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謙被黎嫣發來的消息“嚇”得手抖,手足無措的把摔到了車墊上。
“怎麼了?誰發的消息?李讓嗎?”鄭時年轉過頭來問。
“沒有……垃圾短信而已……”倪謙搪塞道。
正好這時,車子已經駛入了酒店的停車場。
鄭時年找地方把車停了下來,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側坐着身子,將右手搭在了倪謙這一側的椅背上,臉上掛起一抹略顯深沉的表情。
“謙謙,如果一個謊話說第一遍的時候別人就不相信,那就不要再說第二遍了。”
“對不起”,倪謙垂下腦袋,“我沒有要騙你的意思,只是這些信息我自己都不想理會,我更不想影響到你的心情。”
鄭時年嘆了口氣,沉默着幫倪謙解開了安全帶。
“走,我送你上去。”
在去倪謙媽媽房間的途中,一路上,兩個人帶着同樣複雜的心情,相顧無言。
一直到鄭時年把倪謙送到她媽媽房間門口的時候,他並沒有先去敲房間門,而是拉住了繼續向前走的倪謙,目光深邃的凝視着她。
倪謙看了一眼面前的門牌號,隨口問道,“到了嗎?是這間嗎?”
鄭時年沒有回答,只是拉着她的手腕,不肯鬆開。而他那都快能擠出水來的雙眸中,浮現着的,盡是心疼。
倪謙沒有要讓鄭時年把她的手腕鬆開的意思,反倒往他面前挪了一部,稍微靠他近了一點。
“學長,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倪謙試探性的問。
鄭時年抿了抿脣,好像猶豫了很久,終於出了聲。
“謙謙,不管你臉上的表情有多麼淡定,也不管你表現得有多麼不在乎,我都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
“哦。”倪謙沮喪的垂下腦袋看着自己的鞋背。
“謙謙,我相信,這點打擊是絕對不可能會打倒你的,是嗎?”
“嗯。”倪謙點點頭。
“但是我太瞭解你了。你是一個特別不會解決問題的人,每次只要一遇到事情,你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逃避。雖然我從頭到尾都認爲我哥不適合你,但是我一點也不希望你們分手,因爲你和他前兩次鬧分手,我都因此和你失去了聯繫。謙謙,我希望你明白,雖然李讓是我哥,可是我和他不一樣。”
“對不起……”
“我要聽的,不是你跟我說對不起。是他不要你了,不是我不要你。你可以斷絕和他的所有聯繫,但是你不能不理我。在你眼裡,也許分了手的兩個人做不了朋友,但我和你,從頭到尾都是朋友。其實要不是因爲你,我和我哥一年到頭都見不了兩次,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因爲他,而放棄我這個朋友,好嗎?”
倪謙心疼得厲害,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這時,倪謙那低垂着的腦袋正好看到,鄭時年從他兜裡掏出了一個並不是他平時用的那枚。
“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很亂,很多事情都還沒有想明白,所以我不會強迫你,更不會跟蹤你監視你的行蹤之類的。這是我自己的私人,我現在把它給你,你放心,我不會主動打給你讓你感覺有壓力,我只希望在你想清楚了的某一天裡,我的上能響起你打給我的這個號碼,可以嗎?”
“學長,你不用對我這麼好,不值得的……”
“我剛剛纔說了讓你不要有壓力,你怎麼就說這種話了?謙謙,你記住,我們是朋友,不管你和誰在一起,又和誰分手,我們都是朋友。你相信我,我沒有什麼非分之想,我只是想好好的當你的朋友,只有做你的朋友,我才永遠不會失去你。”
鄭時年的話,讓倪謙紅了眼眶,感覺鼻尖酸酸的。
鄭時年的確很瞭解她,又或許認識她的人都這麼瞭解她,知道她這個人平時天不怕地不怕,不怕神不怕鬼,最怕的就是獨自去面對她不想面對的事情。
如果今天鄭時年沒有對她說這些話,倪謙可以肯定的說,她一定不會再和任何與李讓有關的人聯繫。
尤其鄭時年還是李讓的弟弟。
倪謙承認,這是她很大的一個毛病。
似乎,在爸爸出事之前,她無論做任何事情都能夠勇敢面對。但自從爸爸出事之後,等到她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所有事情都已經被大伯安排妥當了,而她連爸爸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從那以後起,倪謙就打心眼裡覺得,爸爸的這件事也許就是她這一輩子會遇到的最嚴重的一件事情了。既然這麼嚴重的一件事情她都可以不用面對不用去處理,地球照樣能轉,所以之後她遇到比這更小的事情,就更沒有必要去面對了……
而現在,倪謙聽着鄭時年作爲朋友這掏心掏肺的請求,再看着眼前那被鄭時年遞過來的,她那剛被冰塊冰過的心,竟然劃過了一絲暖意。
倪謙還是忍住了在眼眶裡打轉的熱淚。她勾起她那標誌性的脣角,擡起腦袋找回了自己應該有的底氣,衝鄭時年甜甜一笑,乖乖的接過了鄭時年的那枚。
“好。學長,我答應你,我不會放棄你這個朋友的。”
“這纔對嘛。”鄭時年鬆了口氣,伸過手來寵溺的揉了揉倪謙的腦袋。
“可是學長,你可不可以多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把我的心情調整好了之後,我一定會聯繫你的。我還沒去過澳洲呢,我還指望你帶我去玩呢!”
“好。不管你需要多長時間,我都會給你。我相信,只要你不故意弄丟這枚,我就不會弄丟你。”
“學長,你放心吧,我會好好保管的。”
鄭時年長長的嘆了口氣,把手搭在倪謙的肩膀上,欲言又止的樣子。
本來他還有好多話想和倪謙說,甚至坦白講,他也害怕倪謙今天答應他的這些只不過是在忽悠他,可那些說出來只會平添倪謙難受的話,他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對,他相信,等到倪謙把狀態調整好了之後,他一定還會有很多和她說話的機會。
“好了,我就送你到這裡了,你媽媽就在這間房間裡,也可能你大伯和大伯母也在裡面。因爲我很擔心你,剛纔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你媽媽,我希望家人的陪伴能夠給你力量,所以,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倪謙扯着嘴角笑了笑,很大方的回答說,“不會。”
倪謙話畢,她拉住了正準備轉身離開的鄭時年,沒等鄭時年回過神來,她已經主動撲進了鄭時年的懷裡。
“學長,抱抱。你的擁抱同樣能給我力量,謝謝你。”
鄭時年反手回抱了倪謙,把她抱得特別緊。但是這個擁抱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是短暫的,很快便鬆開了彼此。
朋友之間的擁抱,不就應該是這樣的麼——儘管能給彼此力量,卻也只能點到爲止。
倪謙站在房間門口,一直目送着鄭時年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處,她纔對着緊閉着的房門,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然後敲門。
倪謙這門纔剛敲了一聲,大門飛速的就被人從裡面給打開了。
而媽媽,大伯,大伯母,也在第一時間闖入了她的視線中。
和自己家人對視上的那一剎那,倪謙發現自己先前做了那麼久的心理建設,逞了那麼久的能,竟然一點用都沒有,瞬間瓦解得連渣都不剩。
這一刻,倪謙腦袋裡什麼都沒想,只知道眼前這三個人,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也是唯一不會傷害到她的人。
於是,她連招呼都來不及和他們打,整個人就已經徹底崩潰的撲進了他們的懷裡。
一時間,倪謙把憋在心裡那麼久的委屈和難受全都釋放了出來,把自己整個人深深的埋進家人給她的溫暖中,嚎啕大哭了起來。
學長明明就是騙她的。
他不是說家人會給她力量麼?怎麼她一見到自己的家人,就不自覺的把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釋放了出來呢?
倪謙從一進門開始,就失聲痛哭,不知道哭了有多久,一直到最後,她的哭聲都沒有減弱過。
到了後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哭。
她只知道,她的心好痛好痛,如果不哭出來的話,她肯定會痛死的……
從頭到尾,倪謙的家人都緊摟着她,任由她在他們懷抱的庇佑中,肆意的宣泄着她的情緒。他們除了輕輕的拍打着她的後背,輕揉着她的髮絲,沒有說一句話一個字。
就好像,誰也不願意打擾她一樣。
可是作爲家人,尤其是倪謙的母親,他們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孩子哭成這麼慘烈的樣子,他們怎麼可能會不心疼?
他們的孩子,從小到大都是被他們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就連她爸爸出了那麼大的事情,他們都不忍心讓她去面對,外面的人,又是哪裡來的資格,這樣傷害她?
後來的後來,倪謙的媽媽和大伯母甚至心疼得忍不住和她一起哭,而作爲家裡唯一一個男人的大伯,他雖然不至於和三個女人一起抱頭痛哭,可他那緊攥的拳頭,卻因爲倪謙那越來越洶涌的眼淚,而攥得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