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流水宴就在村頭準備,宋家村人今日俱喜氣洋洋的,家家戶戶都放起了鞭炮,噼裡啪啦,聲音此起彼伏,比過年還熱鬧些。

十里八村都得到消息,準備來宋家村蹭一頓宴,與宋家沾親帶故的遠房親戚更是殷勤,早早就趕過來了,宋家人剛用過早飯沒一會兒,家裡便來了一撥一撥的人。

宋子恆和蘇婉都要招待客人。

親朋好友說是來見大官的,看了宋子恆一身便服,卻是錦袍玉帶,許是在京裡待久了,幾年官場混下來,也有了些氣勢,是以衆人初見都有些天然的畏懼之情。

然宋子恆並非是一旦飛黃騰達就瞧不起人的,先前怎麼對遠房親戚,如今態度也依舊,蘇婉在他旁邊,也不用多說什麼,展現親和的微笑便是,然後教着小傢伙認人。

宋家衆親戚這才緩緩放下心來,於是宋子恆只能帶着蘇婉迎來送走一*的客人。

宋良辰不耐煩在家裡待着,他是人來瘋不假,然外邊此起彼伏的顯然更吸引他。

許是男孩天生都有探險精神,才三歲不到的宋良辰,比起在屋裡讓人圍觀,仍是對更刺激的鞭炮更感興趣。

宋良辰遂泥鰍般的從宋母懷裡下來,滑不溜手,宋母也不敢用力,見他要往外跑,忙指了三五個小廝跟着:“今兒人多手雜,得把良辰看準了。”

出了院子,不但有鞭炮,更有來來往往的經過宋家院門的村民,他們瞧見宋良辰嫩生生的站在大門口,都會停下來逗一逗。

“喲,這是誰家的小公子,面生呢?”

宋良辰口齒清晰的回道:“我爹叫宋子恆,是宋家村人士!”

“喲嗬,小小人兒,連你爹姓甚名誰都知道。”有端着點心路過的村婦,見了聰明伶俐的小男孩更把持不住,隨手抓了自個兒竹籃裡東西,一滿把塞進宋良辰懷裡,小傢伙笑得眼睛都彎成月牙,“謝謝大娘。”

宋家村的人昨兒瞧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從馬車裡下來,就想逗一逗,然想到他們一家人方團聚,定有許多話要說,便沒逗留太久,將時間留給宋家人,而今瞧見小傢伙俏生生站在院外,都紛紛過來了。

大人逗小孩,都喜歡用吃的,宋家村民瞧見是宋子恆的兒子,更不會吝嗇,一大把平日捨不得吃的好東西,都塞給宋良辰。

宋良辰拿不下,就掀起自個兒的小衣裳,捧了一大捧,終於裝不下了,也不要別人給他拿,一一道了謝,小奶音一本正經的道:“爹孃說不能太貪心,拿不下就不要了。”

“好乖。”財福娘摸了摸小傢伙的臉蛋,笑眯眯的道,“你可以回去把東西放下,再出來拿別的。”

宋良辰歪了歪頭,大概覺得她說的很對,遂轉身,邁着小短腿,麻利的跨過門檻,興沖沖往裡衝。

蘇婉瞧見她兒子出去還沒幾分鐘,就裝了這麼東西回來,委實無語:“宋良辰,你出門打劫去了?”

宋良辰沒聽清蘇婉說什麼,一個勁的衝她笑,正要往她身上衝,被半路攔住了,張氏彎腰看着他:“良辰拿這麼多東西回來,能給伯孃吃嗎?”

“娘,給我娘。”

“你娘吃不下這麼多。”

宋良辰越過張氏,看向蘇婉,蘇婉點點頭,宋良辰仍有些不樂意,忽然小胖手往外一指:“有好多!”

張氏終於忍不住了,噗嗤一笑,拍了拍他的小腦袋:“小小年紀,還是個護食的。”

宋母笑得一臉驕傲:“再沒見過比我們家良辰更聰明的孩子了。”

在座的衆人於是紛紛附和,誇宋良辰聰明的,也有誇他不認生的,見了滿屋子的人仍落落大方。

宋良辰也知道大夥兒在誇他,笑得更是燦爛,小胸脯高高挺起,蘇婉瞥了他一眼,破壞畫風的道:“是啊,我還沒見過比他更小氣的呢。”

“娘。”宋良辰撅了撅嘴,不樂意了。

“伯孃剛剛問你吃東西,爲何不給,你這麼多吃得完嗎?”

宋良辰抿了抿嘴,有些委屈的道:“外邊有。”

張氏忙道:“我逗良辰呢,又不是真想吃這點東西,弟妹你別怪他。”

“小孩子都護食,子恆媳婦你別介意這個。”

屋裡的人紛紛開口相幫,宋良辰先前還有些悶悶不樂的小臉,被哄得又開始高興起來,乖乖靠在宋母懷裡,看了蘇婉一眼,頗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

別看宋良辰年紀小,他知道的可不少,知道告他爹狀要對宋母和宋老爹他們說,跟別人告狀都是無用功,既然如此,爺和奶自然也管得住他娘。

從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又是她一手帶大,蘇婉比誰都瞭解宋良辰的小腸子,明白他的小心思,卻沒有生氣,只是默默地在心裡爲宋子恆點贊。

她決定支持宋子恆到了瓊州給宋良辰找先生,以後宋子恆若是忙於公務,沒時間盯着宋良辰的學業,她全權接管。

心裡想的是一回事,嘴上說的又是一件事,被衆人拉着不讓教訓宋良辰,蘇婉仍心平氣和,和風細雨的對小傢伙笑道:“你自己手上也有,還叫人去外邊拿,是不是小氣鬼?”

宋良辰大眼睛眨了眨,蘇婉又道:“你要是也有個小氣的小夥伴,自己有吃的不給你,你還會不會和他玩?”

宋良辰終於不繼續裝傻了,點了點頭,抿着小嘴巴。

見他這麼小可憐的樣子,宋母忍不住想再次把孫子摟進懷裡,告訴他爺奶都愛他。肩上卻被按下一雙手,宋子恆不知何時進了屋,衝他娘搖頭笑了笑。

宋母素來聽兒子的話,沒吭聲了。

宋子恆抱手問:“那你要如何做?”

宋良辰於是像早上那般,將東西都堆在桌上,然後開始分,嘴裡唸唸有詞:“你一顆,我一顆……”

如此熟練的手法,嚴肅的表情,叫個不滿三歲的小娃娃來做,只會讓人覺得萌,滿屋子客人又都笑得東倒西歪。

宋良辰艱難的給整個屋子的人都分到了零食,院外又傳來一陣聲響,有些陌生的口音,嗓門極大,蘇婉都聽到對方說了宋子恆的名字,宋母起身出去看了一眼,蘇婉也抱了兒子,跟在宋子恆身後看熱鬧。

宋家院子,站了好幾個人,看着像兩對老夫妻的模樣,宋母臉上還有些疑惑,不知道在跟對方說什麼,宋子恆卻恍然大悟,上前去打招呼:“大姨和小姨。”

兩個女人看見宋子恆,臉上也樂開了花:“子恆?上回見面還是你與婉婉大婚的時候,一面之緣,這都五六年過去了,難爲你還記得我們。”

“你們是長輩,如何能忘。”宋子恆笑着作揖,而後轉身對宋母介紹道,“這是兩位是岳母的妹妹,旁邊的是兩位姨丈。”

“原來是親家,頭一回見,險些沒認出來,失敬失敬。”宋母忙招呼道。

幾人正在寒暄間,蘇婉也感覺到什麼,正抱着孩子走上前,兩位姨媽眼睛本來就在打量,看到她過來更是眼睛一亮,也不等他們說話,一把拉住蘇婉:“婉婉,你這孩子,姨娘來了,還在後邊磨蹭什麼。”

蘇婉抿了抿脣,臉上閃過一絲不好意思的神色,宋子恆笑着瞥了她一眼,一邊請他們進屋坐,一邊抱過宋良辰給他們介紹。

蘇家大姨笑道:“聽得說子恆和婉婉從京裡回來了,無論如何也要來見一見,本是與大哥他們一道來的,只是車裡可能裝不下,便分開了,我們姐妹單獨過來,沒成想大哥他們住得近些,竟還沒來。”

正寒暄間,蘇家大小舅舅們也都到了,算是蘇婉的孃家人,自然她全程招待着,又因他們頭一回來宋家,也是難得的貴客,宋母他們體諒蘇婉許久沒跟孃家人見面,特意單獨給他們留了空間,讓他們好好敘舊。

蘇婉只覺得尷尬,大舅小姨他們說的那些事,她哪件也不記得,被問到也只能含蓄的笑,蘇家大舅拍腿笑:“我還記得大妹說過,婉婉記性越來越不好,很多小時的事,都記不得了呢。”

蘇家大姨笑眯眯的道:“都說一孕傻三年,這不是正好嗎。”

宋良辰在旁邊聽得開心,拍手道:“笨笨,娘笨笨,姨婆都不認得!”

他小人兒倒是看得分明。

wωw ¤ttKan ¤co

蘇婉拍了拍他的臉:“胡說,娘只是太久沒見大姨他們了,有些不敢相認罷了,近鄉情怯你懂嗎。”

宋良辰仍舊笑得燦爛,清澈的眼底彷彿寫着“娘騙人”的字眼。

一茬一茬的客人來來去去,時間也過得快了,很快便到了午時,宴席準備開始了,主角是宋子恆,外加一個小金童宋良辰,席上留了上座給宋家幾個男人。

宴席還沒開始,村頭又喧鬧起來,已升爲里正的宋大才見狀,忙迎了上去:“知縣老爺,您也來了?”

宋家村譁然,知縣老爺主動來他們村吃宴,多大的榮耀?

所謂縣官不如現管,也可能宋子恆畢竟是他們看着長大的,宋家村的村民對宋子恆的親切比敬畏多,現在見了衙役開路的知縣過來,氣派非凡的模樣,俱激動又自豪。

王知縣其實來過宋家村一回,然那時仍帶了些高高在上,只跟宋老爹寒暄,在宋家坐了一刻鐘,用了飯就走了。

這回王知縣過來,可謂是熱情親切,見了宋老爹他們便稱兄道弟,剛喊宋子恆一聲大人,宋子恆便笑道:“今日家宴,沒有大人,便已輩分相論,叫我子恆便可。”

王知縣笑容滿面,心想這宋子恆難怪能升這麼快,才華有,爲人也不迂腐,便是如今式微,人家也年輕,在官場再浸淫幾十年,如何不能出人頭地?

這般想着,態度更是熱情了,拍着宋子恆的肩笑道:“子恆也忒不夠意思,聽聞你進城,本想請你過府一聚,奈何還沒見到人,你們便出城了。”

“委實是思鄉心切,還望見諒。”宋子恆舉杯飲盡。

“甚好,就喜歡子恆這般大方之人!”王知縣大笑着也幹了一杯,宋老叔已經頗爲利索的安排了與王知縣一道來的幾人入座,其中便有昨日見也來邀過宋子恆的林員外。

林員外想是已知道宋子恆爲何態度冷淡,落座時委實有些忐忑。

宋子恆看了對方一眼,倒沒表露出來,宋老爹與宋有根本想說話,見宋子恆這般態度,也知他應該另有深意,倒也都忍了,就當不認識林員外。

宋家村如今都有錢,叫他們湊錢,每家每戶趕着去交,生怕自個兒遲了,哪還會推脫?說是每家兩百文銀子,如此下來也能湊起兩萬貫,置辦一頓豐盛的宴席,委實夠的。

然村民們想到十里八村估摸着都會來蹭飯,萬一備的東西不夠,豈不是丟人丟到別村了?又自發的湊了一兩百文,宋家沒湊錢,倒不是捨不得這點銀子,是村民不讓。

宋老爹也不是個愛佔便宜的,便叫自家養的豬擡一頭出來宰了,整整兩百斤的豬肉,一斤都沒賣,全給留給辦宴席。

豬肉原本佔花費的大頭,如今解決了,村民湊的錢便只需置辦別的吃食,仍有餘裕,是以流水宴上幾乎滿桌子的雞鴨魚肉,吃的一個個滿嘴流油,比過年可豐盛多了。

這頓飯便吃了整整一個半時辰。

氣氛熱烈的用完酒席,王知縣今日是打定主意與民同慶,喝了許多酒,上車時是由衙役扶着的。

知縣走了,別村的人也陸續離去,宋家村的女人們留下收拾殘局。

宋家如今發達了,跟村裡人的關係仍相處得如從前,除了村民們有意交好,也是他們自個兒做得好,宋家是窮苦過來的,再發達,也不至於瞧不起一起生活了大半輩子的鄰居。

上午準備宴席,大菜一般都是男人掌勺,宋老爹宋有根來竈上出力了,酒宴過後收拾碗筷,宋母和張氏便留了下來,自家小廝婆子一大串,等閒不必幹活,在外頭卻跟過去沒兩樣,是以村民也不覺得和他們有太大距離。

蘇婉沒留下來,看着堆滿的桌子盤子,她委實是頭疼的,不過她兒子讓她逃過了一劫。

宋良辰作息規律,夜間睡得足,白日還有睡午覺的習慣,今日這頓飯吃得慢,他先還興致勃勃,待到午覺時辰一來,便撐不住了,趴在蘇婉身上打哈欠,到宴席結束時,他已經呼呼大睡了。

客人沒下桌之前,主人不好離席,宋母心疼孫子,一散席便催着蘇婉把小孫子抱回去好好休息。

宋老爹和兩個兒子坐在花廳裡,對面坐着的是林員外。

林員外來宋家村時忐忑不安,後來見着他們的態度,這才放下心來。

進到宋家花廳,林員外也不多推脫,直接便道:“昨日宋大人身旁的小哥與我說時,委實叫我驚疑不定,回家後越想越不對勁,叫人仔細盤查此事,沒成想我活到這歲數,家中竟有如此穢亂不堪之事,就在我眼皮底下,我竟完全不知,被人哄得團團轉!”

林員外說着,滿臉怒氣的捶了捶桌子。

宋老爹聽得這番話,臉色反倒好了許多,他也是做了爺爺的,換位思考了下,若換做是自家子孫鬧出這樣的事,他怕是比林員外還要憤怒些。

蘇婉睡了一覺醒來,就看到宋子恆進屋了,她挑眉問:“林員外走了?”

宋子恆點了下頭,蘇婉又問:“怎麼說?”

“解決了。”牀上的宋良辰睡得沉,額頭還冒了些汗,宋子恆坐在牀邊,一邊給他拭汗,一邊回道,“林員外先也不知情,說被咱們點醒,回家後查清這些,氣得差點沒把他最疼愛的小孫子直接抽死,然也抽了個半死不活。那林少爺文不成武不就的,林員外說託了關係,等傷養好,就把人送去軍中歷練,這毛病不改過來,就別回家了。”

“軍中歷來艱苦,能把自小錦衣玉食的林少爺送去那裡頭,林員外這番倒果真是氣極了。”蘇婉笑了笑,雖也知道林員外這般雷霆手段,究竟是爲子孫,還是看着宋子恆不敢不嚴懲,還兩說。

然這事自個兒心知肚明便好,倒不用說出來。

蘇婉想了想,又問:“林少爺被懲治了,那有意把咱們家小妹拉入火坑的林大太太,又如何說?”

“真記仇。”宋子恆笑着瞥了蘇婉一眼。

蘇婉也抿脣笑:“道我記仇,昨日是誰氣得連人林員外的面都不想見的?”

宋子恆若有所思的想了會兒,才道:“那林大太太如今雖沒得一紙休書,但也差不離了,管家之權被奪,關在小院裡靜養,等閒並不出門。”

“林大太太都孫子都幾歲了,要是這時候被休,她孃家想來不會善罷甘休,於林家名聲也無益,那林員外定不會這般做。”

宋老爹與宋母兩人,此時也屋裡討論林家。

宋母洗碗回來之前,又被村裡人拉着聊了許久的話,一進屋時發現丈夫正坐在藤椅上抽着旱菸,佈滿風霜的隱在煙霧之後,有些看不清楚。

見老妻進來,宋老爹一邊擦着煙槍,一邊止不住驕傲的道:“今日王知縣都誇我這根菸槍少得,怕是京裡纔買得到。”

“我先還沒瞧見,後來洗碗時聽人說了幾耳朵,跟知縣老爺一塊來咱家的,真有那林員外?”

見老妻冷不丁這般問,宋老爹先是愣了一下,才點頭。

宋母似是不信,忙又追問了一聲:“可是咱們松林鎮的那個林家?”

“自然是,整個縣裡除了他家,哪還有別的林員外。”

“自然是?”宋母忍不住提高音調,“那家人之前如何坑咱們的,你忘記了,小妹差點就被他們拉入火坑,一輩子就完了!現在知道那林家之人來咱們家,你竟非但不直接將人趕出去,還讓他坐首座?”

聲音有些尖銳,宋母幾乎從未這般與丈夫說過話,可見其心頭怒氣有多盛。

“行了,人是王知縣帶來的,要真將人趕出去,掃的便是知縣的面子,儘管他因着子恆對咱家客氣,若真要開罪了,怕也不是那般容易之事,他畢竟在官場經營幾十年,咱們家式微,本來就幫不到子恆什麼,可也不能拉後腿,你是想給他樹敵,還是沒必要的敵人嗎?”

一提到宋子恆,宋母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半點也無先前的氣勢,兒子是她的驕傲,自然事事以他爲重,宋母未免有些躊躇。

“可是小妹的賬,咱們便是不跟他算,也不能接過這茬,跟林家交好罷?”

“就像子恆說的,該算的賬,咱們還得清算,只是不能算到整個林家頭上,說到底,林員外也一直被矇在鼓裡。”宋老爹響起氣得一掌拍在桌上,把掌心都拍紅成一片的林員外,很有些感同身受。

聞言,宋母登時愣住:“他是一家之主,孫子說親一事必得他點頭,怎麼能被矇騙?”

“說親他是點過頭,他道很欣賞咱們的家風,一直想結交,後頭一手操辦此事的林大太太,臨時換了一家做親,林員外還奇怪過。然這事畢竟是內宅婦人經手,她們自有一套說辭,林員外便是不滿,也不好過於追究兒媳婦的事。”

宋母驚奇:“他不追究兒媳婦的,他兒子呢?他妻子呢?”

“你不懂,據說他們這種宅門,有些事委實說不清,林員外要不是昨日得子恆提醒,也想不到他孫子竟犯了那樣的病,你是沒瞧見林員外說起這事,那咬牙切齒的樣兒,神情不似作僞,怕是真氣得不輕了。”

“這般看來,想要隻手遮天的林大太太委實可恨,她的兒子犯了怪病,瞞着不叫人知道,還想粉飾太平,拉不知情的女孩進火坑,世上怎會有這般惡毒的女人?”每每想到這事,宋母仍是慶幸,慶幸之餘又未免義憤填膺,“那林少爺的媳婦委實無辜。

蘇婉也想到了那個從未見過的女孩,倒不是太內疚,嫁給什麼樣的人,也是他們家的選擇,就如宋家先前,若不是圖林家條件,知道兩家差距懸殊,女兒進門定擡不起頭,旁的人家也不會同意婚事。

畢竟天上也沒有餡餅掉下來。

那女孩的確無辜,可她父母能同意林家突然又莫名的說親,別的如林家一般情形的上門,他們恐怕也不會多考察,歡天喜地的應了。

說起來都是命裡註定,擋不住,她穿越後跟宋子恆琴瑟和鳴,以爲能就此白頭偕老,中間也照樣出現了個重生的柳氏,糾纏不休,估計到現在都還沒放棄。蘇婉還不至於覺得自己有這麼大能耐,攪黃了宋小妹的人生軌跡,將另一個絕對無辜的姑娘拉入火坑。

即便是避過了林家,她也未必避得過劉家李家。讓蘇婉感慨的是,那姑娘原先應該照着宋小妹的軌跡,林少爺的性向從未對外暴露,她或是一輩子被控制不能開口,或是像宋小妹那般英年早逝,將秘密永遠埋進地裡。

如今卻是直接改變了人生,林員外知道了林少爺的性向,雷霆手段將人送進軍隊,起碼那姑娘便不是除林家母子外唯一知情者,知道的人這般多,殺是殺不完的,對方也不至於爲着保守秘密將姑娘害死了。

由此一來,姑娘的人身安全至少有保障的。

且那林員外若有些良知,真如他表現出來的這般大義凌然,對着被孫子禍害的無辜姑娘,自然也要多幾分照顧,姑娘下半生也就有保障了。

宋老爹屋裡。

“那可惡的林大太太被關起來了?”宋母很有些激動,恨不得拍掌大笑,放聲道,“關得好!這般心狠手辣的女人,可不得將她關起來,沒得叫她又禍害別人。”

“除林大太太以外,那林少爺本是林員外最疼的孫子,昨日被抽了個半死不活,養好傷就要被送去軍中了。”

壞人有壞報,對宋母來說,已是大快人心之事,心底的不滿倒退去了不少,仍有些放不下便是。

“雖小妹躲過一劫,如今過得不錯,然他們畢竟算計過咱們家……”

“那也沒辦法,你別道子恆如今是從五品,卻根基不穩,又是在瓊州,千山萬水之遠,那林員外在縣裡的人脈,遠遠大於咱們家,若真撕破臉,子恆那遠水,如何救這場近火?”

宋老爹其實也琢磨過宋子恆的深意,當着老妻的面倒也不用隱瞞,直接道:“子恆在官場也委實不易,咱們還是別給他添亂。”

“你既已這般說了,我又能如何。”

“倒也還好,那林員外是個厚道的,親家在京裡開了幾間店鋪,如今已站穩腳跟,林員外建議叫親家趁熱打鐵,去蘇杭一帶也開幾家鋪子,蘇杭有錢人多,未必就比京裡差。”

“那林員外還道,他們在蘇杭剛巧有些路子,下面好幾個鋪面,若親家去,倒是可以直接轉給親家,也別給銀子,就當賠罪,這事接過不提,既是出自同鄉,日後兩家還得多幫襯。”宋老爹這般幫着林員外說話,未必不是因着對方豪爽的態度。

“蘇杭物價貴呢,店鋪直接送給親家,也是手筆大。”宋母咂舌。

蘇婉也在對宋子恆道:“看來林員外這回是大出血了。”

宋子恆笑着按住蘇婉的肩膀,低聲道:“娘子別急着起來,再陪我睡會兒罷。”

說是睡覺,仍是蓋着被子純聊天。

“林員外也是有手腕的,他在杭州經營幾十年,官員和商戶幾乎都認得,人脈甚廣。”

“瞧着他纔回來鄉里沒幾年,便與知縣裡正他們稱兄道弟,縣裡有名的商戶地主,與他更是熟絡,便知這人會交際。”

宋子恆漫不經心的把玩着蘇婉的髮絲,纏在手指上繞呀繞,輕笑道:“爲人也知情識趣,拍着胸脯保證岳父過去杭州,他認得的人都會介紹給岳父也認一認。”

“確實知情識趣,比起鋪子,倒是給爹打通路子來得實際些,在京裡咱們有安遠侯府的名頭,到了蘇杭,恐怕還不如林員外介紹的路子管用。”

宋子恆沒吭聲,他玩蘇婉的頭髮玩得上癮,一陣後又覺得不夠,長手一伸,便把蘇婉撈進自己懷裡。

“跟你談正事呢。”冷不丁轉了個身,趴在了宋子恆懷裡,蘇婉推了推他,“正經點。”

“娘子說自個兒的便是,我哪兒不正經了。”

宋子恆聲音懶洋洋的,湊近蘇婉,牙齒輕輕磨了磨她的鎖骨,恨不得一口吞進嘴裡,永遠不取出來,又怕真的被自己咬碎,不得不小心翼翼,像是對待稀世珍寶一般,輕輕磨了磨,又迫不及待的舔了舔。

一根鎖骨竟被他找出花式玩法,蘇婉也是無語了,已經感覺到了他的心猿意馬,忍不住提醒道:“青天白日的,沒栓門,爹孃他們隨時能進來……”

重點是最後一句——“良辰怕是快要睡醒了。”

宋子恆漸漸能理解自家娘子當初爲何不想生孩子了,他現在確實感受到了各種不便,簡直就是個小磨人精,讓人又愛又恨,欲罷不能。

只得戀戀不捨的放開了蘇婉的鎖骨,宋子恆的目光在她耳垂上一閃而過,眼尾挑了挑。

宋子恆默默的在心裡算時日——明日午後才上路,入夜前能趕到江州城,再有一日就能出豫章府了,然到瓊州仍有超過二十日的路程。

也就是說至少二十日,他無法與娘子親熱,今晚最後一日,定不能錯過。宋子恆已經在想這個夜晚如何渡過了。

琢磨了好一會兒,還不見自家娘子說話,宋子恆不由笑道,聲線裡多了幾分男性的魅力——換句話說便是荷爾蒙過度分泌。

“娘子不是有正事?”

蘇婉心想這麼一副胸膛半露,聲線勾人的模樣,她哪來的心思說“正經事”!索性該說的也差不多了,蘇婉只提醒了一句:“走前記得寫封信給我爹。”

“娘子吩咐,爲夫定不敢忘。”宋子恆低笑一聲,仍有些曖昧,“可還有別的吩咐?”

蘇婉便將臉頰親密的貼在宋子恆胸前,軟軟的問:“蘇記酒鋪是我爹名下的生意,外人並不知你家也有紅利,想是林員外知曉的也不多,然他賠罪爲何是賠給我爹?”蘇婉拉長音調,顯得又嬌又俏,“還望相公解惑。”

只一個聲音,便將宋子恆剛壓下的念頭又勾得蠢蠢欲動,只覺有股熱流從尾椎一直傳到全身上下,四肢百骸,所到之處無不舒爽暢快。宋子恆忍不住手上用力,將蘇婉緊緊壓在自己身上。

姿勢彆扭,蘇婉索性調整了一下,整個人都趴到宋子恆身上了,兩人之間除了單薄的裡衣,身子都緊緊貼在一起,不留一絲縫隙,更像是連體嬰兒。

宋子恆舒服的喟嘆一聲,片刻後,意味深長中又帶了些戲謔的道:“或許他想找我賠罪,知道從娘子或是岳父那頭下手較爲穩妥?”

蘇婉勾着脣笑了,換了個語氣,甜的有些膩人:“你會嗎?”

宋子恆卻心裡一緊,想也不想的道:“我承認他成功了,討好我沒用,叫娘子開心了,一切好商量。”

“油嘴滑舌。”蘇婉嗔了他一眼,也不再吭聲,直接就這個姿勢,趴在他身上閉上雙眼。

再醒過來,蘇婉腰上坐了個小肉墩,她是被壓醒的,宋子恆幾乎與她同一時間醒來,反應卻快她許多,長手一伸,將不老實的小傢伙從蘇婉身上拎下來。

被爹拎小雞仔一樣的姿勢拎下來,宋良辰明顯不開心,奈何掙扎不過,被放回到牀上時,嘟着嘴控訴道:“爹孃壞,玩遊戲都不叫我!”

蘇婉萬萬沒想到,宋子恆精力也有如此旺盛的時候,都說小別勝新婚,他們是沒別卻不能好好做,這明顯比小別和新婚更磨人,蘇婉從未想過宋子恆有這般磨人的時候,昨晚幾乎折騰到半夜,今晚直接就是雞開始打鳴了,宋子恆纔將她送回牀上。

宋子恆攢了滿身的精力,捨不得浪費全灌溉給了蘇婉。

蘇婉也終於明白爲何昨日下午宋子恆要剛睡醒的她,陪他再睡會兒,他當時的話翻譯過來就是——養精蓄銳,保存體力,晚上大戰三百回合。

過猶不及,一頓吃太多肉委實令人吃不消。

在宋家住了兩夜,又得出發了,宋家人戀戀不捨的將他們送走,上車前,蘇婉不着痕跡撐着幾乎快直不起來的腰,艱難的爬上去。

一進車裡,蘇婉便跌落在宋子恆懷裡,被抱了個滿懷。

已坐好的宋良辰沒心沒肺的拍着掌,嘲笑道:“娘沒用,要爹爹抱,我都沒有!”

第一百三十一章第一百二十一章第九十三章第六十二章第六十五章第102章第一百一十三章第二章第一百四十三章第一百零六章第六十二章第三十二章第五十二章第一百三十九章第九十四章第九十二章第四章第十章第三十五章第一百一十六章第四十七章第三十章第六十三章第五十四章第四章第三十二章第四十六章第二章第一百三十五章第三十五章第一百一十三章第八十九章第一百章第六十章第六十五章第一百四十三章第一百四十八章第154章 宋子恆番外第六十二章第九十章第一百一十六章第四十一章第一百五十一章第一百四十四章第七十二章第八十七章第一百三十九章第一百三十一章第十四章第五十八章第八十六章第八十六章第八十六章第八十八章第三十四章第126章第一百一十六章第四十四章第四十三章第一百一十八章第一百四十章第二十七章第八章第一百三十二章第一百二十二章第十三章第四十二章第一百零三章第十三章第一百一十一章第四十九章第一百二十章第四章第一百三十八章第七十八章第四十二章第一百二十一章第七十二章第六十二章第六章第三十章第六十四章第七十五章第五十四章第五十一章第一百章第三十二章第一百三十一章第一百一十六章第五十章第八十九章第一百三十三章第二章第一百五十三章第四十四章第一百零三章第五十三章第一百五十二章第一百一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