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王帳中,突厥王一臉凝重的揹着手在帳中走來走去,眼中帶着難掩的沉重和擔憂。
布拉格掀開簾子叫了聲“父王”後,他擡眼仔細看了看他,淡淡“恩”了一聲,也就是這種冷淡的態度,讓布拉格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
看情形,那件事八成已經傳到父王的耳朵裡,看態度,他實在辨不出父王對他傳言到底聽信了多少。
但不管如何,大哥和三哥這招都真夠狠的!即使他已經竭力制止這件事的飛速傳播,卻仍舊難以避免的傳到了父王的耳朵裡。
他小心翼翼觀察着突厥王的表情,這是他第一次站在父王面前時感到心底沒底,感到真真切切的擔憂。
在他的印象中,父王一向對他要求嚴格,同樣,對於他的寵愛也是別的兄弟無法比擬的,但這一切都源於他是父王的兒子,這種先天的優越感讓他覺得即使他做錯了什麼或者做得太過放肆,父王都會念着父子親情寬恕他的過錯。
但現在不同!倘若父王聽信了謠言,就勢必會對他心存芥蒂,莫說百年之後會不會把王位傳給他,就算對他作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也同樣不難理解。
父對子和君對臣向來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你可知父王今日叫你過來所謂何事?”突厥王回到位子上,用探究的眸子看着與他只有一桌之隔的布拉格,他怎麼都無法相信,這個他從一開始就寄予厚望的兒子,竟有可能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布拉格一怔,聽到他仍舊自稱爲“父王”,便知道父王心中多少還是顧念着父子親情,心裡稍稍好過一些,但面上依然表現得謙和恭謹。
“兒子不知,還請父王示下。”
“近日,有個關於你身世的謠言,不知吾兒可曾有所耳聞?”他在直奔主題的時候還不忘觀察布拉格的一舉一動,似乎想從中找到些蛛絲馬跡。
布拉格冷冷一笑,回敬道:“父王既說是謠言
,那便間接等同於不可信,即使如此,孩兒又何必在乎那些無稽之談?在孩兒看來,沒有什麼比父王的肯定更能讓孩兒深感欣慰了。”
“恩,吾兒言之有理。”突厥王點點頭,似乎陷入到深深的沉思中。
“既然父王覺得孩兒說得有理,又爲何依然悶悶不樂?莫不是有誰向父王進了讒言,說了些對兒子不利的話?”
他上前一步,雖心中宛如明鏡,卻還是想從父王這裡多探點口風。
“吾兒有所不知,如今這事已在幾日內傳得人盡皆知,並非父王不相信你母親的貞潔,實在是……哎!你也知道那般老臣有多固執,在王位繼承這件事上,本就有許多守舊的老臣偏袒你大哥,如今又出了這事!真是讓本王深感頭疼啊!”
突厥王無奈的搖搖頭,想起這檔子煩心的事,就覺得頭疼的厲害。
布拉格面露憂色,走至突厥王身邊,輕聲一嘆:“父王您身子不適就該多注意身體,那幫老臣要支持誰是他們的事,父王不必爲此煩憂。而且父王現在正值壯年,關於繼承人的事,孩兒以爲沒必要過早的提上日程。”
“吾兒說得有理!”突厥王讚賞的點點頭:“本王也覺得在現在這個當口要是一味的和那些老臣作對,勢必會引起他們的強烈不滿,如今正齊那邊又虎視眈眈……要是咱們突厥在這個時候起了內亂,豈不是平白讓敵人佔了便宜?”
“父王所言極是,近日兒臣定當行事謹小慎微,絕不落人口舌讓父王爲難。”他垂首立在一側,絲毫不似往日那般意氣風發。
“吾兒能這麼想,爲父甚是欣慰。”突厥王站起身,輕輕拍了拍布拉格的肩膀,沉聲道:“爲父雖然身爲突厥的王,在外人眼中榮光無限,可真正在選擇的時候卻需要面臨諸多的煩惱和顧及,並非真正可以做到隨心而爲,吾兒,你能明白爲父的意思嗎?”
“明白!孩兒都明白!”布拉格重重的點頭,對父王到了此
刻仍舊能與他推心置腹的說心裡話很是感動。
“父王,有您這番話,孩兒便已經知足。”他深深的看了突厥王一眼,雖然才幾日沒見,但他卻好似忽然老了幾歲,整個人看起來都異常的疲憊蒼老。
他忽然想起年幼時母親就早早故去,也算是父王把他一手拉扯大的。
那時候父王便常說,那麼多兒子中,他最像他!所以從小就對他格外的照顧和栽培。其餘幾個兄長的馬術和箭術都是專程找了師傅來教,但他的卻是由父王親自傳授,由此可見,父王待他與衆不同。
在他的印象中,父王不光是突厥的王,更是一個嚴厲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以一個繼承人的標準去要求他,什麼都給他最好的,也什麼都讓他盡力做到最好。
事實上,他也的確沒有讓他失望!雖然在兄弟中排行老七,卻在短短几年的時間內奪取“突厥第一勇士”的稱號,併成功收復了朝中一半以上的老臣作爲他的支持者。
眼看着一切都進展的如此順利,沒想到竟會突然遭逢如此大的變故!
即使這個結果是他之前早就料想到的,但真正需要面對時,還是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父王,您看起來……不太好,要不要孩兒找人給您看看?”他實在不忍父王爲了他的事情這般憂心,又恨自己當初爲什麼做不到殺伐果決,不然便不會有今日的這番境地。
“不用了,老了,不礙事的……”他笑着擺了擺手,臉上已現出一絲疲憊之色:“爲父累了,吾兒就先退下吧。”
“是,父王。”布拉格深深看了他一眼,本還想說些關心的話,但看到他臉上的疲意後,還是生生嚥了回去。
在布拉格快要掀簾而出時,突厥王的聲音再次傳來:“吾兒,父王老了,這一生真正信賴的人不多,你可千萬別讓父王失望啊!”
布拉格身形一頓,回了句“是”,便匆匆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