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氣極便什麼也沒多想,一咬牙使勁兒將身子往後一仰,一同摔了下去。不過,顯然,我一是爲了讓他清醒,二是要拉他做墊背的。聽他在我耳旁悶哼幾聲,手臂上的力氣有所減弱,忙一骨碌就爬了起來蹲在他身邊。又氣又惱,萬般委屈地抹了抹脖子,好疼,還好沒有見血。我這才氣鼓鼓地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他的臉頰。他低低地尖叫了兩聲,偏了偏頭,避開我的手指,卻沒有睜眼。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戳他的臉頰戳了半天,才察覺到不對勁。他的臉色與平常不同,之前雖然覺得他長相俊美,但臉絕對沒有白到這種地步。這種狀況,似乎有點不妙。就在我撓破腦袋揪得頭皮直疼的時候,我恍然醒悟,這廝不會是得了風寒吧?可是,人類纔會染上風寒吧。晏岑好歹也是將我從貽紹爪下救出來的豬妖啊,沒道理淋了一點雨就變成這樣吧這也,太弱了誰能告訴我,要怎麼拯救一隻大約是染上了風寒的豬妖?氣鼓鼓地再度一把捏上他的臉頰,哎呀,這手感!我又傻愣愣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臉頰,有些疼,而且摸着粗糙了許多。比我細皮的豬妖,唉!我沉默不語。怪不得淋了雨就成這樣。晏岑嘴裡的尖叫不斷,我無奈只得動用法力將他馱在身上先找個避雨的地兒去。離了蘭妙兒給我提供的避雨處,我還真沒怎麼看到可以避雨的地兒。幸好現下沒打雷,我們還可以往樹林子裡躥。我扶着晏岑的動作又輕柔了幾分。乖乖,可別把這麼細嫩的皮肉劃破了,不然等他醒來,定然會與我算賬的。下在林子裡的雨,紛紛凝成了雨點。時不時砸在臉上,生疼。林子裡除了雨聲,再沒其他的聲響。
靜悄悄的。走了好遠,樹漸漸變得密集起來。加之天本來就在下雨,裡面光線更是微弱,頗爲暗沉。腦袋轉了一週,收回目光的不經意一瞥,我瞧到了好似屋角的東西,便扶着晏岑往那邊走去。像是揭開一層一層的玄色的紗,走到很近我才終於吐出了一口濁氣。十丈之內,屹立着一座小小的茅屋。周圍並沒有什麼人類的氣息,也沒有妖怪的動靜。“晏岑,晏岑,醒醒晏岑!”我拍了拍晏岑的臉,他只是痛苦地低吟。我想了想,加重了力氣,又使勁兒拍他的臉,直到拍得他的臉微
微泛紅。我發誓這絕不是嫉妒。真的。他微微張開了眼,眸子裡滿是茫然,看得我於心不忍,見到他臉頰邊的紅印子還沒消去,我只能尷尬地垂眸結巴道:“那個這裡有個小茅屋我們進去休息一下?”他只傻愣愣地看着我,正待我等得耐心幾乎將要耗盡的時候,他忽然扯着嘴角咧開脣傻呼呼一笑。“好啊,都聽你的,聽你的!”然後,他便像耗光了力氣一般,連腦袋都耷拉了下去,也就理所當然地沒有察覺到臉上的疼痛,更遑論我方纔的心虛了。
攙着他往屋裡走,伸手去推門的剎那,我渾身都似僵住了一般。不,是那剎我真的變得宛若雕塑。晏岑從我身上滑下。“咚”地墜落在地,我卻無法撇過眼睛去看他情況如何。因爲我此時已經自身難保了,視野中形體由虛幻變得真實的光劍,令我瞳孔陡然放大。心底壓抑的歇斯底里與恐懼瞬間翻涌而出。像極了那時被一羣男人撫弄時的無力,被封印的法力蠢蠢欲動,卻始終尋不到出口,身子就像要爆破炸裂了一般。“妖孽,豈容你作亂禍害蒼生!”伴着如此義正言辭的寒聲高呼,光劍穿透我的胸口時,一張驅妖符貼在了我的額頭上。“噗!”我噴出一口血沫子,身子卻因這一重創能夠動彈了,反手將劍拔了出來。胸口空洞洞的一道貫穿身子的傷口,但是我不覺得有多疼。呼出一口氣吹落了額上的驅妖符,拿劍刺我的人卻還未反應過來,只呆呆地望着我。似乎我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事實,已經令她完全目瞪口呆,不能言語了。呵,這樣年輕而又沒見過世面的驅妖師,怎麼成得了氣候?不過是碰到了我便嚇得完全僵硬,倘若碰上了珞瑜,豈不是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一擊斃命?索性我並非嗜殺之妖,四肢百骸涌上的力量令我清醒了不少,將光劍一擲,擦着她的袖口划過去,光芒劃破了她的衣袍。然後有血噴涌而出。我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顧她委屈驚愕的眼神,轉身去扶地上的晏岑。胸口有血不斷涌出,但我被她一刺,莫名地提了法力爲自己療傷。等我扶了晏岑起來,血已經止住了,只是仍舊是大片大片的血漬染紅了衣裳。安頓好晏岑,見他面上蒼白更甚,我心下微微有些動容。折返至門邊,她還
傻呼呼地在那裡捂着手臂,笨拙地使着法術治傷。袖子被劍削去了半截,白嫩嫩的手臂上鮮血直淌。落在我眼裡,我竟然莫名覺得躁動,那妖冶的紅色,無聲地蠱惑着我接近,吸一點,吸一點就可以恢復力氣。“啊!”她發現了我,嚇得蹦了老遠。
一張小臉兒上還掛着幾滴淚珠,欲墜未墜,清澈的眸子裡全是恐慌與畏懼。哼,倒是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看着柔弱無助的軟弱人類了。“我幫你治傷,但是我有個條件。”我勾起脣角,緩緩綻出笑來,一字一句清晰說道。她先是一愣,然後機警地打量了我一番,眼中的恐懼稍稍減退了些許,有些肆無忌憚地盯着我胸口的血跡看。我見她猶豫了一下,才帶着三分詢問試探着問我:“你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
“你道行太低。”我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只懶洋洋丟出這麼一句,眼神中帶着催促與不耐煩。她又仔細地盯着我的臉看,一邊以摻雜着猶疑的語氣問我:“你不是真的不是那隻狐狸精?”“狐狸精?”我眉頭一皺,她見機往後一退,做好隨時開跑的姿勢。雖然提到狐狸精這三個字令我暗生不爽,但她害怕我的模樣實在好笑,我便又恢復了滿臉笑意,反問道:“你說的那隻狐狸精,可是母的?名字興許換了,不過長相與我有幾分相似。”“你真不是蘇若啊?”她面上一喜,忍着痛就要上前來,蹦到一半,生生止住了動作,警惕地望着我。“可你們長得如此相似,保不準你跟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你打算利用我做什麼?”這小姑娘,語氣着實令我不喜。一會兒傻一會兒聰明得糊塗的,實在麻煩。我就要回身進屋,想到晏岑,硬是沒有一掌拍飛她,拉下臉來,冷聲道:“我利用你能做什麼?命都是我留給你的,你不知感激反而還來質問我。”小姑娘面上浮現出糾結的神色,低頭片刻擡起頭來已經換上了大義赴死、慷慨就義的神色,顫顫巍巍伸出胳膊來:“我且答應你但你不許要我做什麼爲難的事!”後半句說得雄赳赳。我往裡瞥了一眼昏睡的晏岑,默默替她把血止住了。因爲她先前實在無禮,我便小心眼兒地只讓她的傷口癒合了一半。反正她也察覺不到,能止住血就很不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