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踏。”
馬蹄踩在石板上發出不大的聲響,黑哥看着像是無聊地打了一個哈欠,顧楠坐在它的身上拉着繮繩。
身後的陷陣軍沉默地跟着,如林一般地立着的長矛長戈在冬日的陽光下散發着微光。
路旁的草地顯得幹黃,風壓過,全部低了一個腦袋。
小流流轉地輕響,橫在上面的石橋邊,停着一隻麻雀,看到了行來的軍隊,跳了兩下,歪着腦袋,隨後一驚,撲騰着翅膀向着遠處飛去。
函谷關本就有守軍三萬,所以顧楠的隨軍只有陷陣千人,加一塊將令,調遣守軍。
這千人隨時可以調集,畢竟他們和普通的士兵不一樣,就算是軍休期都不能回家。從上一代的陷陣開始,嬴稷就給顧楠過一個規矩。
陷陣軍所部只有服滿五年軍限,軍功至百人伍,才能恢復良人身份,之後留在軍中者直接提爲百人將,退出軍部者,賞田傾歸鄉後可不受軍召。
顧楠領軍走到城門的時候卻是遇到了嬴政和李斯兩人,按他們的意思,他們是來送一程的。
顧楠也沒有回絕,就讓他們跟一路也沒什麼。
“顧先生,關外都是個什麼模樣?”嬴政側過頭問顧楠,他雖然是從關外回來的,但是在長大後就再也沒有出過關,對於那關外很是好奇。
“關外啊。”顧楠仰着頭似是思考了一下,笑眯眯地看向身邊的小孩。
“就是一片荒原,到處都是吃人的野獸,食人不吐骨頭。還有食腐的禿鷹,專門叼死人的屍體和你這樣的小孩吃。”
嬴政被顧楠笑得打了一個寒顫,縮了一下脖子嘟囔着。
“先生又騙我。”
“哈哈。”
顧楠笑着拍了拍嬴政的頭,拍亂了他的發冠。
“我可沒騙你。”
“別拍我頭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嬴政抱怨地晃了晃腦袋,又看向李斯。
“李先生你說關外真的是那樣的嗎,父王和我說,關外有衆立大國,有廣袤山河,怎麼會是顧先生說的那般的蠻荒之地?”
李斯騎在馬上,嘆了口氣,笑道:“你顧先生說的沒錯。”
那狼顧虎視的衆國如何不是食人不吐骨頭的野獸,那流兵亂民如何不是食腐的禿鷹,那戰火連天的破敗之地,如何不是一片荒原。
“啊?”嬴政的小臉顯得有些失望:“那父王是騙我了?”
“不,你父王也沒騙你。”
李斯搖了搖頭。
“父王也沒騙我?”嬴政是蒙了,那關外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抓了抓頭髮,低頭臉上一副苦相,思考不能。
顧楠和李斯看着嬴政的這幅模樣對視一笑。
“別想了。”顧楠說道。
“日後你會明白的。”
說完,顧楠向着兩人:“就送到這吧。”
再往前走就快出看不到咸陽城了。
軍隊停了下來,李斯在橋前拉住馬點了點頭:“如此,斯就拜別顧先生了,來日再見。”
嬴政也是擺出了一副認真嚴肅的模樣,對着顧楠一拜:“學生拜別先生。”
“行了,沒必要這麼嚴肅。”
顧楠拍了下黑哥,轉過馬頭,擡起一隻手擺了擺:“走了。”
陷陣軍從嬴政和李斯的身旁走過,在那身白袍的帶領下愈走愈遠。
“公子,我們也走吧。”
李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離去的大軍。
才側過了繮繩。
明知千萬人,亦往之,爲將之人,都是這般的人嗎。
呵,還真是一羣狂浪之人。
“李先生,顧先生此番去函谷,到底是去做何?”
嬴政看顧楠走遠,才皺起了眉頭,看向李斯,他雖然年幼,但也不是什麼都不懂。
早在朝中動向之中看出了一絲端倪,此番,前往關外之軍已經達到了二十萬之衆,在外之將皆都像是在做一件事。
一件能叫天下動盪的事。
李斯半合起眼,遠眺咸陽,張開口,緩緩地說道。
“驅虎逐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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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淹沒在夜色裡,半籠在雲霧中看不清樣子。瑟瑟的冷風吹得草卷壓折,萬里無際,月淡雲疏,朗朗的星點倒是在幕下羅布。
荒原之中只有一座雄關立在山河之間,就像是一隻匍匐在原野之上對的巨獸。
盤踞在那將那長河山巒橫成兩段。
函谷城頭,秦軍大的黑旗被風扯得獵獵作響。
顧楠穿着一身將袍,坐在關口,看着那如同刀斬斧鑿的橫斷山崖之側的遠路。
身前擺着一副低矮的桌案,一壺一杯。
蒙驁,呂不韋,再算上她,秦軍短時間一口氣起兵二十萬衆,看起來似乎不多,甚至還不及長平之戰的一半。
但是長平之戰六十萬人,數十萬人民夫。
這次的二十萬,少有人知道,幾乎沒有民夫,全是在列之軍。
嬴子楚做足了佈局,旁人見那呂不韋攻駐東周一城不過數萬人,不以爲意。
實際上,領帶甲十萬衆,這份兵力就是攻一國都是夠了。
只是那呂不韋真的可信嗎?
顧楠皺着眉頭。
她不在知道,呂不韋雖是領軍但是手中並無將令,將令持在嬴子楚的另一位秘衛手中。他若是敢輕動,要了的,只有他的命。
要呂不韋領軍,不過是讓人輕視,不去注意東周那地界罷了。
“將軍。”
一個人突然出現在顧楠的身後:“有什麼吩咐?”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緊身衣服,但是看不出身段,臉上還這一張木面具。
王家秘衛,嬴子楚借予了顧楠一人,讓她調遣。
“你去蒙驁將軍處,此後將他們的隨軍之事事無鉅細都傳予我來。特別是魏國動向。”
“明白。”
秘衛點了點頭,退進了城關下的陰影處消失不見。
顧楠低下頭,拿起壺子,微微傾倒,壺中的水注進杯中,翻旋不止。
夜裡很安靜,沒有半點聲音。
“嘎。”
不知何來的一處叫聲,叫破了這份安靜,像是那烏鴉叫。
隨後一片黑色的羽毛從高處飄落,落在了顧楠的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