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奚看到向楠的一剎那也驚駭地難以動彈。
他愣了許久，才緩緩開口，用極度不確定的語氣道：“向……大將軍……”
眼前的向楠雖然身體還保持着人的形態，但那張臉則完全變成了妖魔的樣子！
他的眼睛像是鷹的眼睛，尖利而陰損；鼻子已經完全沒有鼻樑骨，讓整張臉看上去都扁平化了；最可怖的是那張嘴，裂開後從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朵邊，一張開，便露出凌亂鋒利的獠牙！
“父親……”
向嵐清幾乎站不住，一整個身體都癱倒在百里奚懷中。
“清兒！”
百里奚剛剛扶穩向嵐清，誰知向楠竟然一瞬間衝着兩人襲來！
向楠的手掌變成了利爪，長長的指甲泛着烏黑的青煙，甚至還散發着一股惡臭。
百里奚側身躲過向楠的攻擊，但兩人同時因爲向楠的變化而不知所措。
“父親，父親！”向嵐清呼喚着向楠，希望喚醒他的意識，但向楠卻彷彿從來不認識向嵐清一樣，再次發起了攻勢。向嵐清強忍着內心的悲痛，打起精神，“百里，有沒有辦法讓父親冷靜下來？”
她的眼中帶着懇求，帶着慘烈，甚至還有從未有過的害怕。
百里奚作爲蕭鶴聞的分身，從未見過向嵐清如此無助的樣子，內心就像被萬千蟻獸撕咬一樣難過。
“我試試。”
百里奚猛地發力，一記靈力光痕擊在向楠身側。
向楠像是被鎮住，停下了向前的腳步和進攻的動作，但眼神依舊惡狠狠地看着百里奚和向嵐清。
“父親，我是清兒！”
向嵐清一下子跪倒在向楠面前，試圖讓眼前這個不人不鬼的“父親”認出自己的模樣。
已然魔化的向楠竟然愣了愣，小挪了一步向前嗅了嗅向嵐清。
“清兒，小心！”百里奚好心提醒道：“向大將軍墮魔了，很可能根本就不記得你。”
“那他也是我父親！”
向嵐清怒吼道。
她從未對蕭鶴聞的任何一個分身發過怒，此刻的憤怒，並不是因爲他對自己的父親不敬，而是內心的恐懼和難過相交織，一時間她也不知道到底該用什麼樣的情緒面對向楠。
向楠深嗅了嗅向嵐清，他的動作已然沒有了人的意識，而是以靈魔的習性面對人事物。
他的臉湊得越近，向嵐清內心的絕望越甚。
這張臉已經完全看不出人的面貌，就連向嵐清遺傳而來的那雙深邃的眼眸都變了樣子。
向嵐清的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一樣，順着臉頰滑落。
看到他落淚的瞬間，她明顯感覺到向楠的身子稍微有了反應。
“父親，您記得我對不對！我是清兒！”
但這句話剛一說完，向楠便又像發了瘋一樣，對着向嵐清張牙舞爪地衝了過來。
向嵐清距離向楠的位置太近，又一時間沒有防備，竟被他一掌擊倒在地。
“清兒！”
百里奚衝向向嵐清，爲了保護她，也爲了不傷害向楠，他只能來回躲避。
但向楠此刻具有靈魔的敏捷和五感，本身就比修煉者強大很多。
百里奚本身身上有傷，手裡又抱着一個人，很快就在向楠的追擊下落了下風。
幾道抓痕落在百里奚肩上，向嵐清只剩下心疼。
她掙開百里奚的懷抱，一躍落到地上。
百里奚也隨着她落下，“清兒，你怎麼了？”
“百里，你不要保護我，我知道，你不會傷害父親，更不忍我受到傷害。你夾在中間只能爲難。”向嵐清深吸一口氣，“這件事，只能我自己解決！”
百里奚深嘆一口氣，他知道向嵐清做出的決定，沒有人能夠阻止。
雖然擔心，也只能退到她身後。
“清兒，他雖然是你父親，但如果他真的傷到你，我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對他動手。”
百里奚沉聲道。
他看着向楠如今的面目全非，想起自己兒時的時候，向楠還曾做過自己的修習師父，跟着他修煉過。
如果當初知道自己會愛上他的女兒，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
向嵐清面對着發狂的向楠，努力地喚起他的記憶。
“父親，您還記不記得小的時候，您抱着我去看煙花，還告訴我皇族的世家，是百姓的世家……”
“父親，您知道嗎？自您走後，我坐上了向家家主的位置，替您管理向家。可我總是管不好，我多希望您能回來，能重新回到向家……”
“父親，皇都已經變天了，世家需要您，向家也需要您，您能不能醒醒。只要您重新變回人的樣子，清兒做什麼都願意！”
“父親，清兒愛上了一個男人，您難道不想看看您女兒的眼光嗎？他叫蕭鶴聞，是皇族的皇長子，他對我特別好……”
就在向嵐清說到“蕭鶴聞”三個字的時候，向楠突然有了反應。
“啊——啊——”
他歇斯底里的哀嚎着，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卻發不出人的聲音。
他的瞳孔一會兒大一會兒小，看上去痛苦不堪。
向嵐清激動起來，“父親，您是不是想起來什麼了？父親，我是清兒！您的女兒！”
她緊緊地握緊向楠的肩膀，試圖讓他平靜下來。
向楠好似對向嵐清的話聽懂了，不再對她攻擊，但依舊痛苦地叫喊着。
“啊——啊——”
向嵐清心疼地淚流滿面，“父親，您想說什麼……您別這樣嚇女兒好不好……”
“皇……皇……長子……”
向楠支支吾吾地終於拼湊成了幾個詞句，卻像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一樣。
“父親，您是不是記起什麼了？皇長子，皇長子怎麼了？”
向嵐清急忙問道。
“慕……鶴聞……”
向楠唸叨着。
他口中的慕鶴聞就是蕭鶴聞，只是當初被皇族迫害的時候，蕭鶴聞放棄了皇姓，決定跟隨母性。
父親沒了意識，還能記得皇長子，一定是知道什麼。
“慕鶴聞就是皇長子，父親，您記得他對嗎？”
向楠猛地垂下爪子一樣的手，眼神呆呆地看着向嵐清。
“清兒……清兒……”他念着向嵐清的名字，這是他的女兒，雖然他的腦子已經完全混亂，但他的女兒他永遠不會忘記。向楠努力發着音，“陛下……殺……慕鶴聞……那件事……陛下……幽皇后……”
向嵐清奮力組織着向楠說的話，試圖找到其中的關聯。
“是不是陛下要殺了知道當年皇長子一事的人，所以世家都成了棄子？”
向楠勉強點了點頭，“衍月門……要……入侵……”
“衍月門要趁着世家勢力微弱、蒼朔國力衰敗的時候，侵佔蒼朔，對嗎？”
向嵐清說道自己的猜測。
向楠閉上了眼，他不再說什麼，再睜開眼的時候，那雙眸子竟又變成了鷹一般的狠毒的眼睛。
“父親！”向嵐清不解父親爲何突然又失了理智。
利爪猛地扎進向嵐清的肩膀，向楠張開血盆大口，怒吼道。
“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