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生意莫名其妙的暴熱起來,別說蘇老爹不明所以,就連宋子恆也是一頭霧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靜觀其變了,誰知道第二天的情形比昨日還要火爆些,蘇老爹親自在鋪裡都忙不完,連大牛小綠已經蘇太太都被店裡拉去救場了。
夜間,蘇老爹數着這些訂單,眉頭深鎖,既高興又有些爲難:“前兩年是存了不少酒留着現在賣,可婉婉也說了,這酒存的時日越長越珍貴,因此咱們不能一次性將先前存下的酒都賣掉,可照如今這個情形,不多賣些陳年的酒,怕是根本不夠賣啊。”
宋有福在一旁搓手,遲疑道:“那……不然能多賣一些就多賣一些?”
宋子恆卻搖頭:“二哥,咱們如今一瓶兩三年的酒,能賣上十幾兩銀子,若存上數十年,一瓶賣個上百兩也未可知。”
宋有福聞言忙道:“照這麼說,先前定下那些要一直存着不許動的酒,現在還是別動的好,可這般的話,咱們的酒若不夠……”
蘇婉忽然出聲,看向蘇老爹:“爹,咱們其他鋪子上可也上了陳酒?”
蘇老爹道:“自然有,總有一些人需要貴的。”
“先將其他店裡的陳酒撤下來,全都運到京裡來,若顧客要第一百一十二章鬧,可以叫掌櫃與他們商量,送一套貴的酒瓶給他們,同時價錢讓利兩成,這般想來便沒問題了。”
蘇老爹繼續皺眉:“就是這般,估計也還不夠。”
“先看看罷,過幾日若還是這個情形,就拿出以前的說法,每日限量賣多少瓶這樣。”說話的是宋子恆。
蘇老爹這才點頭,稍微放鬆了些神色,卻又有些遲疑:“這法子好是好,然咱們在老家能這般做,是因着大部分人都認識,便沒人鬧,可如今這是京裡,聽聞京裡貴人多如牛毛,若他們不高興了,怕是咱們藉着安遠侯府的名聲,也不好太硬氣罷?”
蘇婉笑道:“爹儘管放心便是,安遠侯是宮裡曾順妃的孃家,曾順妃又養育了三皇子,宮裡娘娘和皇子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我在外頭也聽過這傳聞,然見曾公子如此平易近人,還以爲傳聞不可信,如今知道是真的便放心了,當務之急是將貨早日運過來。”
“一下調這麼多貨過來,怕爹孃大哥他們會擔心,我待會兒修書一封,明日叫鏢局一道帶回去。”
“子恆想得甚是周到。”蘇老爹點頭,想了想又道,“我估摸着這回鏢局運貨回來,順道也該把半年的紅利帶回來了,先別急着給我還錢,還是多置些地罷,照現在的情形,恐怕這些地還不夠呢。”
宋有福激動中又帶些忐忑的道:“上回去看地,那侯府的管家說若咱們日後還要擴地,可以把周圍兩百畝都買下來,價格都一樣。”
宋子恆看出了他二哥矛盾的心情,笑了笑,也不增加他的心理負擔,只是道:“等到時候再看罷,若要買地,趕在秋季之前便可,咱們先看看生意是不是真有這般好。”
宋有福這才放開眉頭,笑道:“是這個理兒,咱們先看看這兩個月。”
宋子恆點點頭,又問宋小芬夫妻:“姐和姐夫有什麼意見?”
夫妻兩聽得早就懵了,他們不比宋有福,宋有福畢竟是接觸過老家的生意,還算知道這生意有多賺錢,他們跟着宋家幹,也沒太大野心,送兩個兒子唸書,自個兒多存些錢給他們以後蓋大房子娶媳婦,這便滿意了,如今愣愣的聽着還要買幾百畝地,一瓶酒就能美一百兩銀子啥的,根本回不過神來,聽到宋子恆問話連忙胡亂的搖頭,“你們決定就好,我們就是來幫個忙而已。”
宋子恆卻不贊同的道:“日後葡萄場辦起來,二哥一人肯定忙不過來,姐和姐夫也是負責人,你們有何想法也該說一說。”
這算是宋家的事了,蘇老爹並不插嘴,宋有福忙道:“三弟說的對,幫忙什麼的就快別說了,當初請你們來,也是跟咱們一塊幹,有錢咱們一家人一起賺。”
宋小芬看了丈夫一眼,張有根平日一個不苟言笑的漢子,激動的眼睛都紅了,連連點頭道:“我都聽你們的。”
商量完,大夥兒才各自回了屋裡,蘇太太如今有孫子萬事足,不愛聽生意上的事,抱着宋良辰在兒童房裡陪他玩,宋良辰還不會走路,站不直,卻總喜歡攀着旁邊的東西站起來,還沒站穩腿一軟,又趴地上了,蘇太太以前見了還會心疼,自從發現小傢伙跌倒在毛毯地上,非但不哭不鬧,還像是找到了有趣的玩具一樣,恨不得再摔幾下的架勢,蘇太太就不再管了,只站在一旁抱手圍觀。
不過見外孫摔倒的次數有點多,蘇太太還是有些心疼的,便晃着手中的撥浪鼓,柔聲哄道:“良辰,來外婆這兒,快——”
宋良辰趴在地上看了蘇太太幾眼,忽然張開小嘴笑眯眯的喊道:“外婆!”小胖手也朝她伸過去。
蘇太太頓時心花怒放,笑得一臉燦爛,蹲下/身子張開雙手:“乖寶寶,來外婆這兒有糖吃。”
蘇太太的話剛落音,先前還衝她揮手的小傢伙手又往上一伸,攀住上頭的欄杆,開啓新一輪的“爬起——摔倒”運動,蘇太太張開的雙手就這麼僵在空中。
蘇婉在一旁笑道樂不可支:“我早說了這小子就是個小沒良心的,娘今日終於見識到了吧。”
“小孩子淘氣些而已,你小時候還沒良辰一半懂事呢。”
蘇婉頓時撇了撇嘴,小傢伙再次摔倒在地時,咧着小嘴向蘇婉的方向爬過來,速度很快,三兩下就到她跟前了,小胖手抱着她的腿,仰着小臉清晰的喊道:“姑姑!”
蘇婉臉又黑了:“小笨蛋,你姑姑可不在這裡。”
小傢伙似乎聽懂了蘇婉的話,歪了歪頭,片刻後吐出一句——“伯伯”!
蘇婉徹底無奈了,彎腰把人抱起來,小傢伙攬着她的脖子在她臉上親了幾口,笑眯眯的喊道:“娘!”
蘇婉現在已經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揍這小子了,總覺得他故意的怎麼回事?
蘇太太卻伸手摸了把小傢伙的腦袋,道:“又玩出一身的汗了,我去叫他們打水來,快抱着良辰回屋洗一洗。”
蘇婉點點頭,抓着小傢伙的手衝蘇太太擺了擺:“跟外婆說咱們回屋了。”
小傢伙簡單利落的吐出兩個字:“外婆!”
“乖寶,洗了澡好好睡覺。”蘇太太笑得眼睛都不見了,目送着女兒和外孫出了屋子,這纔將燭臺吹滅,仔細關了門離開。
蘇婉抱着小傢伙來到自家屋門口,還沒伸手,小傢伙已經主動伸出了小胖手推啊推,沒推動,扁了扁小嘴看着蘇婉,蘇婉非但袖手旁觀,還衝他咧嘴戲謔的笑了:“繼續啊,你不是男子漢大丈夫嗎,這點力氣都沒有?”
小傢伙抿着脣看着蘇婉不說話,直到蘇婉伸出手做了一個推的姿勢,小傢伙這才也又伸了手,這次估計是使出了吃奶的力,一下就把們推開了,頗有些氣勢磅礴的味道。
“居然推開了?”蘇婉睜大眼,故作驚訝狀,在兒子臉頰親了一口“好棒啊大力水手。”
小傢伙聽不懂她說什麼,但是也知道麻麻親了自己,正興奮着,有禮貌的回了蘇婉一臉口水,指着門咿咿呀呀的叫,親手把小傢伙帶到現在,儘管聽不懂他說什麼,作爲母子的默契還是有的,蘇婉挑眉:“你要關上門再推一次?”
宋子恆原本在屋裡點了燈寫家書,門被推開時便知道是自家娘子和兒子回來了,只是因爲信還沒有寫完,他便沒擱筆,只是擡頭笑着看向門外,結果沒看到人進來,倒是看到他娘子細白的手伸進來將門關上,母子倆一個關門一個推門玩得不亦樂乎,宋子恆也不知道用什麼表示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無奈的搖頭笑了笑,索性趁着他們玩鬧間,先將信寫好。
於是蘇婉和兒子玩這個幼稚的遊戲,一直玩到劉媽把熱水端過來,小傢伙還有些不樂意,指着門咿咿呀呀的叫,鬧着要繼續玩,這事宋子恆也寫完信擱筆了,用鎮紙將信固定住晾乾,自個兒起身走到門口,先前還鬧着要繼續推門的小傢伙,一見到爹出來,張開雙手就撲了過去,二十好幾斤的重量,又是這般毫無預兆的一撲,蘇婉險些沒抱住,還好宋子恆反應快,一個箭步上來,穩穩的把人接住。
小傢伙還不知道方纔有多危險,小胖手緊緊抱着宋子恆的脖子,回頭看着蘇婉咿咿呀呀,蘇婉臉到那時就黑了,小傢伙,她沒開始教訓他,他先給她告起狀來了。
宋子恆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小傢伙雙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估計在期待威武雄壯的爹好好揍總是不帶好他的娘一頓,結果明明答應得好好的爹,一轉頭便攬住了他孃的肩膀,小傢伙頓時就愣住了,小嘴微張,估計有些接受不了,好半響才反應過來,撲上去掰着宋子恆的手,成功把他的手掰離了蘇婉的肩膀,蘇婉挑眉,剛在心裡想她兒子到底是不是人精變的,這麼小就知道記仇,還不讓他爹自己,難道是想玩孤立?下一秒肩膀被小傢伙緊緊抱住,蘇婉忍不住噗嗤一笑。
宋子恆也忍不住笑了,拍了拍小傢伙的屁股:“霸佔着我娘子,還不准我碰,你倒是霸氣。”
劉媽將水兌好,又拿了小傢伙睡覺穿的衣裳,凳子帕子都準備好,這才低頭出去了,離開時一臉忍笑的表情,想來也覺得半大的孩子就會跟老爹爭寵的畫面也太好笑。
“行了,沒人搶你娘,先去洗澡。”宋子恆不顧小傢伙彆扭的姿勢,託着他肉嘟嘟的小屁股往屋裡走,一把坐在劉媽備好的矮凳上,麻利的脫着小傢伙的衣服,蘇婉仔細關上門和窗,不讓風透進來,又順便將宋子恆剛寫好晾乾的信裝進信封裡,這纔回到宋子恆跟前,小傢伙已經被脫得光溜溜的,還不自覺,朝蘇婉張開雙手,蘇婉沒理他,看着宋子恆將他放進水盆裡。
給有自主行動力的小孩子洗澡絕對是災難,要麼孩子怕水,哭着吼着不要碰水,要麼愛水如命,宋良辰就是後者,別提多愛玩水了,宋子恆剛把他放進水盆裡,他的雙手雙腳就開始活蹦亂跳的壓水花,自個兒濺了一身水不說,把宋子恆臉上身上也濺溼了,自個兒還渾然不覺,直衝着蘇婉咧嘴笑。
宋子恆不動聲色的調整了小傢伙的位置,雙手瞬間固定住他的雙手雙腿,蘇婉這才坐下來,拿了帕子給他擦洗,小傢伙腦袋動個不停,還在用盡全身力氣掙扎,宋子恆不敢用力,冷不丁就被他跳走了一條腿,小胖腿一擡一放,蘇婉毫無預兆的被他濺了一臉水花,伸手抹了一把臉,再睜開眼,就見到小傢伙衝她笑得更開心了。
蘇婉咬牙:“熊孩子!”
幸好已經洗完了,宋子恆不顧小傢伙的掙扎,冷酷無情直接將他從水盆裡抱起來,擦乾身子換上衣裳,蘇婉已經出去叫人打水給她洗澡了。
夫妻倆都收拾停當,躺到牀上時已經過了戍時,宋良辰早就呼呼大睡了,宋子恆熄了燈躺到牀上,蘇婉這才問,“相公可有覺得今日一事,或許與於公子有關?”
“還不清楚,不過長安兄似乎知道些什麼,那日與他商量提前支些銀兩出來時他便提了一句,不管支多少錢,地定要儘管多值些。”
蘇婉想了想,“生意一事畢竟也與曾公子有關,該日有空相公直接問他便是,早些問清楚,也生得爹和二伯他們忐忑不安。”
“我知道,後日我沐休,正巧長安兄也有空,到時請長安兄來家一聚。”宋子恆是每逢十日沐休一日,曾長安與他卻不一樣,他本來就是家中安排的閒職,混個日子而已,家中也不期望他幹出什麼事業來,一干同僚也俱是遛狗摸雞的紈絝子,沒甚個上進心,上峰也睜隻眼閉隻眼,所以每日只管去應個卯,事後自個兒想幹嘛便幹嘛,因此宋子恆才能斷定曾長安有空。
蘇婉聞言點頭:“這都六月份,正巧也該商議分紅了。”
宋子恆笑着輕拍蘇婉的背,“娘子睡罷,這些事自有我們去操心。”
又過了一日,店裡的生意還未見降溫,蘇老爹也不知該激動還是該頭疼了,他這幾日在提醒掌櫃教好夥計,等限量的名頭推出來,鐵定有人不滿,到時夥計的態度須得比平日還好上幾分才行,甭管客人如何生氣,都得好聲好氣的將人安撫好送走。
宋子恆沐休前一日,送了帖子去給安遠侯府,到第二日,不但曾長安來了,于衡遠竟然也有空過來,笑眯眯的問宋子恆:“聽聞子恆有事要問長安,我琢磨着問他倒不如問我。”
曾長安也不賣關子,在一旁開門見山的道:“我知道你想問鋪裡的生意,是表哥的功勞,跟我沒關係。”
宋子恆這才問:“不知衡遠兄做了什麼?”
于衡遠眉目含笑,頗有些春風得意:“你猜?”
這人一開始還端得一本正經,等劉媽得了蘇婉的吩咐,把宋良辰抱出來後,終於繃不住了。宋良辰一瞧見於衡遠便整個人撲了上去,倒不是記性好,而是于衡遠自從點破了自個兒的身份,來這裡便不像當初一般穿着簡樸低調——其實相對他而言,以前確實是低調了。今日穿了一身華麗錦袍,更顯得眉目如畫,如何能不入宋良辰的眼。
曾長安倒在一旁不是滋味:“良辰還記得表兄?”
于衡遠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伸手將人抱過來,小傢伙摟着于衡遠就開始圖口水,笑容燦爛,眼裡根本看不到其他人,曾長安先前還有些不是滋味,這會兒已經爲宋子恆點蠟了,良辰不記得自己沒關係,連親爹都沒瞧一眼,果然有對比才能出幸福感。
不動聲色的將曾長安同情的眼神盡收眼底,宋子恆瞥了那頭親親熱熱好像親父子一般的兩人,溫和的笑道:“良辰,叫人啊。”
于衡遠驚訝的反問:“良辰就會說話了?”
彷彿是回答于衡遠的問題,他的話剛落音,小傢伙便笑眯眯的衝他張口道:“娘!”
于衡遠先前還笑顏如花的臉,瞬間就黑了,宋子恆臉色也有些不好,有種搬起石頭來砸自己腳的感覺,不過兩人還算淡定,最不淡定的反而是最置身事外的曾長安,他直接將剛剛含進嘴裡的茶全都噴了出來,撕心裂肺的咳嗽了好幾聲,一邊咳一邊捧腹大笑。
在宋子恆和于衡遠幽幽的視線中,曾長安漸漸把笑聲收了,只是仍垂着頭忍笑,肩膀都在聳動。他表哥自來驕傲,最討厭別人說他女氣,上回被小傢伙的親孃明晃晃的暗示長得像女子一般漂亮,這回倒好,直接被小傢伙當成娘了,他該說不愧是親生的嗎?
被小傢伙一打岔,等劉媽進來把人抱回去後,于衡遠也終於不再端着了,直接將來龍去脈和盤端出。
事情還要從上次泡溫泉說起,聽了宋子恆的要求,曾長安靈光一現,不但吩咐下人記得每日給宋家送一桶泉水去,另外還要運兩桶回宮,孝敬太后和聖人——這法子對別人不好使,宮裡戒備森嚴,不是什麼東西都能送進來的,不過於衡遠如今領職協理內務,下面的人正追捧着,運兩桶水也就不過是幾句話的事。
也正是別人做不了的事,于衡遠做了,太后感動的忘乎所以,拉着聖人就道自個兒從小看到大的孩子,果然沒叫她看走眼,都這般大了還是一顆赤誠之心,本是聖人給他的賞賜,他自個兒都沒享受,便只想着拿回來孝敬他們了,整個宮裡除了老三,誰還有這樣的心意?
聖人不完全贊同太后的話,他還有個四皇子,是心愛的貴妃所出,自來最得他喜愛,在他眼裡老四纔是最好的,不過老三也不錯,畢竟成年了,如今又領了職,到底比底下的弟弟更穩重些,當然比他上頭的兩個哥哥更是好了千萬倍。於是外邊流傳不務正業、不思進取的三皇子,卻是不聲不響的越過兩個哥哥,成爲聖人心頭第二大得意的兒子,雖然遠遠比不上四皇子,然年紀小也小的好處,四皇子還沒到出宮建府的年齡——貴妃倒是想着讓四皇子早兩年出宮,也好早日領職,發展自個兒的勢力。本來正在積極謀劃中,卻被于衡遠忽然協理內務的消息震懵了,老三那個馬屁精,曾氏那賤人的手段他學了十成十,如今領了職還在宮裡繼續住着,她兒子卻出了宮,每日除了請安都不便進來見他父皇,如此一來豈不讓老三整日在聖人跟前諂媚?萬一聖人將老四拋在腦後了可怎麼辦?
貴妃正左右不定,恰好聖人一句不捨幼子太早出宮,想再多留兩年,貴妃便安心叫兒子繼續在宮裡住着了,這正好如了于衡遠的意,四皇子越晚領職,他越能多撈點好處,畢竟聖人在寵老四,也只是把老四當不懂事的孩子,真要有什麼事,還是交給他這個常伴身邊的成年兒子更靠譜。
是以于衡遠如今春風得意,因着頗得聖人的信任,前些日子太后千秋,他專門爲太后敬上的紅酒,連聖人都甚是給面子的喝了幾杯,連贊好幾聲好酒,可爲日後宮中御酒。
也正是因爲如此,蘇記酒鋪的春天來了。
如此幫蘇記,于衡遠的解釋也很充分:“若非弟妹提醒,我也想不到這茬,如今權當感謝罷了,你們也別有負擔,好生受着便是。”
在場都是聰明人,于衡遠爲什麼這般做俱心知肚明,有些話不用點破,宋子恆和曾長安都點頭笑了笑,沒說話。
于衡遠匆匆來了又走,走之前還要走了一件宋良辰的小衣裳,蘇婉不明所以,當時還好蘇太太就在屋裡,聞言趕緊起身去找了件小傢伙貼身穿的肚兜,叫劉媽包了出去,坐下時纔給蘇婉解惑:“有那一直不孕的,求了小男娃的衣裳夜裡睡時放到枕下,聽說這般便容易懷上,還能一舉得男。”
蘇婉挑眉:“真的有用?”
蘇太太戳了戳她的額頭:“你管人家有沒有用,於公子都親口求了,自然喜愛且相信咱們家良辰,不然誰家孩子的小衣裳不好求?若他家娘子能懷上,是咱們良辰帶去的福氣,若懷不上,也是他娘子沒這個命,你操什麼心。”
蘇婉點頭,心裡想蘇太太還有些做神棍的天賦,于衡遠的“娘子”可不就沒這個命,別說兒子,女兒都沒生出一個來。不過即便如此,人家還是穩穩的當了幾十年皇后,未來最尊貴的女人,還輪不到她來同情。
蘇老爹和宋有福回來之前,于衡遠曾長安他們已經走了,蘇老爹他們有些失望,不過連忙問宋子恆:“曾公子可知咱們家的生意爲何突然這般紅火?”
宋子恆點頭,組織了一下語言,半真半假的道:“據說是前幾日太后千秋,聖人宴請羣臣,席上三皇子爲太后獻上咱們蘇記的紅酒,稱活血養身,再適合女子不過,太后甚喜,聖人見狀也品了幾口,當着羣臣之面言此乃不凡之物,堪爲皇家御酒,連聖人對咱家的酒都如此評價,是以京裡的達官貴人都以喝咱們蘇家酒爲榮了。”
“聖……聖人?”宋有福已經震驚的話都不會講了,他這輩子接觸過最大的官是里正,連村長那般受人尊敬之人,在里正跟前都很有些小心,他們更不敢造次,後來他親弟弟在京裡當了官,是從六品,他弟弟便一躍而成他接觸過最厲害的人,哪知到京裡來還見過大哥口中頂尊貴的侯府少爺,侯府少爺對他們一家都很是平易近人,宋有福覺得能與這般人物有所來往,已經是祖上冒青煙了,萬萬沒想到,連聖人太后這些活在傳說中的人物都喝過他們家釀的酒,還很喜歡的樣子,宋有福激動得幾乎要暈過去,至於自家的酒成爲達官貴人熱捧之物,他已經半點沒感覺了。
連聖人與太后都喜歡自家的酒,達官貴人們也喜歡並不稀奇了。
“三皇子爲何進獻咱家的酒上去?”蘇老爹自詡見過市面,這時頑強把持住,表現得很理智冷靜的樣子,其實已經不淡定了,他話剛說出去,才反應過來,“前日女婿好像說過,曾公子是與三皇子是表兄弟,是以三皇子進獻咱們家的酒,也並無道理。”
蘇老爹他們還沒完全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宮裡負責採買的人下來了,按照平日,聖人親口說蘇家酒堪爲皇家御酒,既可以理解爲盛譽,也可以當作是旨意,但一般情況下都是前者,大家並不當真,畢竟皇家御供常有定數,所謂一個蘿蔔一個坑,添一家,勢必要擼掉另一家,可那常年供奉的人家都是與裡頭的人常打交道,交情和人脈不差,除非聖人親自下旨或者事後過問,不然是人都喜歡與知情識趣的熟人做生意。
蘇記就不一樣了,背後有三皇子撐腰——同爲已領職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叫他們來辦此事怕都要費不少挫折,到手裡捏着內務的三皇子這裡,卻只是一句話的事情,這便是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頂頭上司又是聖人之子的三皇子都吩咐下來了,低下的人辦事自然麻利,到蘇老爹跟前時已經帶了一臉笑意:“咱家姓黃,蘇東家喊咱家黃公公便是。”
太監尖細的嗓音傳進耳裡,蘇老爹險些沒嚇一跳,旁邊的掌櫃在他耳邊低聲提醒了一句,他才連忙反應過來,着人備茶備點心,黃公公先前心裡頭還有些低估,這會兒見蘇老爹頗爲上道,笑得更是一團和氣,隨蘇老爹去裡間喝茶,一邊道:“咱家此番是奉命來辦正事,不能久留,還請東家見諒。”
“大人日理萬機,能抽空前來已是給蘇某面子,若大人今日委實有事,蘇某定然不便耽擱大人,只有一點,大人下回來可得多給蘇某些時日,蘇某定提前在楊鶴樓定上一桌,好好與大人喝上幾杯纔是。”楊鶴樓是京裡最富盛名的酒樓,死貴不說,普通人家即便吃得起,也得提前半月定位置。
黃公公便笑眯眯的回道:“咱家每月初一要出來採買一回。”
喝茶聊天的功夫,便定下了宮裡每月初一來拉一回酒的事,蘇老爹上道的裝好兩瓶酒給黃公公:“大人來得及,蘇某沒甚好準備的,只能請大人見笑了。”
送出去的同時還有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黃公公不動聲色的瞧了一眼,攏進袖裡,這才笑眯眯的提醒道:“太后與皇后娘娘都愛喝蘇家酒,每日睡前不斷,東家可得好生把好關,上得都必須是上等酒才行。”
蘇老爹連連點頭,一邊感謝不已,一邊熱情的把人送出去,走之前,黃公公留下了一塊令牌,負責皇家供奉的人家都有這麼一塊,比金字招牌還管用,一將人送走,蘇老爹便着人趕緊掛起來,讓進店的人都好好瞧瞧,他們蘇家酒是宮中御酒!
許是因爲太激動,守着這麼快金字招牌,蘇老爹便有些不敢走,怕人多手雜,萬一夥計們沒注意,牌子被人給順走了可怎麼辦?便一直坐鎮店中,親自盯着這處,到打烊栓門時,他又開始擔心了,若夜裡有小偷來可如何是好?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揣在自己身上安全,於是家裡的人這纔有幸看了一眼傳說中的金字招牌。
蘇婉頭一次發現蘇老爹也這麼逗,不過笑完又心疼,若蘇老爹一直這般小心翼翼下去,終究是個負擔,這才道:“爹,也不是所有人都懂得識貨,便是有人夜裡潛進咱家店裡,要偷的也是銀錢與酒,漆黑一片的,又如何能注意到這塊巴掌大的牌子?”
蘇老爹還有些不放心,道:“若他們就是衝着這牌子來的,如何會發現不了?”
還是宋子恆的解釋比較有力:“岳父有所不知,這塊牌子本身不抵甚麼,蘇家酒負責宮中供奉,已是記錄在案,便是咱們家的牌子丟了,報上去請宮中再給發一塊,別人拿着委實用不上,且若被發現,告上衙門還要受重罰的。”
蘇老爹這才鬆了口氣:“我還怕牌子丟了,咱們供奉的差事也沒了,若如女婿這般說,倒是無可擔心之事了。”
雖然牌子不擔心了,還有比這更頭疼的事,宮裡每月的定數下來了,都是要好酒,自然就是陳酒了,如此一來本就不夠的酒,能拿來賣的又得減不少,這也算是甜蜜的煩惱了。
還好蘇老爹無意中把黃太監的提醒說出來,蘇婉忽然靈光一閃而過:“若是給宮裡的娘娘們用,新酒未必就不如陳酒。”
衆人正聚精會神的聽着蘇婉的主意,蘇婉道:“這酒不單單喝進肚裡可以活血養顏,用來美容更是效果甚好,我試過用它每晚敷一刻鐘的臉,甚至用來洗臉沐浴,新酒都比陳酒的效果更好——而宮裡的娘娘們愛用,自然也是爲着美容,爹你只要下回黃太監來,把美容的配方給他,再仔細說明,他便能懂。”
宋子恆本來想點頭表示他娘子說得沒錯,自家娘子是如何美容,保持肌膚一直順滑光澤又白皙,他比誰都清楚,只是有些拿不準要不要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這個話題,不過幸好他這一遲疑,到讓宋小芬搶先了:“我記得小妹出嫁前,每日都會用這酒敷臉,一個月下來臉色就白了許多,小妹還叫我用過,只是我覺得太浪費,便不捨得用。”
有這麼有力的證據,蘇老爹再不遲疑,當即點頭道:“那便試試罷。”
宋子恆卻忽然道:“不知這酒對男子可有效果?”
蘇婉點頭:“應該男女都適用。”
宋子恆於是咳了咳,有些尷尬的看了蘇老爹道:“子恆冒犯了,只是那負責宮裡採買的太監恐怕不會輕易信咱們口頭所言,倒不如岳父……示範給他瞧,畢竟有一個月的時間……”
原本認真討論正事,忽然宋子恆這麼一建議,畫風倒有些變了,蘇婉先前還準備說什麼,聞言也連忙把頭垂下去,忍笑忍得很辛苦。叫蘇老爹這般大的年紀,還每日敷面膜,用紅酒洗臉啥的,畫面太美。
反倒是蘇老爹,沉吟了片刻,當即點頭道:“子恆說的有道理,若能直接叫他瞧見效果,他也沒甚麼擔心的,討好了宮裡的娘娘們,他也少不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