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讓雙眼紅紅的,像是能噴出火來。猛烈顫動着的身子,竟然連帶頭頂上的輸液瓶也跟着晃動了起來。
他死死的把戒指攥在手心裡,咬着牙,縱起身子便從不病牀上折騰了起來。
“哥!你幹嘛啊!快躺好!”
李奕連忙小跑過來,一把扶住了李讓。
可李讓非但沒有讓她扶,二話沒說拔掉手背上的針頭,皺着眉頭捂着胃部,有些艱難的朝門口挪動着。
而這時,鄭時年在旁邊不冷不淡的吱了一聲,立馬頓住了李讓前行的步伐。
“她走了,你不用再去找她,而且你也找不到她。”
“你怎麼知道?”李讓朝鄭時年投射過來一個冷冽的眼神,隨即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轉而問到,“你知道她去了哪兒?她告訴你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鄭時年語氣清淡。
“你特麼怎麼會不知道?那天晚上是你送她回的酒店,你明知道她可能會走,你不可能裝作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眼睜睜的放她走!”
一直面無表情的鄭時年,此時高冷的臉龐上浮上了一抹輕蔑的笑意。只見他不緊不慢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挑着眉,有些不屑的瞥了李讓一眼。
“呵!倪謙和我是什麼關係啊?你這個口口聲聲自稱是她未婚夫的人,你都可以動不動的叫她滾,我呢,我只不過是她的一個學長而已,她走不走,走去哪裡,我管得着嗎?”
“你特麼別在我面前說風涼話!我警告你!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不然……”
“不然怎樣?”鄭時年不等李讓說完,絲毫不給她面子,直接打斷了他,嗆聲道,“不然惹得你這個大總裁不高興了,只需要你一句話,我也要跟着一起滾是嗎?既然如此,那就不勞您大駕了,我現在就滾。”
“你!”
“怎麼?又想打架?我可不像某些人那麼絕情,你好歹是我哥,就算要打架,我也得等你好了之後再跟你打。對了,我還想提醒你一句,就算你恨倪謙的爸爸害死了你媽,還毀了你的公司,但是倪謙什麼也不欠你的,你憑什麼指望你都讓她滾了,她還會在原地等你?不好意思,她不是什麼慈善家,她只不過是個小女孩兒而已。”
說話間,鄭時年一邊整理着他那微微褶皺的衣服邊角,一邊繼續道,“你好好養病吧,沒事我就不來看你了。下個星期爺爺奶奶回國,你就不用去接了,到時候我會盡量幫你撒一個讓你滿意的謊,行麼?”
鄭時年說完,連看都沒看李讓一眼,只是拍了拍李奕的腦袋,然後衝唐唐微微點了點頭,便毅然決然的轉身離開。
李讓把倪謙傷得那麼體無完膚,人家倪謙善良,打破牙齒和血吞,寧願自己逃走,也不跟他計較。可是從頭到尾都站在倪謙這邊的鄭時年,怎麼可能看得下去?
就算是爲了給倪謙抱不平,鄭時年今天都不該來看望李讓的。可是他在醫院樓下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上來了。
因爲他知道,倪謙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放下李讓,她明明還深愛着這個男人。如果哪天等她把心裡的委屈全都排解完了,再回來的時候,若她看到的,是一個已經不健康了的李讓,她會不會更難過?
就當是給倪謙一個交代吧,所以鄭時年來了。
但他並不完全是因爲替倪謙抱不平,纔不告訴李讓她的蹤跡,而是因爲,他也確實不知道倪謙去了哪裡。
前一天倪謙走之前,鄭時年站在酒店大廳的一個角落裡,親眼注視着倪謙陪同大伯一起辦理了退房手續。
他承認,正如李讓說的那樣,他的確不應該眼睜睜的看着倪謙從她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但他這麼做絕對不會因爲不在乎,而是因爲他相信。
鄭時年一直相信,倪謙是善良,並且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她答應了別人的事情,就絕對不會食言——除非別人先食言,比如李讓。
鄭時年堅信,只要他給倪謙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他就一定會等到倪謙給他打的那通電話。
所以,他甘願放她走。
一直到到鄭時年都走了好一會兒了,李讓都還遲鈍的愣在原地,愣在鄭時年對他的那番警告中。
儘管此時的他,穿着虛弱代名詞的病號服,全身上下都褪去了戾氣和光環,但卻依然沒有人敢去招惹他。
就在李讓手裡的那枚戒指都快要把他的手心給印出溝壑的時候,他突然將視線落在了李奕的身上,挪到了她面前。
“把你的給我用一下。”
“那個……哥哥……”李奕掏了好半天都沒把給掏出來,支支吾吾道,“謙姐姐的號碼已經關機好幾天了……”
“給我!”
李奕被哥哥“殘暴”的聲音嚇得微微一抖,小心翼翼的把遞給了李讓。
在場的所有人,光是看着李讓那越來越黑的臉色就知道,這通電話依然沒有被接通。
李讓一手捏着戒指,一手捏着李奕的,他像是突然頓悟了什麼一樣,突然轉身,特別急切的挪動到病房裡那個座機旁邊。
他心想着,也許倪謙是把他身邊所有人的號碼都給拖進了黑名單裡,那麼他用一個倪謙不知道的號碼打過去,興許就能打通了呢?
只可惜,這通用座機打過去的電話,依然逃脫不了傳來“已關機”的機械女聲的命運。
李讓沮喪的揉了揉疼痛難忍的胃部,擡起頭,用一抹唐唐從未見過的期待眼神,看着唐唐。
“送我去謙謙的學校。”
“哥!你瘋了吧!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個病人!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和唐唐要是去晚一點,你現在可能連命都沒了!你還不快老實的去牀上躺着!”
“那我自己去。”
李讓說完,執着的朝門外衝,他那行動不便的身子,卻輕而易舉就被李奕給攔了下來。
“哥!你怎麼就那麼不讓人省心?等你把身體養好了,你想怎麼樣都可以!況且人家謙姐姐早就被你給趕走了,你現在纔想起來了要去找她,也只是白費功夫而已!”
李奕話畢,立馬惹來了李讓的一記蒼白無力的眼神。
這時,唐唐在李奕的背後輕輕戳了她一下,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好像在情急之下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雖然吧,謙姐姐已經走了這是個事實,但是對於所有人來說,這都是他們不願意接受的現實,尤其是哥哥李讓。
“我……哥哥……那個……我的意思是……”
李讓似乎壓根就沒有打算理會李奕的解釋,什麼也沒說,徑直朝病房外面走去,只留下了一個蒼涼又落寞的背影。
李奕和黃姨本來都想上前去攔住李讓的,但卻被唐唐給制止了。
“讓他去吧,沒人能攔得住他。你們看他現在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如果硬把他留在這裡,說不定後果比讓他走更嚴重。”
唐唐一邊說着,一邊彎下頭來很認真的看着李奕,對她說,“我去陪他,他要去哪裡我就送他去,放心吧,我不會讓他有事的。你乖乖的聽黃姨的話,有事打電話給我,嗯?”
唐唐匆匆忙忙的揉了揉小奕的腦袋,便衝出病房跟上了李讓。
此時,一直在病房裡沒有發表過意見的黃姨,作爲一個過來人,作爲一個從小看着李讓長大的阿姨,忍不住心疼難受得直嘆氣。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其實在黃姨眼中,李讓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哪怕那個時候李讓和他的初戀女友分手,他都沒有變得像現在這麼偏激。
要怪,就只能怪當年他媽媽和倪謙爸爸的那場婚外戀,改變和影響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也許,當初李讓的媽媽和倪謙爸爸,不顧家裡的反對,硬要在一起,是不是他們兩個就不會帶着遺憾和其他人結婚了?是不是所有的悲劇就都能被避免了?
也許不會,就算他們當初在一起了,家族的反對,也會是那脆弱愛情裡面很大的挑戰和阻礙,年輕氣盛的他們,說不定還會滋生出更多的誤會和事端,從而造成另一個讓人想也不敢想的悲劇。
可能這就是命吧。冥冥中,一切早已註定。
就算你巧妙的躲避掉了這一通苦難,說不定之後就有一通更大的苦難在等着你。
人嘛,總是要經歷過苦難,纔會成長。
希望李讓亦是如此。
離開醫院之後,唐唐陪李讓去了好多地方。
唐唐和李讓兩個人明明都心知肚明,倪謙和她的家人早就已經退房離開了,但是他們還是第一時間去了倪謙曾經住過的酒店。
意料之中的,找尋未果。
去了酒店過後,李讓又馬不停蹄的讓唐唐帶他去倪謙曾經念過書的學校。
本來李讓是一點希望都沒有抱的,但是去了之後,他卻得到了一個足夠讓他興奮好久的消息——雖然倪謙已經結業,但是距離新生入學還有一段時間,所以宿舍那邊還是原樣,最重要的是,倪謙的東西全都還在。
李讓突然特別慶幸自己之前給倪謙簽過一張監護人的保證書,正是因爲那個簽名,使得他現在只需要用自己的身份證,就能將倪謙留在宿舍的東西,全部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