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勝接連用了三天巫術,便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胸口的位置有些不對勁,那種感覺,就像是那裡本就存在一個屬於他的空間,空間原本被塞得滿滿的,但是使了多次巫術後,那空間裡的東西便不滿了,有種空蕩蕩的感覺,總之不太舒服。
方勝想了又想,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比喻,那裡像是另一個丹田,只不過丹田裝的是內力、靈力,而心口的那個位置裡裝的是他尚不明白的一種東西。而且,那種東西似乎用一點就少一點,根本不會增多,隱隱約約地,方勝覺得巫祝的壽命之所以會短於常人,也許正與此有關。
到了此時,方勝對喬婭他們的恨意便沒那麼濃了,因爲本村的巫祝幫秋華施術的次數可比他幫那些村民施術的次數多多了,巫祝能毫不猶豫地以減壽爲代價幫助他們兩個外人,這種恩情,足以將喬婭她們對秋華做的那些事抵消。
然後方勝便見到了匆匆回村的巫祝,這位老人家顯然是沒怎麼休息連着趕了三天路,方勝見到他的時候他的氣色很不好,比以往更顯老邁。巫祝是剛一得知方勝以巫術救了那些人後便趕了過來,此時方勝對這位老人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敬意,一見巫祝已有上氣不接下氣之態,便當先行了一禮,然後溫聲道:“巫祝,你回來了。”
然而巫祝的反應不僅出乎了方勝的預料,而且超出了他身後那些村民的預料,他喘勻氣後,張嘴便道:“你能再念一遍那咒語試試嗎?”
方勝驚訝地“啊”了一聲,然後道:“可以。”接着方勝便又念起了那咒語,這會他也是駕輕就熟了,似乎比巫祝還要熟上兩分,很快那小屋裡就產生了靈氣波動,只不過這次沒有施術的目標,那些靈氣波動便都圍繞在方勝身邊。
等方勝唸完,巫祝面露訝色,竟又說了句讓人吃驚的話:“對不起,你念的正是我們巫印族的清心咒。”
方勝心裡“咯噔”一聲,心道,無端端說對不起,接下來肯定是有什麼對他不利的事了。果不其然,巫祝接道:“依本族的規矩,前來本族偷學巫術的外族人都要被處以火刑。”
方勝身子猛一震,差點就要動手,卻見秋華正在屋外站着,衝他微微搖頭。
方勝強忍着氣,悶聲道:“巫祝,你當時唸咒語的時候可沒說不能學,也沒有讓我們迴避,我當時聽得多了,一不留神便將那咒語記下了,若說我有罪,我承認,但是也不能只怪我自己,你也得爲此負責。”方勝生氣之下,巫印族語竟然越說越順溜。
秋華本是一臉嚴肅地在外面聽着,哪料到方勝竟說出這番要將巫祝拖下水的話,不由微笑起來,一見巫祝又要開口,忙再次凝神細聽。
方勝的話讓巫祝也是一愣,不過他接下來的話卻和方勝說的完全無關,只見他又道:“本族對偷學巫術者處以火刑的慣例由來已久,但是那只是針對學而未成的外族人。本族還有個慣例,只要會巫術,願意爲本族出力,並能通過巫祝的試煉,便可以成爲本族的巫祝。對本族巫祝來說,學任何巫術都是不受限制的。”
“啊?!”方勝不由大驚,萬萬沒料到巫祝竟然會說出這番話。
方勝很快就弄明白了巫祝的意思,巫祝是說,他現在已經算是個學會了一樣巫術的人,已經從那“學而未成”之列跳出來了,此時只要他願意向巫印族表示效忠,並能通過一個什麼巫祝試煉,那麼他將成爲一名巫印族認可的巫祝,死罪就免了。
方勝見巫祝說得極是流利,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便問道:“巫祝,難道巫印族還有不少外族巫祝嗎?”
巫祝點了點頭,道:“極少,但也不是沒有。”
方勝很快又想到一事,剛纔巫祝好像漏說了既偷學會了巫術又不願爲巫印族效力的人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他實在很想知道,因爲他自己就是這種人,於是斟酌了一下便問了出來。
“族中會派出巫使,以秘術追蹤,之後摧毀其神智。”
方勝想象了一下自己雙眼無神,整天傻笑滿世界亂闖的樣子,不由背上生寒,忙試探道:“這秘術自然十分有效了。”
“尚未失敗過。”
方勝暗道,這巫祝不會是在坑我吧,但他又實在不敢冒這個險,只得苦笑着看向秋華。秋華三天來研究所中之毒只有一點點進展,還沒向他發過一起逃走的信號,這一會,把方勝急得簡直要拽頭髮。
“你可願意爲本族效力?”
方勝心道,我現在能說不嗎,又想到自己還得去那祭祀上找東西,反正都得在這待上一段時間,便以一種豁出去的語調道:“願意!”
此事到了現在,除了巫祝本人之外,其他人都有些接受不了。
等衆村民在巫祝的帶領下退了出去,方勝又被關在了小屋裡,蓋因他現在還沒通過巫印族的巫祝試煉,在正式成爲一名巫祝之前,他就依然是階下囚。
秋華走的時候示意他稍安勿躁,方勝哪能安得下心去,他這才知道,原來秋華中毒纔是小事,而他身具巫術,能被巫印族的秘術搜出人在哪纔是大事。
實際上練了幾遍巫術之後,他也只不過是感覺到了心口處的那個類似丹田的存在罷了,說能以秘術找到他,八成便是和心口處的那個空間有關了。
方勝往地上一坐,越想越覺得氣悶,後來不由嘲笑起喬婭她們來,巫印族除巫祝外的普通族人顯然把巫術的事看得比天還大,他只不過唸了一遍清心咒罷了,就把喬婭等人緊張成那樣,等巫祝一回來,卻用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便把問題解決了,這充分說明,巫印族的上層,也就是巫祝,和那些普通村民之間也存在着相當大的隔閡,大概只比馭龍洲內陸修士與普通人之間的隔閡小一點點。
次日秋華便來看他,並告訴方勝她的巫毒已經被巫祝解掉了。如此一來,方勝也更加確信那巫使和秘術是確有其事,很顯然,巫祝是不怕他跑才幫秋華解的毒。
兩日後因趕路而勞累異常的巫祝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叫上方勝,讓方勝跟他一起走一趟,便是去參加那巫祝試煉了。
此時秋華不論是身體和境界都快速恢復着,便苦笑着與方勝商量,若是方勝不願意去參加試煉,那麼他們馬上就可以強行離開此地,至於那什麼巫使和秘術,秋華有把握,只要方勝呆在宗門裡,任巫印族的秘術有通天之能,也絕對不能拿方勝怎樣。
實際上方勝也是相信秋華的說法的,像華陽山雷落宗,雖沒設防禦法陣,但是要想混進去個巫祝,實在比登天還難。方勝所擔心的是,他不可能整天窩在宗門裡,萬一落單時着了那巫使的道就完了。
方勝心頭有點發虛,再加上又有祭祀之事給他當藉口,最終決定,還是去試煉一番,同時打探祭祀的事。
如此一來,似乎他和秋華分道揚鑣已成定局,方勝將來的行動將會受很大限制,秋華還和他在一起便有諸多不便。再加上兩人失蹤已久,想來不論是蘊真宗還是祁昆,都已經急得夠嗆了,最好還是有個人去知會一聲。
不管從哪方面考慮,秋華都是獨自離開更合適,但是當方勝提出讓秋華先回去的時候,卻見她微笑道:“將你一個人留在這我實在不放心,咱們既然是一起來的,便也一起回去吧。半年內我境界便能完全恢復,到時候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她聲音輕柔溫和,但卻有一種讓人難起反對之心的堅定。方勝心中一暖,便點頭答應下來。當天他們便組成了一個怪異的組合,一共五人,向南方迤邐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