙玫兒上前關了門,回來問道:“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雖說鎮南侯很是過分,可是打人總得有個原因吧?”
駙馬神色微微不自然,支吾道:“還能有什麼原因?多半是爲了世子霍焰,之前我不是誤傷過霍焰嗎?鎮南侯這是記仇,專門來替兒子報仇的。”
趙玫兒嘟嘴道:“這都是什麼人吶?既然是誤會,都解釋了,而且爹也上門帶着禮物賠罪過了,還想怎樣?居然還是這樣不依不饒,真是太過分了。”
昌平公主卻不像女兒那麼單純,皺眉問道:“駙馬,之前聽你語焉不詳。只說是出門遇到別人尾隨,誤會了霍焰,所以才讓下人傷了他。可是我想,即便是有誤會,鎮南侯世子被人打殺豈有不惱的?豈有不報名號的?等他說明身份,自然也就打不起來了。”
駙馬咳了咳,“嗯,後來是沒打了。”
“不對吧。”昌平公主眼珠子飛轉,“如果只是一點點小摩擦,鎮南侯何苦氣得這麼兇?再說,之前外頭不是傳言,說世子霍焰傷得很重嗎?你帶出去的奴才都是怎麼回事?下手沒輕沒重的。”
“哎……”駙馬有些心虛,含混道:“當時那世子穿了一身便裝,我又沒有認出他,只當是賊人,所以就下令趕緊打殺。可是刀劍無眼啊,等霍焰報出名號,我再阻止,他的身上早已經掛彩了。”
昌平公主的眼珠子仍在轉動,似在思考。
駙馬又道:“再說了,我明明記得當時霍焰傷得不重,只是皮外傷。誰知道他後來又裝什麼重傷,還鬧出臥牀不起。霍焰可是鎮南侯府的獨生子,要是真的傷重到不治,鎮南侯肯定嚇得寸步不離的,那裡還有心情找我打架?依我看,多半是他們父子在演戲。”
趙玫兒聽了,氣憤道:“就是,太可惡了!”
“你別打岔。”昌平公主是從小在陰謀圈裡長大的,過了起初的氣憤,憑着直覺還是隱隱覺得不對勁兒,“駙馬,你告訴我,當天你帶着人出去做什麼了?霍焰又爲什麼要跟着你?總得有個緣故吧。”
駙馬心裡更是虛了。
但是不敢流露,強打精神道:“我能有什麼要緊事?不過是帶着人出門閒逛,隨便找個酒樓喝喝酒,再聽個曲兒。至於霍焰爲什麼要跟着我,這個……,我還真不清楚。”
昌平公主覺得心裡怪怪的,有點不舒服,“駙馬,你該不會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吧?比如跟霍焰爭什麼粉頭?所以才起了爭執。”
駙馬一聽她想歪了,鬆了口氣,但是卻連連保證,“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這種事!不信你去青樓楚館打聽,事發那天,我可是一個地方都沒有去過啊。”
昌平公主哼了一聲,“那就是以前去過咯。”
“公主……”駙馬真是哭笑不得,連連作揖,“我都傷成這樣了,你就別疑神疑鬼了好嗎?再說了,好歹也先把鎮南侯這檔子事料理清楚,再撕羅我們夫妻間的事啊。還有,玫兒還在旁邊,你多少給我留幾分臉面。”
趙玫兒咳了咳,扭過臉去。
昌平公主雖然對駙馬很是疑心,但也不好當着女兒,繼續多說。再者,駙馬即便去風流快活,只要沒帶回公主府都不算大事兒,沒必要急着追究。於是深深吸了一口氣,“你說得對,的確是要先把鎮南侯的事料理了。”
駙馬嫖妓事小,公主府的臉面丟了事大!
昌平公主咬牙切齒罵了一陣,然後道:“不行,這口惡氣我咽不下去!”吩咐丫頭,“立即把我的朝服找出來,我要進宮,找皇兄告御狀!”
正說着,外頭忽然慌慌張張跑來一個丫頭,“公主殿下,宮裡來人傳聖旨。”
昌平公主心下奇怪,“我還沒進宮,皇兄到先派人來傳旨了?”細想了想,“眼下又不逢年過節,有什麼旨意?難道……,是鎮南侯惡人先告狀了?好哇!”
“昌平駙馬接旨。”傳旨的太監已經到了門口。
昌平公主雖然猜疑生氣,可是也不敢公然違抗聖旨,一家子全都跪下去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監照本宣科開始念,“朕今日聽聞昌平駙馬目無法紀,唆使下人行兇,竟致使鎮南侯世子險有性命之虞,實乃目無法紀!故令昌平駙馬立即啓程動身,前往嶺南,閉門思過以觀後效,欽此!”
聖旨一出,整個公主府的人都驚呆了。
昌平駙馬驚嚇道:“嶺南?讓我去嶺南那種偏遠之地思過?我……”
傳旨的太監不樂意了,“怎麼着?駙馬你還要抗旨啊。”
“我,不……”昌平駙馬嚇出一身冷汗,雖不情願,但還是戰戰巍巍伸出手,恭謹的接過聖旨,“臣……,領旨,叩謝皇恩。”
昌平公主卻尖叫起來,“憑什麼?憑什麼鎮南侯打了人,反倒要駙馬去閉門思過?這是哪門子的道理?皇兄怎麼可以這樣啊。”
傳旨太監微微欠身,“公主殿下,奴才先告辭了。”
“混蛋!”昌平公主氣得大罵,一扭頭,怒氣衝衝回去換了朝服。二話不說,就讓人備馬車進宮面聖,準備狠狠的找皇帝哭訴一場,處罰鎮南侯!
然而意外的是,進宮以後皇帝卻不爲所動,淡聲道:“霍焰乃是鎮南侯府的世子,且是鎮南侯唯一的獨子,駙馬險些害霍焰喪命,如何能行?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朝廷跟鎮南侯過不去,想讓忠烈孤勇們斷子絕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