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突兀極了,尚不明白她的意思,隨着她的目光瞧去,我的視線落在晏岑微微起伏的胸膛上,似懂非懂。珞瑜曾經同我說過,妖是沒有情愛的,有的只是爲了繁衍毫無意義地結合。然後我同他狡辯道。“那貽紹呢?他並沒有同那個什麼蘇若有過結合。”珞瑜輕蔑一笑,看我的眼神如同我看待那時才失去了孩子的那對兔妖,充滿憐憫,又莫名地有些慈悲。“妖一旦認爲自己有了情愛,離死便也不遠了。”接着我就開始發呆了,就連被他扔到了又一個陌生的荒郊野嶺,我也花了許久的時間才察覺到。怎麼可能愛晏岑呢?貽紹對於蘇若是否是情愛我不清楚,也不知道,對一隻妖產生這樣奇怪的感情要花多久的時間。但我肯定不會愛晏岑的,他救了我一命。
而我,同珞瑜翻了臉,又與他同病相憐,雖然是藉着尋回記憶的藉口,同他漫無目的地過了這麼一個來月,卻絕對沒有其他的什麼原因摻雜其中。我要回報他,可沒有傻到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於是,我搖搖頭,斷然道:“怎麼會?妖不能產生情愛,否則,就是逼死自己。”秋月裳看我的眼神變得莫名其妙,哦,不對,應該是怪異。不過那樣的神色僅僅持續了極短的時間,她恬靜地笑了笑,悵然道:“或許這就是人與妖最根本的區別。”她又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舒出一口氣,同我解釋道:“有一件事你必須知道,我此生,除開收服其他爲非作歹、爲禍人間的妖,就只對蘇若這一隻修煉成形的妖下手。今日對你下手,是將你錯認成了蘇若,對不起。”“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惡劣笑道。“治好他就是你對自己錯下殺手的悔悟。我幫你治了傷,你該欠我一次。”“啊?”她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談及那位驅妖師時的沉穩與聰慧都沒了。呆愣的模樣,就和外表給人的感覺極其相似。“沒啥沒啥。”我樂道。“你繼續說吧。後來你去悟彌山發生了什麼事。”
她茫然了一會兒,眼神慢慢變得堅定,又飽含悲慟,開口繼續講述她與他的故事。“悟彌山是許多凡人修仙之所,雖然飛昇成仙的沒有幾個,但衆人仍舊趨之若鶩。我好不容易通過了測試,上到了那簡直如同飄渺在雲間的悟彌山,便開始潛
心修煉。因爲我早一日修煉出成果來,便能早一日救他脫離苦海。“可當我終於略有小成的時候,師父告訴我,我修煉的這些日子,世間已經過了三十多年。對我來說,這絕對是個晴天霹靂,可笑的是它並非是爲了提升的功力出現的。我不顧門規,徑直下山。“學會了一些小小法術的我,在尋找他的期間,便做起他本應該做的事除妖。在人海中輾轉飄零了幾年,我最後心灰意冷準備回家去看一看。天可憐見,我在回家的路上碰見了他。“這三十多年,他必定受了很多的苦。但是蘇若應該早就對他沒了興趣,或者說,早吸盡了他的精元纔對。
可他非但沒有,反而精神奕奕。脣邊的笑甚至變得輕佻,摟着幾名女子,言談甚歡,與我擦身而過。“他一定是怨我,我本來這樣以爲。當我攔下他,他卻擡頭朝我漠然輕笑:‘姑娘,我自知長相非凡,風趣迷人,但我現在美人在懷,姑娘可能七日後再來約我。我定讓姑娘,此生無憾。’七日後,我去見了他,只讓我覺得悔恨萬分,早在上悟彌山之前爲何沒有救出他。”“他是不是吸了狐妖的精元?一個人怎麼可能有如此大的改變?哎,等等,不對你能認出他,莫非是他的容顏也未改變?”話說至一半,我倏然反應過來,飛快地將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秋月裳的容顏不改是家族的秘密,那那位驅妖師的容顏,又是怎麼回事呢?秋月裳眼裡的光亮漸漸黯淡,她點了點頭,道:“他的容顏,不但未改,甚至更甚從前。可是,我最在意的,是他提議讓我上悟彌山,自己卻將我與他過往的一切都忘掉了。世事弄人,我七日後去見他,卻只得了一夜歡好,第二天早上醒來,他已經消失了。”“照你這麼說,他早就計劃好了?”我眉頭一蹙,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她苦笑道:“恐怕是的。我後來四處打聽,方知他極好與那些開放的女子一夜風流。
我追着去尋他,誓要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那個蘇若死了沒有,他怎麼會不記得我這些問題令我寤寐不安。”“我並沒有放棄,不斷地尋找他,最後一次見他,他正追着蘇若。明明從我身邊掠過,卻絲毫沒有駐足停留。我以爲心要死了。卻仍舊掉過頭堅定地追了上去。“在
空曠的山丘後躲着,我聽見蘇若笑他:‘你就是接這些騙過那麼多的蠢女人嗎?呵,不過,竟然還有妖怪也蠢得被你一再欺騙,真是失敗呢。’他依舊冷靜地噙着淡然的笑容,勾魂攝魄,認真道:‘怎麼,你嫉妒了?嫉妒我居然沒有看上你麼?’“我當即決定不再閃躲,現身同他一起對付蘇若,只因爲他說蘇若在嫉妒對我的欺騙。但是他一看到我,居然對蘇若痛下殺手,他們倆就在一瞬都消失在我眼前。我無論朝着哪個方向追去,都再也沒看到過他,也沒有看到過蘇若。“所以,你應該瞭解,我有多想揪出蘇若,問出他的下落。然後將她挫骨揚灰、讓她魂飛魄散、再無投胎轉世、禍害人間的機會。”失憶的薄情男人,不知下落、不明生死的狐妖蘇若,以及在悟彌山上以爲不過極短時間,而時間卻如白駒過隙飛快消逝,令她不明不白痛失所愛的不老之女秋月裳。這種種的怪異,將矛頭指向了蘇若。
蘇若果然能有這般厲害?雖然反過來被那個男驅妖師追殺,卻沒有立即死在他手上,竟然能撐過三十多年。奇了,怪了不過,現在就算坐在這裡折磨秋月裳問出了她隱瞞的部分實情,於我也只是無關痛癢。既然我們都有共同的對敵,那就好辦了。她要蘇若死,我也想折磨蘇若,一解三百年來被追殺的憋屈與憤怒。“秋月裳,你知道狐族的聚集之地吧。”我問。“我僅憑你我二者之理,闖不進去。更何況,我們還要帶着他。”她避重就輕,唯唯諾諾道。“那就是說你知道了。狐族總有人知曉蘇若的下落,而且,如果需要用狐狸的血,來爲晏岑祛除蛇的惡氣的話,用她的血,可是最好不過了。”我一邊扶晏岑,一邊同她道:“事不宜遲,現在就走吧。晏岑體內的惡氣多留無益,還是早些祛除的好。你知道路,就給我帶路。”這時的秋月裳,早已恢復了先前膽小怕事又懦弱的情況,滿面焦灼,直搖頭同我表示反抗。“不行,不行,萬一和他們打起來,我們便會丟掉性命的。”我好笑道:“我又沒說要去打打殺殺,只不過找他們問問就晏岑的方法。如果他們不肯,我們再想辦法找誰問出蘇若的下落。他們總不會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也不會無緣無故就對我們下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