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
魏軍的隊正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向左右看了兩眼,擡起手阻止了想要上前的部下,自己一個人握着長劍,謹慎地向着那個坐在屍體間的人慢慢靠了過去。
風大的時候血腥味能夠吹出去很遠,空氣裡的腥臭叫人皺眉,躺在旁邊的屍體,讓這魏軍隊正沒有因爲顧楠的模樣有所鬆懈。
將長劍橫在身前,走到了顧楠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顧楠的裝束沉聲問道。
“你是漢人?”
說着,手中的長劍也已經對準了顧楠,只要她有什麼異動,哪怕是漢人,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顧楠沒有在意對着自己的長劍,而是看着這隊正的鎧甲,是魏軍的衣甲。樣式大體上還是同當年的一樣,不過還是變了許多地方,變得她一時間都有一些認不出來。
她沉默了一會兒,用內力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你們是朝廷的軍馬?”
看着眼前明明是一個女子模樣的人,用一口厚重的男聲說起話的時候,饒是這幾個斥候都是戰陣中人,也還是呆了一下。
傻愣地看着顧楠,看着她散在身後的長髮,有些單薄的身子,還有尚沾着一點血跡的面孔。
這是男人?
······
朔北邊塞,魏軍在此已經駐紮了半月有餘,不過這半月來並沒有準備行軍的打算,根據主帥的命令,他們一直停留在邊境處打探着突厥的動靜。
兵營裡巡邏的士兵從路上走過,巡邏的時候沒有事情做,他們總會小聲地那麼聊上一兩句。
何況最近這幾日,軍營裡的可以一聊的閒事頗多。
“哎。”走在最前面的一個士兵對着自己身後的人小聲的說道。
“聽說了嗎,昨日有一隊斥候從大漠裡帶回來了一個遊俠兒。”
雖說現如今國中已經通行字同音,但是終歸是自己的家鄉話,相互之間閒聊時他們也總會帶些口音。
“聽說了,而且還聽說那個遊俠一人一劍殺了二十餘個突厥騎兵。”
後面的一人臉色嚴峻,煞有其事地說道,引起了一片小聲的驚呼。
“好傢伙,真就一人一劍,這殺的了騎兵?”
“我聽人講好像還真是,莫說衣甲,連馬也沒有。”
“嘿嘿。”就在幾人對着這一人殺了二十人議論不休時,走在一邊一直沒有發話的一個老兵突然笑了兩聲。
“我可是親眼見過那人的,王小子的那隊斥候回來的時候,我正好在守門,碰巧見了那遊俠一眼。”
他的話一下子就引起了士兵們的興趣,紛紛小聲問道。
“是個什麼模樣?”
“是不是光是身子就有兩三個人那麼高?”
“那劍呢,可是像門板那麼大?”
老兵的笑容收斂了一下,神色複雜,臉上露出了回想的模樣,似乎是在想着要怎麼形容。半響,才深然地說道。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比將軍還要漂亮的男子。”
···
一間營房裡,一個身穿着將領衣袍的人正坐在桌案的旁邊。
他的身材算不得多麼健碩但是修長勻稱,是一種恰好的感覺,不會顯得肥大也不會顯得消瘦。而他的相貌,卻叫人不知道該怎麼說,若是硬要說就是那種能叫女子羞愧的模樣。
羞是羞他長得着實俊美,愧是愧他恐怕要比女子還要漂亮上幾分。脣紅齒白,一對柳眉簡直就像是用筆輕描出來的一樣,一雙眼睛似乎都可以叫人出神的看上半天。
此時的這個將領正在翻看着斥候傳來的文書。
他看過前面幾頁之後,目光落在了最後的一段上,這一段中的文書寫道。此次他們在大漠中除了探得了突厥的一些消息之外,還遇見了一個人將他帶回了軍中。
這人是大漠之中的遊俠,他們遇見他時,正好見到他一人殺了二十餘人的突厥騎兵,乃帶了回來。
除了這些文書中還簡單的描述這遊俠的樣貌和當是的情景,當然這些將領就沒有太自信的看了。
“二十餘騎。”將領拿着文書,神色上浮現出了一絲驚訝。
此次來到邊塞的皆是大魏精軍,不說別的,只憑衣甲精良突厥人的那些劣刀就很難傷到他們。
即使如此他手下最精銳的士卒全副武裝的情況下,也很難說能夠以一人之力殺了二十餘個突厥騎兵,更不要說是在沒有衣甲沒有戰馬的情況下了。
文書上說這人是邊塞的遊俠,常年在塞外走動。
“倒是一個義士。”微微一笑,將領放下了文書:“到時可以去見上一見,若是願意入軍爲伍,倒也是一件好事。”
······
雖然被幾個斥候帶到了軍營之中,不過顧楠也沒有什麼地方要去,更沒有什麼急事要做,所以也沒有反抗就跟着來了。
到了軍營裡,被安排在了一間營房中等候,也算是好吃好喝,起碼吃的東西是熱的,還不用自己出錢。
她在這裡呆了兩天,大概是第二天的傍晚,兩個士兵來叫她,帶着她去了一片校場。
還沒有走進校場的時候,她就遠遠地感覺到了幾分肅殺,擡眼看去,校場的中央站着一隊士卒,約有四五百人,身旁佇着一杆長槍,身子緊繃着,正對着站在軍前的一個人。
那個人穿着將甲,披着一件披風,應該就這這軍的領將。
顧楠在兩個士兵的帶領下走進了校場中,她踏進校場的一刻,那四五百人齊齊地移過了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股寒意涌來,顧楠卻只是淡淡地回看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
這軍不錯,有幾分氣魄。
應該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那個將領回過身。
見到那個將領,顧楠的眉頭擡了一下,她有些分不清這個將領是男是女。而那個將領也愣了愣,他看顧楠,估計也是同樣感覺。
如果不是斥候的文書中一再提到顧楠是一個男子,他真的還以爲自己見到的是一個絕美的女子,看着顧楠的模樣,他都不自覺的出神了一會兒。
但是隨後他又發覺了自己的失禮,收回了視線,他自己也時常被人這般打量,知曉這其中的無奈。
他不再去注意顧楠的樣貌,而是出聲一笑,說道。
“想來兄弟便是那斬了二十人突厥驍騎的義士了。”
“在下顧楠。”顧楠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微微一拜:“見過將軍。”
她不會在這裡久留,快一些的話大概一年多就會離開,所以報上名字倒也沒有什麼關係,也不至於牽連上什麼瓜葛。
聽到顧楠確實是男子的聲音,將領點了點頭,上下看了一眼顧楠,心中暗想,不卑不亢,果真是俠客風範,微笑着抱拳行禮。
“我名喚高長恭,此時任這軍中主將。”
他沒有提及自己的官職,就連身份也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是沒有要用官身來壓顧楠一頭的意思,倒是顯得平和了許多。
高長恭,這個名字顧楠聽着有些耳熟,但是可能真的是太久遠了,她對於歷史的記憶已經淡去了太多,也已經想不起這個名字是誰了。
兩人簡短的聊了幾句,高長恭回過頭看向自己身後的軍陣,同顧楠問道。
“顧兄弟覺得我這軍中如何?”
對着軍陣肅然,他的眼中露出了一分自豪的神色,大魏就是有這般的軍威,才能叫異族不敢妄動。
“很不錯。”顧楠點了點頭,實話實說。
高長恭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他聽到別人讚歎他的軍陣,總比聽到別人讚歎他來的高興。
忽然,他說道。
“聽聞顧兄弟是這關外的遊俠,我這有一件事想請兄弟幫忙,不知道兄弟可否幫我?”
顧楠疑惑地看向高長恭:“何事?”
伸出手,高長恭拿起了旁邊的一罈酒,行軍之時其實是不得飲酒的,但是今天破例,反正他就是主將,也沒有旁人知道。
他倒了兩碗酒,將其中一碗遞給了顧楠。
“同我等一起,劍指漠北,掃清胡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