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餓得狠了,蘇老爹也不拉着宋子恆寒暄,只叫丫鬟端了飯來,直接用餐。 吃完飯,飯桌撤下,丫鬟又上了茶來,宋子恆捧着茶慢慢回答蘇太太的問題,大概就是院子可還滿意,選了哪一間,還有什麼用具需要添置的,滿足了丈母孃的好奇和擔心,宋子恆才悠悠道:“岳父岳母,子恆這裡倒有一事想求。”
蘇老爹大手一揮,爽快的應下:“女婿這麼見外,我就不高興了。要我做什麼?直說罷。”
宋子恆告了罪,這才道:“我那三個侄子年紀不小了,之前都由娘子教着認字,如今娘子隨我到縣裡來,便提議帶他們幾個也到縣裡進學,岳父岳母也知道,昨日我爹買了近百畝地,等着開春便都種上葡萄,今年家中想來必定甚是忙碌,把侄子們帶到縣裡進學,比之他們去鎮上進學還每日要接送便利許多,因此爹孃也同意了。”
蘇老爹點頭:“如此甚好,那幾個孩子我見着便是機靈的,早些進學,也早些出息。”
“只可惜我雖也在縣裡進學,然我們書院並不招剛開蒙的學生,我也不知縣上哪些夫子願意收學生,今日本該替侄子們在縣裡打探一二,然下午將屋子打掃乾淨了,我與娘子怕是就要家去,着實沒這個時間,便想請岳父岳母代爲打探一二。”
“打探這個自然沒問題。”蘇太太一口應下,“只是爲何今日還要回去,子恆明兒不是要回書院嗎?”
宋子恆點頭:“正是,明日一早帶侄子們一道過來,因着牛車被我趕了來,今日若不趕回去,家中便無法趕路了。”
“如此一來也太奔波了。”
宋子恆笑道:“只是要勞煩岳父岳母費心打聽了。”
蘇老爹道:“女婿儘管放心便是,我在縣裡幾十年,雖平日不與那些個讀書人打交道,但是誰有無真材實料,卻瞞不過我,定替你家侄子選個真正的嚴師。”
宋子恆起身作揖道:“一切仰仗岳父了。”
蘇老爹擺擺手:“本想留你們住一晚,但若今日便要趕回去的話,還是早些過去收拾屋子罷,想來光是你們二人也不夠,叫你岳母帶幾個丫鬟一道過去,別耽誤你們家去纔是。”
宋子恆忙搖頭:“怎敢勞駕岳母動手?岳父大人借我個人手便也忙得過來。”
蘇太太卻笑眯眯的道:“無妨,正好我閒來無事,去瞧瞧你們置辦屋子,若有那不妥的,也能給你們指點一二。”
蘇太太便帶了兩個丫鬟並一個家丁,浩浩蕩蕩的去了女兒女婿新租的院子裡,蘇太太開始瞧了院裡的環境,倒點了頭,又去裡屋轉了一圈,出來時既高興這屋子環境不錯,一應傢俱也都是新的,卻另有不足之處:“院子倒不錯,只是小了點,並你們侄子幾個,怕是有些擠了。”
宋子恆還沒說話,蘇婉先笑了:“相公畢竟是來寒窗苦讀的,叫我陪着自然不是爲着享受,些許不足之處,克服了便是。”
這話一出,蘇太太還沒琢磨過來,宋子恆忍不住笑了,斜她一眼:“娘子寒窗苦讀這四個字用得甚妙。”
見着女婿同女兒打趣,蘇太太心頭更高興了幾分,忙吩咐丫鬟和家丁:“小紅小綠去整理屋子,大牛你去竈房燒一鍋沸水來,別嫌麻煩,這新住的屋子,還是用沸水擦洗過才幹淨。”
蘇太太過來確實沒動手,只蘇婉幾人在打掃屋子,她則四處看了看,記下了些這邊缺的物件,正在心裡琢磨哪些家中閒置的,先送了來,家中沒有的,明兒便叫家丁去買了送過來,他們小夫妻不懂,這些物件少了可不行。
人多力量大,不過一個時辰,裡裡外外都已經打掃乾淨了,該清洗的都清洗了一遍,地都掃的一塵不染,只是牀和箱櫃還未曬乾,放不了東西,行李被褥便沒辦法整理了,蘇太太看着外邊好天色道:“我瞧着明兒太陽不會比今日差,天色還好,倒不如把被褥拆洗了晾在院裡曬,明日再曬一天,保管睡時熱烘烘的。”
宋子恆卻道:“如此甚好,然而如今天黑的早,這會兒我與娘子正該上路了,若再晚些,怕是要抹黑到家。”
“那你們便回去罷,這兒我幫着照看,晚間將被褥收進屋裡,我自會替你們鎖好門,明日一早叫大牛給你們送來便是。”
“如此也太麻煩岳母了。”
“自家人何須說這般外道話。”蘇太太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頓了頓,又道,“不過我倒是有件事想與子恆商量,你岳父在時我不敢提,他總道女人須得好好相夫教子,操持家務。然自個兒養的女兒,我又如何會不知?你媳婦就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叫她來照顧你,不累得你來照顧她便是好的,原先你們如何我也不管,可如今你那幾個侄子也一道過來,豈不是叫那幾個孩子受苦?我如此一想,深覺對不起親家,禍害了她兒子便算了,如今倒連她孫子們也一道禍害了。這般定然不行,我這丫鬟小綠,婉婉沒出門前便一直跟着,手腳麻利,人也乖巧,女婿要是不嫌棄,便叫她跟在旁邊照顧罷,什麼時候婉婉學會了家務,一個人能照料你與幾個孩子,什麼時候再叫小綠回去便是,子恆覺得如何?”
宋子恆聽得這話一點都不驚訝,甚至早就料到了,岳父母想要娘子來縣裡,自然不是叫她來受苦照料人的,他其實早等着這番話,若岳母不說,他怕是也要主動提及,如今他自個兒也甚是不捨,倒是岳母一片慈母心腸。宋子恆心中忖道,面上卻滿是感激:“岳母如此安排,子恆自是感激不已,又怎會不願?只是把小綠給娘子,就怕岳母身邊沒有用着趁手的人了。”
蘇太太笑得眼不見鼻,“無妨,小綠自來就是跟着婉婉的,與我倒沒多大要緊,子恆不嫌棄就好。”
宋子恆深深的作了一揖:“如此一來,子恆除了感激不盡,也不知作何了。”
“感激談不上,只要你們夫妻和樂,我便心滿意足了。”蘇太太說着擺手,“天色不早了,你們快些上路罷,別叫親家在家久等。”
目送宋子恆與蘇婉離開,蘇太太回院子裡便更高興了,不但叫小紅小綠拆洗了被褥,自個兒還親自動手,將蘇婉他們的衣物都晾在竹竿上曬了,幾人都在院裡進進出出的忙碌着。
牛車上,蘇婉戳了戳宋子恆的背:“相公。”
宋子恆並未回頭,只道:“娘子想說什麼?”
“我娘剛纔那番話,相公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宋子恆輕笑,“我又不會神機妙算,從何得知岳母的心思?娘子快別埋汰我了。”
“你不說我也知曉,他們那寫在臉上的心思,如何瞞得過有一副七竅玲瓏心肝的宋才子。”
“娘子這話叫我好生疑惑,聽語氣像是誇讚,怎麼用詞倒像是埋怨我心思深沉?”
“相公如此說便是冤枉妾身了,本就是誇你,竟被你誤解至此,妾身的心好痛。”蘇婉本欲捂着心口,來一番情真意切的表演,轉念一想她表演得再生動,前頭的人也看不到,索性不浪費精力了。
宋子恆早知道他娘子有時哄起人來叫人分不清真假,也不上當,輕笑一聲便過了,蘇婉笑鬧了一陣,掩嘴打了個哈欠,眨了眨泛起淚珠的眼睛,將頭靠在宋子恆背上道:“我睡會兒,相公好好趕車。”
“娘子今日辛苦了,好好睡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