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季巧萱心頭是怎樣的千迴百轉,雲夢公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眼見着一行人走到江府的大門口處,“江夫人留步吧。”
“恭送公主,郡主,小王爺!”
待他們離開之後,季巧萱仍未回過神來,“媽媽,你說公主那話究竟是何意?”
“……這,老奴愚昧。”張媽媽低着頭。
“鳳靖老王爺看上淺淺,可鳳靖王府如今不是空有虛名了麼?若在二十年前,那可是盛極一時的,現在老王爺退出朝綱許久,小王爺又是個不頂事的,這……怎麼想也不值得雲夢公主親自跑這一趟吧。”季巧萱兀自呢喃着。
“夫人快也別想了,正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您可是沒聽說,那些白衣蒙面人個個高手頂尖都沒能奈何小姐,小姐大難不死,必定是有福的。”張媽媽笑着安慰道。
可誰知季巧萱卻是面色一白,這幾日她每日噩夢連連。
那些白衣蒙面人,會是他們嗎?
她雖然刻意地迴避,甚至刻意地想要遺忘,可有些事卻並不是想忘就能忘得掉的,那些刻入骨髓的記憶,就算再過三五十年,她也沒辦法忘掉。
難道他們知道了?
不,不可能的。
如果他們真的知道的,派來的白衣使衛就不會痛下殺手,更不會對淺淺那般;她雖然天生陰絕之脈,無法習武;但基本的常識卻是知曉的。
她雖然沒有見到那些屍體,但從旁人的隻言片語中她卻能夠想象得出那些人的衣着打扮。
像,太像了。
難道真的是她想岔了嗎?其實只是單純的巧合而已。
季巧萱深吸口氣,“媽媽,我……”
“若小姐知曉夫人這般擔憂,只怕也是無法安心養傷的。”張媽媽無法只能請出江兮淺的大名,季巧萱這才點點頭,“嗯,只是覺得心裡有些不平靜罷了。”
張媽媽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老奴能夠理解,任誰遇上這樣的事情,只怕心裡都是無法平靜的。但夫人,現在整個江府上下就剩下您一個管事的了,您可不能再出點兒什麼,不然您讓小姐怎麼辦。還有在國子監的三少爺,韻苑裡咱們消息也都瞞着的,但正所謂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
“就什麼?”黯然夾雜着些許怒火的聲音氣急敗壞地響起,“咳,咳咳,咳咳咳”
季巧萱回身,突然瞳孔一縮,狠狠地瞪向觀言,“不是說讓二少爺好好休息的,你是怎麼服侍的?”
“這……”觀言低着頭。
“娘,你別訓他,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江文武傷得也是極重,但卻比江兮淺要好些,只是身子虛弱些在觀言的攙扶下,他朝前兩步。
“沒什麼,觀言還不快扶二少爺回房。”季巧萱眸色一暗。
“娘”江文武皺着眉頭,“你要是不說,我自己去汐院,淺淺出事了是不是?是不是!?”
季巧萱抿着脣,低首垂眸,“是哪個在你面前嚼舌根子的,這種奴才儘早打發了去,你自個兒回房好好養傷纔是,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娘!”江文武捂着胸口,只覺得呼吸困難。傷得再重、再痛卻都沒有他此刻的心痛來得要痛,“我也是她哥哥不是嗎?爲什麼不告訴,爲什麼?”
“我聽不懂!”季巧萱沉着臉,確實是不想讓江文武再平添憂慮了。
如今江府這些個子女,傷的傷,走的走……
“難道,難道我這個二哥連這點兒權利都沒有了嗎?”驟然江文武神色悲切,他輕笑着,悲哀而又蒼涼,“是啊,呵呵,是我活該,我活該!”
張媽媽不忍,“夫人,您就告訴他吧。”
“……”季巧萱抿脣,“好吧,你雖我來,淺淺她可能,哎,你自己去看吧。”
*
雖然早有了心裡準備,可當真在看到那面色蒼白、脣無血色,雙眸緊閉的江兮淺剎那,江文武還是覺得兩眼發黑,頭腦發懵。
“娘,淺淺她……她……”江文武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着,若非觀言攙扶着他只怕早已經倒了下去。他實在不敢相信,那毫無生機宛若破布娃娃般躺在軟榻上的女子竟然是江兮淺,不,不會的,“是誰?到底是誰傷了她?”
季巧萱沉着臉,“娘也不知道,你看也看了,回房休息吧。別忘了你自己身上的傷。”
“可是娘……”江文武捂着胸口,眼眶溼熱。
“……哎。”季巧萱在心中輕嘆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如今想讓淺淺在原諒他,依她的性子是絕對沒可能的,“有些事只有養好了傷,你纔有資格去觸碰、去了解。”
江文武嚅了嚅脣,“好!”
“你就是淺丫頭那不靠譜的二哥?”江文武轉身剛要離開,無夢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神來一句。
“慕大夫。”季巧萱開口,嘴脣嚅了嚅。
“……行了行了,都給我打哪兒來回哪兒去。”無夢擺擺手,小聲嘀咕着,“現在知道咱家淺丫頭的好了,哼!”
江文武頓覺心中百味雜陳,苦笑着,連背影都散發着無盡的後悔和落寞。
季巧萱有心安慰,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也只能作罷,“慕大夫,淺淺她就勞煩你了。”
“老夫照顧自己的徒兒哪裡勞煩了。”當然這話他是不會說的,只在心中嘀咕着,“江夫人客氣。”
季巧萱前腳剛走,後面一個宛若雷霆般的嗓音又響了起來,“小丫頭,丫頭?不會說還沒醒吧,遭了!”
“我說你鬼叫鬼叫的做什麼!”無夢沒好氣的,剛想替江兮淺探脈就被人打斷。
“……”鳳靖王老爺也不用人引着,自個兒破門而入在看到無夢的瞬間,頓時雙目大瞪,擡起手指着無夢,“你,你……你……慕,慕笑?”
“鳳靖蒼?”無夢輕哼,他約莫着響起,自己十年前還是二十年前亦或者是更久之前曾化名慕笑在江湖上走過一段時間,好像是認識這麼個人來着。
“真的是你的!”鳳靖蒼大掌狠狠一拍大腿,“你這個老不死的怎麼還活着?”
無夢頓時像被踩到尾巴般,輕啐一口,“呸呸呸,童言無忌,老頭子我長命兩百歲,哪像你這小子,怎麼這麼老了?”
“……我老?我哪裡老了!”鳳靖蒼激動得險些跳起來。
當初鳳靖老王爺鳳靖蒼年輕時與無夢初遇,他便是現在這副模樣;現在他都已經年近五旬,是真正的老頭子了,偶爾會回想起當年的那個忘年交,本以爲他早已經去見閻王爺了,不想還真是個老不死的。
無夢的心頭也是千迴百轉,好在自己當年在與他相交時沒暴露過自己的身份,這次來鳳都能見到舊時故交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來人吶,把東西都給本王搬近來。”鳳靖蒼對着外面厲喝一聲。
無夢立刻沉下臉,“我說鳳小子,你這嗓門兒就不能收斂些?”
“……呃。”鳳靖蒼摸了摸後腦勺在無夢面前他就像個孩子般,“習慣了,習慣了。慕笑,我說你到底還是不是人吶?”
“……”無夢磨牙。
鳳靖蒼聳聳肩,“對了,我家淺丫頭怎麼樣了?”
“你家?你好不要臉,淺丫頭可是我家的。”無夢張口反駁,他的得意弟子怎麼成了那鳳小子家的了。
“你?你又沒兒子,又沒孫子的,你難道打算老牛吃嫩草?”鳳靖蒼與慕笑相處時就是這般,如今見了故人仍舊這般,他上下打量着無夢,良久才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話,“你不要臉!”
無夢氣得面色通紅險些蹦起來,“她是老子的徒弟,徒弟,知道不,徒弟!”
“……”鳳靖蒼嘴角狠狠地抽了下,爲江兮淺報以十二萬分的同情,當然其中也帶着那麼一股子的羨慕。
無夢之於他便是亦師亦友,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身手也完全依賴於他當年那段時間的傳授,所以雖然他們嘴上都是不饒人的,但在他心裡對無夢還是很尊敬的,不然也不會只一眼就認出了無夢來。
“老王爺,這些東西都放在……”
隨後進屋的老管家四處打量了下,發現整間屋子如今能放東西的地方都放着藥材,實在沒有空地了。
“扔牆角吧。”鳳靖蒼絲毫不在乎,“對了慕笑,我記得你醫術不錯,那些東西你有空刨刨,應該還不錯。”
無夢鼻翼微微扇動,倒是聞出了不少好東西的味道,對鳳靖蒼的態度這才溫和了些,輕哼一聲,“別以爲這樣巴結我就會把淺丫頭送給你,沒門兒。”
“……”鳳靖蒼虎目大瞪,“我說慕笑,淺丫頭大了總是要嫁人的。再說我家那小子好歹長得玉樹臨風、風度翩翩、丰神俊逸、風……”
“跟你一樣是個瘋子嘛!”無夢翹着二郎腿,那瑟的模樣當真讓人恨不能給他兩巴掌,只可惜沒有人敢。
敢的人現在還重傷躺在牀上呢。
鳳靖蒼深吸口氣,心中暗自對自己說着,我忍,我忍,爲了孫媳婦兒我忍!
“三皇子駕到!”
就在兩人各自腹誹對峙時,水冰那略帶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下換鳳靖蒼像是被踩到尾巴般,“那,那個小子怎麼來了,真是的;不行,不行。”
“鳳爺爺也在?”楚靖寒在看到鳳靖蒼的時候,面色愣了下,臉上卻仍帶着笑意,“不知這位是……”
無夢老神在在,對着他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楚靖寒也不在意,“不知兮兒如今情況如何了?”
“好得很,行了行了,你看兩眼就行了。趕緊走吧。”鳳靖蒼攔着楚靖寒就往外趕。
無夢頓時覺得眼前一亮,看着這小子對他家淺丫頭也有點兒意思,嘿嘿,看鳳小子那樣子,“鳳小子你這是做什麼,沒得讓人說我家淺丫頭不懂事,來客竟然往外趕,進來吧。本尊姓慕,是那丫頭的師尊。”
“……靖寒見過慕前輩。”楚靖寒眼中飛快閃過一道什麼,他查了那麼久卻查不到的;想來面前這位定然是久不出世的世外高人吧,也唯有這樣的人才能培養處兮兒那樣的人來。
“嗯。”無夢點點頭。
“慕前輩,兮兒身上的傷……”楚靖寒試探着開口。
“死不了。”無夢聲音頓時冷了下去。
楚靖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剛纔不還說得好好的麼,不過現在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從寒風手中接過一個寒玉盒,“慕前輩,這是小子前些日子所得,聽說對內傷有奇效,不知兮兒現在可能用得?”
“嗯哼?”無夢可沒怎麼放在心上,能加速江兮淺內傷恢復效果的藥材不是沒有,只是都異常難得,可遇不可求。連他生平都未見過的東西,他也不報什麼希望。
索性無憂谷什麼都缺,最不缺的便是各種藥材,雖然時間稍微久了些,但至少卻能讓她完全恢復。
楚靖寒恭敬地將寒玉盒打開,“慕前輩請看。”
鳳靖蒼也忍不住身上了脖子,頓時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單手指着楚靖寒,“你,你,你……竟然是你!”
“鳳爺爺,技不如人承讓了!”楚靖寒淡笑着。
“放他媽的狗屁!”鳳靖蒼本就是個炮仗性子,如今更是氣得跳腳,“前些日子,城外青山中出現異果,老夫本想去湊湊運氣,結果卻被人捷足先登了,就在老子到的前一秒,那個黑影是不是你,說!”
楚靖寒聳聳肩,“天才地寶,能者居之。鳳爺爺,下次請早。”
“……”鳳靖蒼險些氣得吐血。
回過神來的無夢卻喃喃着,“聖靈果,竟然真的是聖靈果。”他捧着寒玉盒的手都在顫抖着,“傳聞三十年開花,三十年不敗,有些人發現聖靈果苗,卻傾其一生都等不到它結果,沒想到竟然被你得到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哈哈哈哈,老夫有生之年竟然還能看到聖靈果,此生無憾,此生無憾了!”
“……”
鳳靖蒼和楚靖寒對視一眼,他沒事吧?
“老不死的?”“慕前輩?”
無夢眼角滲出了淚,卻笑得非常欣慰,只是許久他又擡起頭,鄭重地看向楚靖寒,“聖靈果難得,也許你此生也就能得到這一枚,若老夫沒有看錯你自己也內傷未愈,你真的要將這聖靈果給淺丫頭?”
“是!”楚靖寒沒有絲毫猶豫,看向躺在軟榻上的江兮淺,“兮兒在靖寒眼中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鳳靖蒼那飛揚的眉角頓時耷拉了下去,“我的孫媳婦兒啊……飛了!”
楚靖寒,“……”
無夢,“……”
“嗯。”無夢略微沉吟片刻,“好小子,看在你態度如此誠懇的份兒上,老夫給你個機會,只要你能打動淺丫頭的心,老夫便不反對你們。”
楚靖寒眼中瞬時劃過一道晶亮,“多謝慕前輩。”
“……這聲謝說得太早,能不能打動淺丫頭的心就看你自己了。”無夢話音落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瓶,“對你的內傷有好處。”
“多謝前輩賞賜。”楚靖寒此刻哪裡還有半分冰塊模樣,那樣子讓寒風都忍不住扶額長嘆,主子爺,形象!形象!
鳳靖蒼閉上眼,不過隨即想到什麼,笑得滿臉邪惡,“靖寒小子,嘿嘿……”
“……鳳爺爺若是無事,就先回吧。”楚靖寒一本正經。
“老夫要給淺丫頭療傷,你們都走吧。”無夢淡淡道。
鳳靖蒼笑得幸災樂禍,拖着心不甘情不願的楚靖寒,“走走走,靖寒小子,咱們爺倆找個地方交流交流。”
“……”
直到汐院再次恢復平靜,無夢才若有所思地朝着軟榻望了眼。
“既然醒了,就睜開眼吧。”
“……師父。”江兮淺有些彆扭,聲音淡淡的,輕輕的帶着飄忽。
“那小子還是不錯的。”無夢看着手上的寒冰玉盒,聖靈果啊,就算是他也做不到能將它毫不猶豫地給出去。傳聞,就算是毫無底子的人服下聖靈果,都能平添一甲子的內力,那小子也是同道中人竟然……
江兮淺抿着脣,有些彆扭地開口,“那,那果子我不要。師,師父還給他吧。”
“你這丫頭,別以爲師父不知道,你可是早就醒了。爲師看你對那小子也並不是全無感覺,不然你爲何要避開他?”無夢恨鐵不成鋼,“你如今的狀況,這聖靈果雖不能讓你添上一甲子的修爲,添上三五十年總是有的,更何況你這身內傷,若沒有聖靈果,你當真打算就這樣在牀上躺上三五個月?”
江兮淺嚅了嚅脣,“可,可是……”剛纔他也說了,那個人體內也有內傷。
“可是什麼?咱不偷不搶,這東西拿得可是光明正大,你以後嫁了她做媳婦兒,那不也是給自己人了。他的不就是你的。”無夢雙手叉腰,一本正經地教育着。
江兮淺不由自主地將脖子往被子裡縮了縮,用被子蓋住腦袋。
能不蓋住麼,那唾沫星子噴了她一臉。
“……我說你到底聽明白了沒有?”無夢狠狠灌了一大口茶。
“……”江兮淺縮了縮脖子,“可,可是師父,你明明知道的……”她不過只餘下兩年的時光好活。既然沒有希望又何苦讓人失望。
無夢面色沉了沉,“放屁!就算老頭子拼了老命不要也不會讓你短命的。”
“……師父。”江兮淺眼眶溼熱,眸中含淚。
“正所謂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你到底聽不聽話了?”無夢面色一沉,連帶着嗓音都沉了下去;就在江兮淺感動得一塌糊塗時,他突然小聲嘀咕着,“你要是死了,無憂谷我交給誰去!”
“……”江兮淺絕倒,果然感動神馬的不適合他啊。
“你倒是說話呀。”無夢揚起下巴。
江兮淺閉上眼,努力地回想着與那個人的相遇,相處,不得不說他真的算得上是極好的,若,若當真能逃過那一劫,她也願意給他一個機會,但僅僅是一次機會而已。深吸口氣,她睜開眼,點點頭。
無夢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這還差不多。”說着從寒冰玉盒中將那約莫李子大小的紫色果子取出來,“傳聞聖靈果必須連皮帶核、連果帶肉一起吃,師父也不知曉,你自己琢磨吧。”
“……”江兮淺有些無語地從無夢手中接過來,雖然她的身子調理了幾天已經勉強有些力氣,這果子也不大,只是她真的很懷疑,這果皮簡直堪比核桃,她真的要連皮帶核,連果帶肉的吃下去?
無夢老神在在,雙眸死死地盯着她,眼神灼灼。
“……”
江兮淺在無夢那期待的眼神中,擡起手將果子放到脣邊,她頓時眼前一亮,那堅硬的果皮與唾液相遇之後竟然變得極爲柔軟,她略微思索了下,這聖靈果極是難得她也是知曉的,不然無夢也不會再看到聖靈果的那一刻激動得落下淚來。
身爲無憂谷谷主,他這輩子見到的珍寶還少麼?
只是他這麼看着她,實在是讓她有些像惡作劇。
索性這果子也不大,她眼珠子轉動,斜睨了無夢一眼,而後將聖靈果從脣邊拿開,遞給無夢,“師父想吃?”
“……”無夢趕緊搖頭,他只是很好奇這聖靈果的藥性而已。
到了他這個年紀,再增加一個甲子的內力也沒什麼效果,倒是這個丫頭。
那天情況危急,他只能選擇先救人,卻未管那些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又來自何方;但有一點卻能看出,他們體內的內力絕非江兮淺能比,尤其是那領頭之人。
分明三十出頭的年紀,可內力起碼有一個甲子。
若說是有老怪物給他醍醐灌頂不是不可能,但爲何其他人的內力也只比江兮淺弱上一絲,難道都是醍醐灌頂來的?
不,絕對不可能。
唯一的解釋就是那些人定然有什麼能快速提高內力的秘法或者秘藥,淺丫頭遲早要再對上他們,若非她現在身子承受不住,他都想再給她三五十年的內力。
他已經活得夠久了,一百二十年,若不是爲了給她尋個傳人,他又何須孤寂這麼些年。
無夢身上突然散發出來的哀傷氣息讓江兮淺身子頓時瑟瑟發抖狀。
“幹嘛?”無夢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江兮淺淡淡地笑着,顯得有些虛弱,“沒,只,只是覺得憂傷不適合您老人家。”
“……”無夢磨牙。
江兮淺卻趁着無夢咬牙切齒,未注意到她的瞬間,一下子將聖靈果塞進嘴裡。
“淺、丫、頭!”
無夢一聲惱怒厲喝,整個汐院都狠狠地顫了幾顫。
陸希瑞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小師妹醒了啊。”
“無夢爺爺可真……有……精神!”陸希凝亦是目瞪口呆。
江兮淺嚼吧嚼吧,這聖靈果挺有嚼勁的。
“你這個死丫頭,老頭子我吃不到也就算了,竟然連看都不讓人看,還讓不讓人活了!”無夢鼓着碩大的眸子,控訴地看着對面的江兮淺。
“酸酸的,甜甜的,嗯,味道不錯。”江兮淺邊吃還邊輕聲笑着,雖然虛弱,可不得不說聖靈果不愧聖靈二次,入口那股清香沁人心脾,果汁順着喉頭滑下,不似蔗糖般甜得膩人,反而是那種極爲淺淡的香甜,讓人齒頰留香。
無夢氣夠了,反正現在果子下肚了,看也看不到。
“丫頭,我扶你坐起,你趕緊打坐,帶動丹田內力催化藥力。”他面色嚴肅,“聖靈果能助人提高一甲子的內力此話當真不假,它的藥性溫和但若不極是催動,導致藥性沉寂筋脈卻並非好事。”
江兮淺頷首,“多謝師父,徒兒明白的。”
時光如白駒過隙。
十五天之後,託聖靈果的福,江兮淺體內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不僅沒有留下沉痾,反而因禍得福,平白增添了四十年內力,雖然不到一個甲子,但她也滿足了;至少這次若是再遇上那些白衣蒙面男子,她也有了一戰之力。
只是在她早上睜開眼時,就聽到下人來報,無夢已經離開了。
他們是同一類人,最忍受不得生離死別,所以選擇默默的離開。
“少主,您沒事吧?”素蘭微微蹙眉,抿着脣。
江兮淺擺擺手,“若薇和若芸如何了?”
“大公子說已經沒有大礙了,但因爲她們傷得太重,陷入了自我保護式休眠,等她們身體徹底恢復時,應該就能醒過來了。”旁邊的素心放下托盤。
素若癟癟嘴,“不知少主今日午膳要用些什麼?”
“隨便吧。”江兮淺面色仍舊有些蒼白,語氣也不太好,“我讓你去主院你可去了?”
“奴婢可做不來隨便,從早忙到晚的,奴婢哪有時間到處亂跑。”素若很是不服氣。
江兮淺眸色暗了暗,輕哼一聲,“當真以爲有太上長老護着,本小姐就奈何你不得了?別說太上長老不在,就算他在,本少主想要發作一個醫女他也不會有半分異議。”
“……你。”素若咬牙切齒,“不就是有個好師父,牛什麼牛。”
“素若!”剛進屋端着托盤,上面整齊地疊放這淨衣的素衣顰眉蹙,“你忘了來時太上長老交代的了。”
素若癟癟嘴,小聲嘀咕着,“在無憂谷我們都不曾做過這些,憑什麼讓我們幹下人乾的活兒。”
“給本小姐閉嘴!”江兮淺鬧,身上殺氣翻涌,“要回無憂谷的就滾,本小姐不缺你這個婢女。”
“走就走,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素若養着下巴。
“蠢貨。”素衣低着頭,將淨衣放進衣櫃中,眸色微冷,在心中暗自道。太上長老再寵愛她們,只要一日未收她們入室做徒,她們便一日只是無憂谷的醫女;外人不知說得好聽是醫女,其實與婢女又有何不同。
能被谷主開口要來做少谷主的貼身侍婢,若非若薇、若芸以身護主,險些殞命,她們又怎麼會有這樣的榮幸。他日,一旦少谷主接手無憂谷,她們的身份可就等同於四大護法的存在,甚至地位更高。
也就只有素若那個胸大無腦的蠢貨才能做出這種事;更何況就算她走,當真以爲還回得去嗎?
江兮淺眸色暗了暗,看着離開汐院的素若,對着暗處輕喝一聲,“白虎何在?”
“……”空氣中靜靜的,沒有絲毫波動。
素蘭、素心、素衣三人卻是面上一緊,白虎,難道是白虎護法?
可良久沒有動靜,她們又有些懷疑。
江兮淺面色難看,“我知道你在,你要是現在不出來,以後都不用再出現在本少主面前了。”
“咻”
一道白光閃過,江兮淺面前頓時多了位身着白衫的男子,單膝跪地,“白虎參見少主。”
“哼,傳信給那幾個老不死的,無憂谷醫女素若,頂撞少主,以下犯上,等同叛谷。”江兮淺眸色微冷,“廢去她畢生所學,打哪兒來回哪兒去。”
白虎面無表情,“是!”
“記住,不許她在外面透露無憂谷半個字。”
見白虎離開,江兮淺這才鬆了口氣。她是無憂谷少主這件事情還不想這麼早暴露出去,“你們都聽到了?”
“是,奴婢明白!”三人頓時福身下去。
“很好。”江兮淺點點頭,若按照她的本心,根本不需要她們。想要婢女,樓外樓想來的人海了去,只是爲了讓無夢放心罷了。若是她們忠心自然是好,若是膽敢有二心,她絕不會再收下留情。
素衣三人此刻都膽戰心驚,沒想到少主竟然變得這般殺伐果斷,說廢就廢了。
“行了,你們退下吧。”江兮淺擺擺手,望着窗外藍天白雲,輕聲呢喃着,也不知道夜冥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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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日不聲不響額離開,也不知他傷得到底多重。
哎
“姐姐。”陸希凝輕喚了聲。
“嗯?”江兮淺回過頭來,看到陸希凝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怎麼,無聊了?的確也難爲你了,在江府一呆就是大半個月。”
陸希凝搖搖頭,“姐姐是在擔心那個人嗎?”
“……”江兮淺面色微微泛紅,她抿着脣;自從決定接受楚靖寒給他一個機會之後,夜冥的身影老是不自覺地在腦中飛躥着;雖然他們相處的時間不多,甚至只有幾面之緣,可每次都是在生死之間,如今也不知他到底如何了。
“姐姐若真是擔憂何不去看看他呢?”陸希凝眉頭緊皺,面帶不解。
“看?去哪裡看?”江兮淺嘴角有些苦澀,她除了他叫做夜冥,與凌天宮有關之外,連他住在哪裡都不曾知曉,她又能去哪裡。
陸希凝撅着嘴,聳了聳肩,“娘說愛情最是煩人的東西,姐姐是不是已經遇上那個人了?”
“遇上了麼?”江兮淺聲音清淺,淡淡的好似呢喃般,不只是在說給誰聽,“或許吧。”
只是三皇子,夜冥,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
想到這裡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澀,或許是她太貪心了。
“阿孃曾經說過啊,遇到那個人的時候,就要跟着自己的心走。你如果想去見他就去啊,如果不想去就不去,就像當初她跟阿爹,雖然爺爺奶奶姑姑們都不同意,但最後他們還是在一起了,因爲阿孃說人生短短,她也只想尋個能讓自己開心的人過一輩子。”陸希凝看着江兮淺,一字一句,很是鄭重,“阿孃說,不要管外在的,相貌不許太好,耐看就好;貧窮富貴,都抵不過他是否真心爲你好;人生須臾,長長短短,別人自說我自過活。”雖然她不太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但阿孃說的肯定沒錯。
江兮淺深吸口氣,猛然覺得豁然開朗。
是啊,別人自說,我自過活;她爲何要想得太多,既然已經決定接受他,那就給他一次機會,不過也僅僅是一次機會而已。她在心裡默默道,楚靖寒,願你不會再讓我失望。
“姐姐可是想通了?”見江兮淺終於露出了小臉,陸希凝把小臉湊過來。
“是,是,是,咱們的凝兒啊長大了。”江兮淺輕輕點了下她的鼻頭,“凝兒是不是也看上哪家的小子了?”
“哪有!”陸希凝撅着嘴,低下頭,面色卻泛着微微紅色。
江兮淺眼前頓時一亮,這丫頭有情況啊;“說吧,是哪家俊年郎啊,把咱們家凝兒的魂兒都給勾走了。”
“姐姐!”陸希凝撅着嘴,“再說,人家不理你了。”
“不惜的你理。”猛然一個男聲響起。
“哼,我跟姐姐說話關你何事?”陸希凝揚起下巴,面色隱隱透着蒼白。
不是吧……
江兮淺眉毛微微挑了挑,看着來人,“斌兒過來了。”
“姐姐今日心情可好些了。”江文斌笑着,可片刻又撅着嘴,“姐姐爲何什麼事情都瞞着我,上次姐姐下獄中毒是這樣,這次被人刺殺,九死一生撿回一條命也是這樣,難道因爲我是弟弟,所以連知情的權利都沒有嗎?”
他深吸口氣,握緊了拳頭。明明下定決心要保護姐姐的,可是爲什麼,爲什麼每次姐姐受傷他都不在,甚至在時候好久好久才知曉。
“傻孩子。”江兮淺攔着他的肩膀,揉了揉他的頭髮,“咱家斌兒還小,等斌兒長大了,有本事了,那時才能保護姐姐呀。”
“哼,當真好小呀。”陸希凝小聲嘀咕着。
江文斌卻面色驟然一變,“再怎麼也比你這個老太婆要小。”
“什麼?老太婆?你纔是老太婆呢,你全家都是老太婆!”陸希凝氣得口不擇言。
江兮淺面色一變,“凝兒,你說什麼?”
“姐姐,你也欺負我。”陸希凝咬着下脣。
“好了,斌兒道歉。”江兮淺左手拉着江文斌,右手拉着陸希凝,“在姐姐心目中,你們都是最親的;爲何你們就不能好好相處呢?”
江文斌輕哼,“誰要跟她好好相處。”
“本小姐也不稀罕!”陸希凝揚起下巴。
看着同時掙脫她先後跑出房門的兩人,江兮淺揉了揉太陽穴。
“少主不必憂心,依奴婢看凝兒小姐和三少爺倒是對歡喜冤家呢。”素衣淡淡地開口。
素心也附和着,“少主之前閉關調息時,哪日凝兒小姐不與三少爺吵上幾句來着。”
“……”江兮淺揉了揉太陽穴,果然她是老了,不能理解年輕人的相處方式了麼。
“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少主擔憂太多也無濟於事的。”素衣抿了抿脣,嘴角微微揚起,“奴婢今兒按您給的方子做了些許雲片,您可要嚐嚐?”
江兮淺點點頭,“也好。”
素衣頓時眼前一亮,趕緊將成品端上來,切得整整齊齊,厚薄均勻的雲糕,成花瓣狀斜斜碼放在白瓷薄胚的盤子裡,上面用紅綠果肉雕飾的指甲蓋大小的小花。
“少主,如何?”素衣雙眸瞪大,抿着下脣,帶着希翼地看着她。
江兮淺點點頭,“不錯。”
“真的?”素衣頓時眉開眼笑,她今兒在廚房呆了整整一個上午,終於把這個東西給飭出來了。
看到這樣的素衣,江兮淺好似看到了以前的若芸,也是這般,眼眸晶亮地看着她,每次只要她說好,她總能高興一整天,就算天塌下來,她也不在乎,那模樣……讓她實在心有不忍。
素心有些無奈,那雲片她們也都嘗試過了,說實話味道的確是……至少跟若芸的手藝比起來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少主竟然還……是不忍心讓素衣受打擊嗎?
“素心,拿我的名帖去三皇子府上,約三皇子明日辰時有間客棧迷迭香間。”江兮淺深吸口氣。
“是!”素心眼前一亮。
素衣卻暗自咕噥着,約男子,這,這少主也太大膽了吧。要是讓旁的人知道,指不定鬧出什麼幺蛾子來呢。
“小師妹,這是作甚?”憶宵攔住拿着江兮淺名帖的素心,本就清冷的面色越發難看,俊秀好看的眉宇蹙起,“女兒家怎麼能這般不矜持。”
江兮淺撅着嘴,“可,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憶宵聲音清亮;原本清幽的同謀暗了暗。
“小師妹,二師兄說得是,想要娶走咱們無憂谷之花,可不是這麼容易的。”容凌面帶微笑,溫潤如玉,嘴角噙着跟修長的草葉,“二師兄只是爲人清冷了些,你那四、五、六、七幾位師兄可是早已經磨刀霍霍了。”
江兮淺額頭上立刻浮起三條黑線,旁的她不敢說,但若說那四位師兄,定然是這狐狸般的三師兄挑起來的。
心兒:神秘滴白衣人會出現滴,何媽媽也快出現鳥,前面伏筆的某些人也要來鳥,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