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瑞民聞言大喜“果然能保證我樑家出一個秀才的話,老夫就免了你五百兩的欠債。”
“一千兩。”
“六百兩。”
“成交。”
科舉乃是朝廷掄才大典,絕對不能輕視。李炎卿成功的用價格,維持住了國家大典的臉面和地位,心中大爲歡喜。
他繼續道:“若是此事不成,我自然分文不收。不過若是此事能成,光免六百兩的債可不成。府裡,乃至學道那邊,難道不需要運動麼?這個活動經費,樑翁怎麼也要破費破費。”
“這個我懂。只要我樑家能出一個秀才,銀子不是問題。只是新會那幾個縣的考生家中也極有家財,你辦這事,能有把握?”
“一切包在我的身上,包樑翁滿意。”
“那便好。今晚上的酒席上,你放心,有老夫爲你幫腔,由不得那些老不死的不低頭。你不就是要收田租丁稅麼,保證他們都肯乖乖交錢。不過那秀才名額的事,你可絕對不能說三名。老夫的樑家,要佔兩個,只能給他們一個名額。”
“這個好說,不過本官也有條件。香山除了田租丁稅,還有一條,就是官司。現在各族都在鄉間自行處理刑訟,本官這裡沒有什麼生意做,今後這刑訟之事,鄉里禁止私自調解。須得有官府出文書,才能具結,否則休怪本官無情。”
大明朝奉行吏不下鄉的政策,鄉里發生的官司,基本都是本族的族長出面裁決。所謂刑簡政清,其實是宗族勢力侵奪了官府的執法權。某聖君在位,一年死刑案十幾起,不是說治安真的那麼好,只是那些死刑都被鄉里的土財主執行了,官府執行的死刑沒多少而已。
一般的官員,也不會自己給自己找麻煩,樂得把官司都推到下面。可是李炎卿心存高遠,一心要在香山呼風喚雨發家致富,這種官司審斷權,他怎麼可能交出去?要知道大明這個時代,春秋決獄完全合法。知縣的裁量權,高到恐怖的地步。
比如歷史上一員外之女廟裡進香,被當地豪強發現並糾纏,丫鬟逃出報信,小姐卻已經被強了。按律,這就可以問斬。但是在審理中,主審官只根據小姐先抵抗,後則順矣這一條微不足道的細節,把一個可以問斬的罪過,輕判了充軍三年。
這種判罰在後世看來,肯定是不夠公平,說不定還會引來人肉。可斷案之人,卻是千古傳誦的名臣,這案件,也被認爲是他斷案明白,處理公道的表現。見微知著,這樣的權限如果運用好了,如何不是個神鬼皆愁,莫敢不從的格局?
破家知縣滅門太守,這八個字不是說來聽聽的。李炎卿想要把香山縣掌握在自己手裡,做一個名副其實的百里侯,這司法決獄的權限,他自然不想下放。
樑瑞民對於這方面權力的重要性,顯然理解的也不充足,馬上就點頭道:“好說好說。我們原本也是替大老爺分憂,既然您想把權力收回來,我們自然沒有不遵之禮。白天的時候,大家說話有些過火,等今天晚上,讓他們給大老爺當面賠罪。”
送走了歡天喜地的樑瑞民,秦蕊珠道:“老爺,這科舉是國家掄才大典,玩笑不得。我爹當初說過,讀書人唯一的出路,就在科舉。朝廷於科舉上查禁森嚴,你若真是從中插手,只怕會惹禍上身。”
李炎卿微笑道:“怎麼?小秦,你終於開始關心我了?”
秦蕊珠臉一紅“你胡說什麼,我是有丈夫的。再要說這種胡言亂語,我也只好搬出衙門,自己單住。”
“好好,我的秦師爺,我的好膀臂。你要是離開衙門,本官這攤子,可就支撐不住了。”
幾句甜言蜜語,把秦蕊珠的怒氣就說沒了大半。她本來就是羞大於怒,好哄的很。事實上,這種半過線又不過線的玩笑,李炎卿一直沒中斷過,職場掃擾這事,用在秦蕊珠這個未亡人身上,有獨特的情趣。
他接着又道:“科舉是掄才大典沒錯,這香山縣的讀書人,難道就不是讀書人了?他們之所以科舉不利,只不過是因爲本地學風不昌。而本地學風不昌,則是因爲這地方太窮。讀書又看不到希望,也就沒人讀書了。本官讓這裡的人,重新看到唸書的希望,怎麼看,也是對他們有利的大好事,怎麼就成了壞事?”
他喝了口茶“再說科舉從來也不是公平的事,世家大族,手中掌握着精要,他的子弟讀書,就比普通人方便的多。我好歹是香山大令,讓自己的治下出幾個讀書應舉的世家,也是我的職責所在,得說是我的善政。只是在過程中,收了一點好處費而已。很公平啊。至於說出問題麼,你放心,本官這次的事,辦的穩妥的很,保證不會出任何問題。對了,你趕快去打扮打扮,一會陪我去吃酒席。”
“我纔不去呢,衙門裡那麼多公文,我還要批,沒工夫。”她嘴裡嘀咕着,可是依舊身不由己的轉向自己的居處。李炎卿追在後面,將方纔樑瑞民送來的西洋花露拿了一瓶,遞過去“身上撣點這個,好聞着呢。一共三瓶,給你一瓶,其他兩瓶,要留給葉青。”
秦蕊珠這些日子也知道,當初把自己捉來,純粹是個誤會。她蓬頭垢面,完全符合瑞恩斯坦那些人對於江湖人的定義,又聽說他要找知縣,就誤認爲她是柳葉青。
她心裡莫名的竟生出些許怒氣“我天天爲你批改公文,處理行政文書,還要幫你看管官印。累的胳膊都快擡不起來了,爲什麼是柳葉青兩瓶,我一瓶?”
她如今還在喪期,按說是要給丈夫守孝,穿着打扮,衣食住行,都有規矩。只是她如今扮做男裝,還要擔任秘書工作,很多事也講究不起。
尤其今晚是要去春風樓,自己的丈夫,當初就是被那的小妖精迷住,用白條欠了無數虧空。這個劉朝佐也在那裡流連兩晚,難道那裡的女人,就真的比自己好?
她想到此,忍不住對着銅鏡,取了粉在臉上薄薄施了一層,又將那西洋花露,在身上撣了幾撣。胸脯用布條纏住,看不出大小,她也只好做勢挺了挺,心道:晚上的時候,絕對不要輸給那些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