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江兮淺久久不答話,陸希凝揚起手在江兮淺面前晃了晃,撅着嘴,“姐姐,姐姐……”
“啊?”江兮淺猛的回過神來,轉頭看着她,“那是鳳都第一莊雲劍山莊的二公子。”
“什麼狗屁二公子,分明就是個沒腦子加白癡嘛!”陸希凝嘟噥着,“他竟然還敢詆譭姐姐,哼!”要不是場合不合適,她早就撲上去將那什麼狗屁二公子,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十八般酷刑,虐不死他。
江兮淺搖搖頭,“他雖然沒腦子,不過他哥,喏,就是那個身着冰藍色衣衫的,那人倒是不錯。”只可惜有蕭恩在中間插足,他們註定成不了一路人。
“哼!”陸希凝撅着嘴,“都怪她,不然那掌刑嬤嬤現在都行刑了。”
“你呀!”江兮淺素手微擡,輕輕戳了下她的額頭。
陸希瑞這時才從用飯的外間過來,“情況如何了?”
“哼,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當真討厭得緊。”陸希凝撅着嘴,顯然很不開心。
“無事,只是個小插曲而已,無傷大雅。”江兮淺淡淡的開口解釋。
陸希瑞透過窗戶朝着那行刑的高臺上看去,蘭嬤嬤正與幾個掌刑嬤嬤交代着什麼,兩個輪着大槌的掌刑嬤嬤連連頷首。
“嗯,凝兒若是看夠了,就跟大哥回去。”私心裡,陸希瑞很不想讓她接觸那些東西。
江兮淺又何嘗願意,但想起若薇曾經說的話,她現在也在想着,或許,凝兒真的沒有他們想象那般脆弱。她是單純,卻不是單蠢。
陸希凝對着他做了個鬼臉,“纔不要,這幽閉之刑還沒開始呢,我爲何要回去。”
“凝兒……”陸希瑞微微蹙眉。
“哎呀別鬧了,重頭戲就要開始了,快看快看!”陸希凝朝着陸希瑞擺擺手,然後拉着江兮淺的手,手指直直地指向那不遠處行刑的高臺。
兩位掌刑嬤嬤早就商量好了。
隨着蘭嬤嬤再次輕喝一聲,“行刑!”
宋嬤嬤高高地揚起木槌,看似力道十足,只是手腕使得巧勁,落下時力道已經卸下去了七八成;可就算是這樣,落在季巧巧小腹上時,季巧巧也覺得疼痛難忍。
一人木槌落下,另一人的木槌高高揚起。
兩人你來我往,此起彼伏。在場原本喧鬧的老百姓們,霎時安靜了下來。
“咚咚咚”
只有那木槌揚起帶起的嗚鳴聲,落下時的悶響聲,以及季巧巧的痛呼聲。
蕭恩死死地瞪着那揚起又落下的木槌,眼眶通紅,虎目大瞪,他斜眼看向蕭睿,哥,放開我!
“……”蕭睿卻只當沒看見般,神色悠然地欣賞着面前的一幕。
季巧巧,身負盛名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上屆雲湖盛會雙魁,鳳都第一才女,相府表小姐,這些名聲可一個比一個響亮。尤其是江丞相不疼嫡女疼侄女,這在整個鳳都那可都是赫赫有名的。
自家弟弟對她一往情深他也不是不知,只是不知爲何,他那個傻弟弟竟然一門心思地將季巧巧與齊浩遠湊在一塊。原本他以爲就算江嘉鼎再寵愛季巧巧又如何,威遠侯府不可能接受一個商戶出身的女子做兒媳。所以江兮淺就算再不受寵,威遠侯府世子妃的位置是跑不掉的。
可偏偏事情就是這麼的出人意料,其實若仔細思量,也在意料之中的吧。
他看着被反綁在木墩上,木槌不斷槌打腹部狼狽女子,面色慘白,脣間不斷地有猩紅流出,本就血跡斑斑的下身更是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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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然是江嘉鼎的私生女,呵呵,妹夫霸佔兄嫂生下的孽種。江嘉鼎端的是好主意,竟然想出那等李代桃僵的辦法,只是到底被人棋高一招。他也曾懷疑過那明柳身後之人是誰,只是每次追查都無疾而終,他也就歇了這個心思。
昨兒季巧巧被太后賜刑的消息傳來,他本不欲讓蕭恩知曉。只是世事到底無常,他越想瞞住的,那蕭恩卻偏偏知曉了,不僅知曉了,甚至還……
“唔,唔,噗!”
季巧巧只覺得小腹絞痛男人,張口便是注注鮮血,身下更是一股股暖流不斷的流出,甚至她能停下那腳下的嘩嘩聲。
面色越來越白,脣越來越乾裂……
兩行淚從眼角滑落,她好似看到了自己的母親。
“呃,姐姐,好惡心啊,我們不看了不看了!”陸希凝遠遠地看着季巧巧雙腿間不斷流出的血紅,不知是風還是心理作用,她總覺得連空氣裡都帶着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江兮淺淡笑着,“怎麼,不是你鬧着要來看的。”
“人家這不是想看看膽敢欺負姐姐的人長個什麼模樣嘛!”陸希凝嘟着嘴,巴掌大的小臉一如既往的嬌俏,眸色也一如既往的清澈見底。
“好了,既然凝兒不看了那就不看了吧。”江兮淺眼角斜睨了那行刑的高臺一眼。
雖然隔得很遠,但只要那一眼她就能看出,依那血流的速度和顏色,她體內的子宮應該已經碎掉了。
其實幽閉之行,若是臂力極大,又熟悉刑罰的掌刑嬤嬤,只需要數十下就能讓女子體內的子宮碎裂脫落,可如今分明是蘭嬤嬤起了整治季巧巧的心思,這才讓那季巧巧平白多受了數倍的苦楚。
陸希凝挽着江兮淺的手臂,“姐姐,我們回去吧,好久沒吃你做的東西了,嘿嘿!”
“小饞貓!”江兮淺輕輕點了下她的鼻子,“行了,今兒姐姐高興給你做你最愛的釀酒丸子和糖醋里脊如何?”
“你說的哦!”陸希凝俏皮地對着陸希瑞,眨巴眨巴眼睛,然後轉頭對着江兮淺笑得一臉燦爛,“我要煙花梅子釀做的釀酒丸子。”
江兮淺沒好氣地搖搖頭,脣角微微揚着,然後右手比了一個手指,“行,都依你。不過就這一次。”
“哦也。大哥,姐姐答應了誒,答應了誒。”陸希凝一下子撲向陸希瑞,拉着他的手臂撒嬌着。
“行了,行了,凝兒你都已經十三了,也該正行了。”陸希瑞故作慍色,可陸希凝怎麼會被他嚇住,“你沒聽到嗎?是煙花梅子釀誒,平日裡姐姐可是一滴都寶貝得緊,今天竟然答應用它給我做釀酒丸子了也。”
“是,是,是!”陸希瑞無妨只能順着她的話。
陸希凝對着他做了個鬼臉,然後又攬着江兮淺,趴在她耳邊,不斷地咕噥着,“人家還想吃喜鵲登梅,四喜瑤柱,麻酥油卷兒……”
江兮淺額頭上三條黑線不斷地抽搐着,一會兒排成一個“一”字,一會兒排成一個字。
只是就此離開有間客棧的一行卻並未發現,在她們離開之後。
有間客棧二樓的某個包房中。
“奶孃,這,這也太血腥太殘忍了。”女子面色慘白,顯然被嚇得不輕。
“哼!不過是個蠢貨,能有今日也是她活該。”被喚作奶孃的婦女面色黑沉着,咬牙切齒道,那季巧巧當真愚蠢至極。原本以爲曾經讓她對江兮淺下毒,她刻意讓自己也中毒是爲了洗脫自己的嫌疑,還算是個聰明的;可她居然,居然設計別人還能搭上自己。
這也就罷了,竟然還偏偏是在大婚之日,又極不走運地撞到太后手上。
整個晁鳳誰不知太后、先帝鶼鰈情深,先帝賜婚事關先帝,就算是她也不敢再那日鬧什麼幺蛾子,她竟然還敢做出那樣的混賬事來。
太后此舉,只怕除了懲罰、震懾之外,更多的是對她的羞辱吧。
木驢遊街,有多少女子能承受得了;不說那木驢是如何的難以承受,單說被扒光了身子游街,稍微烈性點兒的女子只怕都撞牆自我了結了,至少讓自己死得不那麼狼狽。如此看來,這季巧巧也當真活該……
“可是……”少女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中年婦女打斷,“郡主您要知道,她這是自作孽。俗話說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少女低下頭,抿了抿脣,眼底有這些許的驚恐,小手攥緊了錦帕,尤其是看到那季巧巧下身流出的猩紅時,幽閉之刑。當然她在皇宮時,也曾耳聞過,卻不想是如此的……
殺人不過頭點地!
可這幽閉竟然生生讓人,而這一切她心中知曉與自己的奶孃不無關係,雖然不知她用了什麼方法讓季巧巧直到現在都死咬着沒有將她供出來,但她就是知曉。
奶孃是什麼樣的人,相處這麼多年,她還能不知道嗎?
若此刻有人仔細觀察,定能發現這房間中的兩人正是熙寶珠和紫嬤嬤。
季巧巧受刑之事,在整個鳳都掀起了軒然大波,讓所有人都爲之震驚。
可震驚之後,日子照舊要過,偶爾茶餘飯後能聽到一兩聲嘆惋或者指摘,只是關於季巧巧的,到底是淡了。這天下每天會發生多少事情,再驚天動地的消息,久了也會被世人遺忘。
第二天,太陽早早地起了牀,藍藍的天,白白的雲,和煦的微風。
皇宮中,朝議殿內。
楚擎天面無表情地看着堂下文武百官,聲音徹底冷了下去,“怎麼,沒人敢說嗎?”
“……”可迎接他的是衆人無盡的沉默。
自卯時早朝開始,到現在,整個朝議殿陷入前所未有的壓抑中。
前日太后震怒,懲治季巧巧之事他們都未忘記,甚至他們的夫人或者子女都曾親自前往刑場觀看,雖然他們礙着身份和公事並未觀看現場直播,但聽家人說起卻都知曉那慘狀。如今輪到了江嘉鼎……
季巧巧所受刑罰,雖說有她不守婦道、新婚之日公然爬牆之故,但其中也並非沒有內情。縱然礙着太后和上頭那位無人多做追究,但人人心中都有桿秤。她責難如此,江嘉鼎必定也討不了好去。
罪犯欺君啊……
一頂欺君的帽子扣上來,別說活命,只要能保住不備誅九族就已經是萬幸了。
“哼!朕倒是不知你們竟然對那罪臣這般維護,怎麼都認爲朕昏聵無道,好欺瞞是不是?”楚擎天大手高揮,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的龍頭上,手心被震得生疼也渾不在意。
“臣不敢!”衆人齊齊跪了下去。
“不敢?你們還有什麼不敢的,一個個欺上瞞下,連先帝賜婚之事都能如此兒戲,還有什麼不敢的。”楚擎天氣得面色通紅,嗓音近乎嘶吼着,“是不是看朕平日裡待你們太過溫厚了?”
文武百官跪在地上,身子顫顫悠悠着不敢擡頭,任是誰,此刻都不敢往槍口上撞;當然事情也總有例外,而御史監總是在這個例外之中。
鄭光和躬身俯首,“陛下,臣有話要說。”
“嗯哼!”楚擎天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
“微臣曾數次彈劾江丞相,但最後總無疾而終,如今既證實微臣所言非虛,臣以爲,以江嘉鼎之爲人、脾性,實難擔當我晁鳳丞相重擔,請陛下慎重斟酌。”鄭光和抿了抿脣,雖然知曉這朝中文武百官,江相一派的人着實不少,但他身爲御史監諫臣,本就從不拉幫結派,這都不說更是各派憎恨卻又不得不搞好關係的對象。
楚擎天微微頷首,“衆位愛卿還有何看法?”
“陛下,微臣以爲,江相此次雖罪犯欺君,但此時畢竟不是什麼光彩之事,江相會作如此處理也是人之常情。”鄭廣和話音剛落,在他斜後方不遠處的一名身着青金石頂繡雲雁朝服的男子聲音陡然響起,“俗語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不能因爲江相一次犯罪就將人徹底打死,望陛下念在江相爲晁鳳鞠躬盡瘁數十載的份兒上,從輕發落!”
不用說,這人定是江相一派。
鄭廣和嘴角微微揚起,想要保江嘉鼎的丞相之位?那就看看他們還有什麼本事!
“陛下請三思!”那男子話音尚未落地,就聽見堂下跪倒的文武百官中數十名都齊齊地叩首在地。
楚擎天此刻心中百味雜陳,真不知該如何形容。這些人,這些就是他選出來的父母官,都到了這份兒上竟然還敢幫着江嘉鼎說話,就算那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也並不代表他能容忍他的欺騙。
沒有一個皇帝能忍受臣子這般對待,他,自然也不能。
鄭廣和剛想說話,可一道渾厚的男中音卻比他更快,“陛下!”
“越愛卿。”楚擎天看着他,身子不自覺地微微前傾。
越易之,御史監監正,他可是兩朝老臣了,自己的父皇也就是先帝在時,便對他格外器重。後來他登基時,也沒有撤掉他的監正之位,反而讓他繼續掌管御史監。事實證明,他這樣的做法是對了,明智的。
這人當真如父皇臨終前所言般,一身傲骨,百折不屈。
“這俗話說得好,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遑論江嘉鼎他身爲一國相丞,更應該以身作則。”越易之到底上了年紀,說兩句就有些氣喘吁吁,他稍微頓了下,“可他不僅未做好榜樣,更以身犯法;法不容情,這可是祖訓!”
楚擎天微微頷首,面色這才稍微好看了些,“嗯,越愛卿所言甚是。”
“陛下,請三思啊!”立刻有人出聲。
“嗯?”楚擎天面色陡然一變,那狠戾冷絕的眸光縱觀全場,原本有些騷動的人羣霎時變得沉默起來。
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可不僅僅是同林鳥,還有這些平日裡溜鬚拍馬,拉幫結派的所謂盟友。
“趙尚書想說什麼?”楚擎天卻不打算就此放過。
“沒,沒!”戶部尚書趙博文低下頭,身子微微縮着,努力地模糊自己的存在。
“哼!”楚擎天冷冷地輕哼一聲,此刻就算衆人再愚笨也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
江嘉鼎,此次定不能輕鬆過關了!
楚擎天面無表情,聲音凝重,“高連擬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當朝丞相江嘉鼎,霸佔兄嫂,品行無端;私生子女,辱先帝賜婚,將皇家威儀視爲無物;更謊報齊江氏巧巧出生,罪犯欺君,論罪當誅!但念其爲國爲民,嘔心瀝血,鞠躬盡瘁數十載,特赦其死刑。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朕思量再三,賜其宮刑,以正朝綱。又所謂之一屋不平何以平天下,江嘉鼎德性有虧,脾性有疑,難當丞相之重任,即日起調任翰林院侍讀,欽賜!”
“是!”高連頷首,在楚擎天話音落的瞬間,聖旨已經寫好呈遞到他面前,他雙手接過,微微頷首,提筆落款之後,高連又立刻使了個顏色,小太監端着托盤,上面放着精緻的明黃色錦盒內,加蓋玉璽。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跪在堂下的文武百官此刻人人自危,宮刑。
這遭受過宮刑的男子還算是男人嗎?
翰林院侍讀,這誰不知道翰林院院正與江嘉鼎最是不合,如今落到人家手下辦事,這豈不是……想想都覺得心驚膽寒,尤其是江相一派。他們平日裡可沒少仗着江嘉鼎的勢欺壓同僚,如今江相倒臺,他們沒了依仗,這以後的日子……
楚擎天面無表情地做完一切動作之後,而後兀自起身,“今日就先到這裡,退朝!”
“恭送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文武百官頓覺如臨大赦!
剛從朝議殿出來,楚擎天還未來得及鬆口氣,立刻就看到御書房的小太監匆匆地朝着他們跑來。
“小杜子?”高連面色有些難看,“這般莽莽撞撞的作甚,若是衝撞了貴人,有得你好受的,皇上您看這……”
“不,不是!”杜公公跑得氣喘吁吁,看到楚擎天趕緊跪下身去行禮之後,連連擺手,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努力地吞嚥了口唾沫,兩眼直翻,“皇,皇上,鳳,鳳靖老王爺在,在御書房跟,跟太子打起來了。”
“轟”
在聽到鳳靖老王爺的名號時,楚擎天就直覺事情不妙,可誰知小杜子後面的話更是讓他險些栽倒在地。
“皇上!”高連趕緊攙扶着他,“您沒事吧?”
楚擎天在心中嘆口氣,扶着高連的手臂站穩之後,急急道,“趕緊擺駕御書房!”
他若是再慢上半拍,只怕御書房都能被那位給拆。
“砰”
“你個小兔崽子,居然敢跟老爺子搶媳婦兒,你不想活了你!”
“鳳靖王,你,你太無法無天了,居然敢在本宮面前自稱老爺子,你,你這是欺君!”
“君,君個屁!就你那模樣,就算楚擎天在這兒,我也這麼罵。”
“你……你……”
“哼別以爲江嘉鼎倒臺了你就瑟了,我告訴你那丫頭可是本王看上的媳婦兒!”
“你,你這個老不休!”
“呸,本王看上的孫媳婦兒咋地!”
“……”
“砰”
“砰砰砰咚!”
“……”
楚靖宇與鳳靖老王爺兩人對罵得熱火朝天,鳳靖老王爺此刻哪裡還有半分王爺形象,整個潑婦罵街狀雙手叉腰;楚靖宇則斯文得多,向來被要求情緒內斂,若非實在忍無可忍又怎麼會出口反駁。
站在周圍的太監、宮女們都戰戰兢兢的,想要上前阻止,尤其是鳳靖老王爺那一手扔一個的花瓶、玉器,可是又生怕被殃及池魚,只能圍在兩人周圍,適時地滿地打滾,看能否搶救回來。
等楚擎天趕到御書房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你這小兔崽子,呼呼,真是氣死我了,呼呼!”
楚靖宇剛想反駁,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見一聲厲喝,“夠了!”
“哼,皇上您來得可真好,你這小兔崽子,簡直太不像話了!”鳳靖老王爺毫無形象地坐在御書房書案旁的臺階上,手掌作扇,不斷地扇呼着。
楚驚天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敢在他面前這般沒大沒小,甚至公然稱呼當朝太子爲小兔崽子的,縱觀晁鳳上下也就只有這麼一位了,不過他卻沒有絲毫追究的意思,不過其他,那是楚家,是晁鳳欠他們鳳家的。
“父皇!”楚靖宇面色黑沉沉的,所在袖中的手早就已經我成了拳頭。自從被冊封爲太子,平日裡誰不是對他畢恭畢敬,小意討好巴結,就算是楚擎天平日裡對他也都是和顏悅色,何時受過這種鳥氣。
楚擎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擡起頭揉了揉太陽穴,看向絲毫沒有形象的鳳靖老王爺,“皇叔,您今兒進宮是有事?”
“沒事我來你這鳥窩受氣作甚?”鳳靖老王爺絲毫不給面子。
“放肆!”楚靖宇面色陡然一沉,聲音不自覺地帶着厲色。
鳳靖老王爺吹鼻子瞪眼兒,“你,你這個小兔崽子,本王跟你父皇說話,你插什麼嘴。”
“宇兒,住嘴!”楚擎天輕喝一聲,然後轉頭看向鳳靖老王爺,“那皇叔進宮是爲了……”
“我問你,江嘉鼎那丫頭你沒其他安排了吧?”鳳靖老王爺邊扇呼着擡起頭;周圍的宮女、太監們抱着好不容易搶回來的花瓶、玉器長長地鬆了口氣。
“江巧巧?”楚擎天面帶不解,“皇叔問這事作何?”
鳳靖老王爺面色陡然就是一變,輕啐一口,“誰問那個不要臉的來着,我問的是江兮淺!”
“……”楚擎天心中的小人躲在角落處畫着圈圈,看着已經面目全非的御書房,太陽穴砰砰直跳,“她,能有什麼?如今的江嘉鼎不過是個翰林院侍讀,就算是要賜婚、聯姻也輪不到她。”
“那就好,那丫頭我看上了!”鳳靖老王爺大手一揮,“皇上給賜道聖旨唄。”
高連極有眼色地遞過去一杯剛泡好的熱茶,可楚擎天剛喝進去還沒來得及吞嚥就被鳳靖老王爺的話嚇了一跳,張口就噴了出來,而後捂着胸口,“噗……咳咳,咳咳咳咳,皇,皇叔您說什麼?”
“咦,真髒!”鳳靖老王爺擺擺手,眼底盡是厭惡,“我瞧着那丫頭挺好,與我家那臭小子挺配的,來向你討道聖旨,怎地不給?”
“給,給!”楚擎天連連點頭,而後心中又慶幸,還好他沒真的毀了江兮淺的生育,不然他們楚家虧欠鳳家的就更多了。
“哼!”鳳靖老王爺嘴一癟,對着楚靖宇挑了挑眉,遞過去勝利挑釁的眼神。
“父皇,這恐怕不妥吧。”楚靖宇面色一黑,他今日進宮本也是爲了討江兮淺做夫人的。
是的,夫人。
以她現在的身份,季巧巧的名聲,身爲季巧巧的嫡妹,他能給她個夫人的名分都是看在她身邊有名出身無憂谷的丫鬟份上,不然就算是個侍妾的位置她也未必撈得着。
可不想,竟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
楚擎天心中搖頭,可還是耐心地開口,“皇兒覺得有何不妥?”
“江嘉鼎如今只是翰林院侍讀,不過小小從五品官職,以江兮淺的身份如何配得上鳳靖王府的門第。”楚靖宇義正言辭,擲地有聲。
鳳靖老王爺卻險些噴出一口老血來,吹鬍子瞪眼兒,“我鳳靖王府的門第,由老頭子我說了算,我說她配得上她就配得上。”
“可是……”楚靖宇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楚擎天打斷,“行了。皇叔,這事是否容後商議再行?”
“商議?商議什麼?”鳳靖老王爺斜睨了他一眼,“商議着如何再隨便塞個高門貴女進我鳳靖王府?”
“咯噔!”
楚擎天面色微微蒼白着,連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顫了幾顫,好在高連及時攙扶着他,“鳳靖老王爺,皇上可沒有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鳳靖老王爺蹭地起身,負手而立,整個人頓時顯得嚴肅而又威儀。商議,商議……當時先帝也是這般商議的,可結果呢?
整個鳳靖王府險些被人一鍋端了。
如今諾大的鳳靖王府,表面上富麗堂皇,金碧輝煌,可實際呢,就只剩下他和邪兒兩個主子,空空蕩蕩,淒涼不堪。
“皇叔,朕的意思是,婚姻大事總是要問過鳳邪之後才能定下來的。”楚擎天深吸口氣,“您放心,只要鳳邪喜歡,江兮淺就是你們鳳靖王府的,沒人能搶得走。”
“這可是你說的。”鳳靖老王爺眼中飛快地劃過一道精光。
能得到天子一諾,那他今日的目的就達到了。那日在威遠侯府時他可就看出來了,那丫頭的脾性是個倔的,若是用聖旨強行將她和邪兒綁在一起只怕會適得其反;何不如就讓他們慢慢的相處着,到時候可不就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了,嘿嘿,想到不久之後就會有一個小小小丫頭和小小小鳳邪,他心裡暗爽不已。
楚擎天點頭如搗蒜,“是,皇叔放心。”
“這還差不多!”鳳靖老王爺揹着手,故作嚴肅模樣,其中一隻手握成拳頭放在脣邊輕輕地咳嗽兩聲,先還稍有些尷尬,可越到後面越是義正言辭,“那個,我看你這御書房也該好好打掃打掃了,這些太監宮女也太不像話了,居然偷懶到這個地步,皇上啊,你也該好好整頓整頓了,皇叔我就不打擾你訓下了。”
楚擎天強忍着暴走的衝動,“是,皇叔慢走。”
周圍的太監、宮女們早已經是嘴角抽搐,他們偷懶?
御書房現在這模樣到底是誰害的啊。
“父皇,那鳳靖王也太過分了您爲何……”楚靖宇眉頭緊皺,面色也非常的難看。
“……”楚擎天坐在御書房首領太監剛收拾出來的龍椅上,輕嘆口氣,“這是楚家,是晁鳳欠他們的。”
“父皇爲何這麼說?”楚靖宇眉頭皺得越發緊了。
“……往事難回首,不說也罷。”楚擎天擺擺手,“只是日後遇到他們,讓着些就是,鳳家向來是安分的,無權無勢唯餘空名而已,也礙不着你什麼,更何況皇叔他其實心裡是極有分寸的。”
“兒臣謹遵父皇示下。”楚靖宇躬身俯首,只是心中卻是越發的疑惑了。
父皇身爲天子,竟然對區區鳳靖王如此,實在是讓他心頭難以甘心;更何況要是那江兮淺真的嫁入了鳳靖王府,那,那名無憂谷的醫女豈不是……鳳靖王府當真沒有威脅嗎?他看未必……
能與無憂谷扯上聯繫,就算再無權無勢,也有翻身之地。
想當初,那個傳言中,無憂谷還籍籍無名、不爲當朝着所聞之時,所有用的百姓愛戴程度就已經令人髮指。若是無憂谷之人轉而支持鳳家……
良久,楚擎天才抿了口茶,“太子妃身子尚弱,側妃又大婚在即,不是免了你的早朝,今日進宮卻是爲何?”
“……”楚靖宇低着頭,嚅了嚅脣卻並未說出來。上面那人都已經答應了不會將江兮淺配給別人,他再開口豈不是自討沒趣,索性隨便找了個藉口,“雲兒這兩日胃口時有反覆,兒臣想着宮內進貢的梅子極是開胃,所以特來取些,順便給父皇請安。”
“……嗯!”楚擎天微微頷首,雖然知道他話中不實,卻沒太過追究,“若是無其他事情,就退下吧,朕累了。”
“望父皇保重龍體,兒臣告退。”楚靖宇立刻躬身行禮,而後慢慢退出御書房中。
楚擎天低着頭,心中長嘆口氣,卻未注意到楚靖宇在離開轉身前,眼角那一閃而逝的兇光。
早朝之後,聖旨首先傳到了刑部。
江嘉鼎與傳旨公公一道回到相府的消息傳來時,江兮淺正被陸希凝拉着,鬧得歡騰。
“小姐,夫人讓您到前院接旨。”
前來傳信的是主院的粗使丫頭。翠柳重傷未愈,爲了不讓季巧萱瞧出什麼破綻來,她只好謊稱翠柳有事離府一段時間,至於爲何沒告訴她,確實不想讓她憂心。
江兮淺微微頷首,“嗯,你先去回話,我這就來。”
“是,奴婢告退。”那丫頭低眉順眼,聞言立刻退了出去。
“這丫頭倒是個進退有度的,不錯。”陸希凝抓了一把酥香蠶豆,扔一顆到天上,張開嘴去接;然後“喀嘣”一聲;周而復始,當然也有落到地上的。
江兮淺搖搖頭,“凝兒你隨我一道去吧。”
“啊?”陸希凝轉頭,顰眉蹙,面帶不解。
“總不能讓你一直這樣呆着,讓我娘見見你也好。”江兮淺微微笑着,如今季巧巧已經解決了,江嘉鼎又定討不了好去,整個相府除了季巧萱就是她了。
前世身死之仇,基本上算是報了;也是時候將陸希凝介紹給娘認識認識了。
陸希凝先是愣怔,而後飛快地將手上的蠶豆往桌上的盤子裡一扔,而後一把抓着江兮淺的手臂,“姐姐,你所真的?”
“真,比珍珠還真。”江兮淺輕輕點了下她的鼻頭,可在垂下眼皮看到自己那冰藍色雲錦彩織衣衫上那兩個碩大的油印時,頓時面色一沉,“陸、希、凝!”
陸希凝吐了吐舌頭,快速放開江兮淺,看到她射過來的兩道眼刀,低下頭對着手指,“……人,人家不是故意的麼!”
“……呼!”江兮淺深吸口氣,“我去換件衣衫。”
等她到得主院時。
季巧萱正捧着肚子,與傳旨公公笑語盈盈,眼角刮到她時,更是樂呵呵的,“淺淺來了,這位是張公公,你可能不認識,當初林太醫來時,也是他傳旨的。”
“看江小姐氣色不錯,想來已經大好了吧。”張讓笑着點點頭,“江夫人果然是有大福氣的。”
“張公公這是說哪裡話。”季巧萱連連擺手,“如今人已經到齊了,還有一位庶子重病在牀,怕是……”
張讓也極有眼色,“呵呵,倒是不妨事的。既然人已經到期了,小允子,把江大人請出來吧。”
“是!”小允子應聲。
江兮淺這才注意到院子裡不起眼的角落中有一定青灰色軟轎,她鼻翼微動。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受刑了?她只覺得眼前一亮;與此同時,季巧萱也悄悄打量着陸希凝,這女子長得如此嬌俏可愛,尤其是那雙未經世事的眸子,清澈見底,與淺淺那歷經沉痛之後的澄澈相似卻不盡相同。
她是誰?
不過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她也沒問。
只是在看到那被兩名小太監從軟轎中攙扶出來的江嘉鼎時,她心跳驟然慢了半拍,而後面色一白,“張公公,這,這是……”
“……呵呵,江夫人別急,待會兒您就知道了。”張讓夾着嗓子,輕聲道。
“嗯!”季巧萱毫無章法地點點頭。
只見江嘉鼎仍然穿着那日參加婚禮的一襲黑紅色錦服華袍,金絲溝邊,身上還用暗色絲線夾雜着銀絲勾勒的雙喜字,既顯得喜慶,又不張揚。
看來他雖然進了天牢,可到底李永泰不敢對他做什麼,只是那衣衫卻隱隱顯得有些凌亂,還有他走路的姿勢也有些……呃,該怎麼形容呢。
江兮淺歪着頭,看着江嘉鼎被兩名小太監攙扶着,走得極是艱難,良久才緩緩地向前挪動一步。還有他頭上整齊的髮髻已經被打散,凌亂的髮絲被流出的汗水浸溼凝成一股股的貼在臉上,若是瞧得仔細,還能發現她額頭上那細密的汗珠。
“姐,姐姐……”陸希凝悄悄扯了下她的衣衫,指了指地上。
江兮淺頓覺眼前一亮,習武之人五識比別人敏感些,她還說如今闔府上下可沒人敢在主院殺生,這從那兒散出來的血腥氣,在看到江嘉鼎路過的地方,那一滴滴小小的血跡,她頓時瞭然了,難道他……
“江大人,接旨吧。”
待兩名小太監將江嘉鼎攙扶到院子空地上時,張讓立刻起身,斜睨了狼狽地癱坐在地上,疼痛難忍卻又不得不強忍着的男子,在心中搖搖頭,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江嘉鼎深吸口氣,面色慘白,豆大的汗珠匯聚成流,嘴脣也是乾裂着,連聲音都虛弱得有氣無力,“臣,臣接旨。”
話音落,季巧萱也帶着江兮淺跪在江嘉鼎的身後。
在撇到江兮淺的身形時,張讓眉毛狠狠地跳了兩下,心中哀嚎着卻不得不故作淡定模樣,從太監朝服那寬大的衣袖中掏出那上好蠶絲勾勒祥雲瑞鶴圖樣的明黃色聖旨,雙手展開,“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當朝丞相江嘉鼎……罪犯欺君,論罪當誅!但念其爲國爲民……死罪可免……賜其宮刑……即日起調任翰林院侍讀,欽賜!”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江嘉鼎俯首躬身,只是那虛弱的聲音被季巧萱、江兮淺以及主院一衆僕從的聲音蓋住。
“江相,哎喲!”張讓一拍腦門,“看雜家這記性,江大人您可得好好保重了,皇上口諭,念您初受重刑,特賜假三月;到底聖上心裡還是念着你的吶。”
江嘉鼎只覺得疼痛難忍,嘴脣乾裂,身子虛弱得像是隨時都要倒下般,此刻面對張讓卻不得不笑臉應和着,“張,張公公說得是,多……多謝皇上,恩,恩典。”
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有氣無力,若非張讓耳聰目明,哪裡聽得清楚,換了其他傳旨公公來,哼!
不過張讓也不氣就是了,將聖旨裹巴裹巴遞給江嘉鼎,“江大人,這是聖旨您收好了!”
“勞,勞煩張,張公公了。”江嘉鼎有氣無力地,“只是下,下官這樣子,實,實在不好招待您……”
“江大人,你可千萬別這麼說,小允子趕緊的把江大人扶回房去。”張讓連連擺手,心道若非他家主子從中出力,推波助瀾,您又怎麼會受這樣的刑罰,他今兒可是來看好戲的;看到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就是最好的招待的,竟然膽敢虐待他家未來的主母,呸!
張媽媽將季巧萱攙扶着,艱難地起身,看到小允子帶着兩名小太監,她連連揮手,“這,這怎麼能勞煩允公公,觀茗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
“是!”觀茗立刻拉着兩名小廝上前,對着小允子俯身行禮,“勞煩公公,剩下的由奴才們來吧。”
“也好!”小允子對着兩名小太監點頭示意。
看着觀茗將江嘉鼎背在背上,旁邊兩名小廝小意用手扶着。
“讓張公公笑話了。”季巧萱面色蒼白仍未恢復過來,強打起精神應付着。
“江夫人哪裡話。”張讓連連擺手,“雜家還要回宮覆命,這就先告辭了。”
“若薇,送送張公公。”江兮淺淡淡地瞥了張讓一眼。
可就是那一眼,張讓卻覺得自己好似被扒光了般,在她面前無所遁形。
心兒:阿門,就寫到這裡吧,江嘉鼎也沒落到好處啥,這樣的結果親們滿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