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怡一聽是我的父親出了事兒,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下來。我沒有手機,只好把宇文倩的手機號碼告訴了她。
錢。。。剛聽到說專家可以救父親命的時候,我什麼都沒想,急着就找唐怡去了。現在往回走着,才意識到,我只有三千多塊錢,治病,根本就不夠,可我現在上那兒弄錢去啊!
二叔家也不好過,能拿出六千塊錢幫我爸交住院費,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如果真去北京,沒幾萬塊錢是下不來的。“宇文倩”這時候,我的腦子裡馬上顯出她的名字。她肯定有錢,可是她會借給我嗎?幾萬塊錢,不是個小數目。
在刺鼻的味道中,我麻木的走回了病房。這時候,陪牀的家屬都起來了,十張牀,兩溜對排着。屋子不小,但人都起來之後,就顯得擠了許多。現在雖然是早晨,但屋子裡卻如一個蒸籠,蒸的人難受。這兒的人大多不是很講究,只穿一條大褲衩子,在屋子裡晃盪,大聲的說着話,根本就不管別人的感受,吵的人心煩。
我坐到牀邊,從暖壺裡倒出了點熱水,給父親擦着臉。二叔在這時候,走了進來。他手裡提着兩根油條,遞了過來,道:“吃點吧。”
我把毛巾扔到水裡,洗了一把,擰乾了,搭在牀頭問道:“宇文倩呢?”我接過油條,放在了茶几上。我一點胃口都沒有,看到食物,都有點想吐。
“走了。剛走的。你這個朋友可真有錢,住都要住一晚上一百多的。”他坐在了牀頭,點了一根菸,深深的吸了一口,這才從身上拿出一個紙包,扔在了我的跟前,道:“她走的時候,留下了五千塊錢,說身上就這麼多了,讓你先花着。”
五千。。。。我被打了之後,住院的錢。
我默默的接過錢,放在了牀頭櫃的抽屜裡,心中黯然。本來還指望着借她點錢呢,看情形,是沒戲了。我擡起頭,有點不自信的道:“叔,你能不能。。。再借給我點錢啊,我想帶我爸去北京。”
“我還有六千多,回頭讓你嬸拿過來。”二叔說的很爽快,道:“沒想到你小子真出息了,找這麼有錢的一個老。。。”二叔說突然停住了,嘿嘿一樂,改口道:“城裡人都管這個叫朋友,對吧,以後,你爹可就享福啦。”
我想,二叔能這麼痛快的答應借給我錢,大概也是看了宇文倩的面子。我沒有反駁,低下頭道:“叔,我能用一下你的手機嗎?早上,我讓他們在北京聯繫醫院了,不知道現在聯繫的怎麼樣了。”
“你朋友說回北京聯繫醫院了,現在應該還沒到吧。”二叔忙掏出自己的手機遞了過來。
“恩。”我接過二叔那個直板的手機,向屋外走去。
“唐總,那邊怎麼樣了?”
“已經聯繫好了,剛纔給你打電話,是個女的接的,她說沒跟你在一起,我正不知道怎麼跟你聯繫呢。你父親怎麼樣了?”
唐怡的聲音很乾脆,話語裡,也有真誠問候的意思。“謝謝。”我真心的說道。“還昏迷着呢,到北京後,我再跟你聯繫吧。”
“恩,好好照顧你父親,這次,我聯繫的是XH醫院,就是你跑的那家醫院,他們在治療腦中風方面是很有權威。具體的,等你到了北京,咱們再談吧。”
XH醫院的規模確實不小,但是不是權威,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林教授給我的印象不錯,不開回扣藥,就憑這一點,我也相信他的醫術。
救護車加上護送的大夫,醫院要一千八。我雖然覺得肉疼,但也沒有別的選擇。醫院裡,還有二叔給交的住院費,這些錢,是從那裡扣的。
我正在病房裡收拾着東西,門口來了一羣鄉親。有我認識的,有不認識的,全擁了進來。
見到他們的那一刻,我有點激動,父親,老實的父親,在村子的威望竟然如此之大,病了,還有這麼多人過來看他。
一個黑胖的女人擠到了我跟前,拿出一張紙條,遞過來,說道:“你爹不行了,借我們的錢你該還了吧?”
“你爹纔不行了呢。”美好的心情一下子被打亂了。本來,我是不該跟這些人發火的,以前不管是什麼原因,總算幫過我家,但偏偏這女人說的是我最忌諱的話。
“你他媽的還。。。”女人說着就要動手。
“嚷什麼嚷,不就欠你倆錢嗎?”二叔擋在了我們中間,喊道:“這兒都亂成這樣了,你們還來搗亂,能欠你多少,等我哥好了,衝我來。趕緊走。”
胖女人看着二叔,道:“這可是你說的,大夥兒都聽見了,到時候你別跟我們耍賴。”
“對,我說的。我哥欠你們的錢,我還,現在你們可以走了吧。”二叔大義凜然的站在那兒,怒視着衆人。其實我父親借的錢也沒多少,大部分是三百五百,多了,別人也不借給他,這些人的錢加一塊,也超不過兩萬。
在我焦急的等待中,救護車終於載我我父親安全的抵達了北京。二叔跟我一起來的,跑前跑後的張羅着,雖然我一個人在外面也經歷了很多,但遇到這事兒,心卻亂了,擔心父親,又要想着上那兒弄錢,這一切卻又不是我所能承受的。
唐怡早把一切安排好了。來了之後,就進了病房。二叔有點迷茫的看着我,趁着唐怡出去的時候,拉住我問道:“小恆,到底那個是你女朋友啊?咱可是本分人。。。”
我苦笑道:“那個也不是。這個是我老闆,送我回去的那個算是個普通朋友吧。”我把剛取出的三千塊錢,加上宇文倩給的五千,一共八千塊錢,交給了二叔,讓他先去交住院費。
唐怡帶着幾個醫生進來了,一番檢查後,讓我在單子上籤了個字,就把父親推進了手術室,說是顱壓高,要在腦袋上打孔。這些我都不明白,但到了這裡,也只能相信他們。唐怡安排好之後,就走了。我獨自一人坐在手術室門前,焦躁的等着。
二叔回來後,也顯得很不安。他在我面前走來走去,幾次想張口說話,但又咽了回去。
我的眼睛只盯着手術室的門口,心裡默默的祈禱着。在我望眼欲穿的時候,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一個年輕的大夫率先走了出來。我趕緊的走過去,問道:“我爸怎麼樣了?”
“現在穩定了,但還沒出危險期。”說完,轉身離開了。
他的話讓我看到了希望。我追着推父親的小車,走進了病房。這時候,我再看父親的臉色,竟然覺得有了點活氣。我坐在父親的身邊,輕輕的揉着他的胳膊,小聲的說道:“爸,醫生說你穩定了,你快醒過來吧,等你醒了,我帶你去故宮看看。那可是皇帝住的地方,你不是說,等你以後來了北京,一定要讓我帶你去看看嗎。。。”
“麻藥還沒過去呢,醒不了。小恆,在這兒住院可不比咱們縣,你還有錢嗎?”二叔試探着問道。
“八千不夠嗎?”聽到他這話,我心內一緊。現在跟我要錢,就等於要父親的命呢。
“我剛纔問了一下醫生,他們說最少也得三萬。你最好先想想辦法,再弄點錢。要不到時候,一停藥,就麻煩了。”二叔坐在父親的牀邊,低頭說道。
二叔在縣醫院的時候,跟我說,借給我六千塊錢,但現在,他卻不提這個茬了。他不提,我現在不能不提,正是缺錢的時候,爲了錢,只能把臉扔下,道:“你不是說還有六千嗎?”
“你嬸他弟蓋房,瞞着我,把錢借給她弟了,我今天打電話才知道。這敗家娘們,等我回去非好好收拾她一頓不可。”二叔說的正氣浩然,好像是真事兒似的。
我看着父親那蠟黃的臉,咬着嘴脣說道:“一會兒我就找錢去。”
“還有家裡欠的債,你也得籌一下,要不,我回去了也沒法說。”二叔點了根菸,又抽了起來。
我們住的是兩人間,可能是唐怡有面子,另一張牀上並沒有安排人。我的嘴脣咬出了血,但我忍着,錢是我家欠的,我怨不得別人。父親有病,別人要賬也是應該的,萬一我父親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鄉親們也得知道這錢跟誰要啊。但我惱二叔,太勢利了,以爲宇文倩是我女朋友的時候,就什麼也不怕了,現在知道她不是我女朋友了,怕我還不起他錢,就這樣了。躺在牀上的是他親哥哥啊!
“你放心吧,我這就出去找錢去。”說完,我又看了父親一眼,轉身,向門外走去。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街上的燈亮了,慘黃的燈光灑在喧鬧的街道上,給人一種恍惚的感覺。我不想求人,可是現在又不得不求人。我害怕那種憐憫的目光,我害怕讓人看不起,可是臉又值幾個錢啊。站在話吧的電話機前,我撥了唐怡的電話。“唐總,我想跟您先借點錢。”
“沒問題。”聽到這句話,我忐忑的心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這兒還有六千,昨天還有五萬多呢,可是上了貨,錢都打出去了,明天我給你送過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