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她之所以會知道，還是因爲前世這個時候她已經跟着東陵霄回了上京，所以才偶然得知了這件事情的始末，剛剛一看鹿清漪的藥方竟然雷同，所以才大着膽子詐了徐大夫一下，沒想到他這麼不經嚇，一下子就露餡了。
“什麼？汝老醫正？竟然是汝老醫正的徒弟？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姑娘莫怪！”那徐大夫顯然對汝老醫正很是害怕，哆嗦着身體跪了下來連連磕頭。
鹿銘佑緊緊皺着眉頭，哪裡還有心思管他，現在確定這個藥方確實有問題了，但是鹿清漪已經喝了足足三個月，這後果簡直不敢想象，遂擔憂地看向慕卿月：“現在怎麼辦？我妹妹她……”
“放心吧，好在沒有拖太久。”慕卿月點了點頭，這纔對着癱在腳下的徐大夫說：“那丫鬟是你收買的吧，你看鹿小姐的病情已經脫離了你的掌控，便將藥方中的一味補藥換成了具有緩和效果的千金花，然後還讓鹿小姐點了安眠香，讓她能更多時間地沉在睡夢中，以減緩身體崩潰的速度。”
“但是你不知道，千金花和安眠香混合在一起，卻有讓人產生幻覺，以至於神經崩潰的可能性，鹿小姐這些日子是不是也有經常夢魘，或者是半夢半醒無法完全醒過來的狀況？”慕卿月轉向歪在牀上的鹿清漪。
鹿清漪眨了眨眼眸點頭道：“確實是，有的時候……我剛想繡幾針女紅，卻突然感覺昏昏越睡，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咳咳……還，咳咳……經常夢到小時候的……事情。”鹿清漪說幾句話就會輕咳出聲，用手帕掩住脣咳得眼眸通紅，蒼白的臉色泛起不健康的潮紅。
“慢慢說。”鹿銘佑心疼地拂了拂她的後背，狠狠一腳踹在了那徐大夫身上，罕見發怒道：“我們鹿家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竟然如此不負責任！來人，給我把這騙子打出去！”
下人們都被鹿大少爺這暴怒的樣子嚇了一跳，只有慕卿月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前世她之間過他失態兩次。
一次是鹿清漪病逝，向來泰山崩
於頂卻依然淺笑自若的男人跪在雨裡，一整晚都沒有動，第二日早上雙眼紅腫地昏倒在院子中。
一次是東陵霄出征深陷囫圇，慕卿月單身匹馬闖敵營，被他在路上攔住，他坐在馬背上禁錮着掙扎不已的女人，從喉嚨深處溢出的嘶啞聲音，說着他不想再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人。
鹿銘佑轉頭就見慕卿月那樣呆愣愣地看着他，眼光中似乎帶着追憶和憐憫，不由好奇，心中卻是不經意地波動了一下，趕緊穩住心神出聲道：“慕大小姐？我妹妹她……”
“我現在先給她用針，鹿大少爺去外面稍等片刻。”慕卿月回過神來，有些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後腦勺，禮貌地微笑說道。
鹿銘佑站起身來從善如流地走出了屋子，只剩下慕卿月和鹿清漪兩兩對視，鹿清漪看着慕卿月那張豔麗無雙的面容，突然開口道：“你是在安慰我哥麼？”
“怎麼這樣說？”慕卿月正在準備等會兒要用的銀針，聞言愣了下。
“慕小姐喜歡我哥吧。”鹿清漪用的是肯定句，隨即似乎覺得自己這麼說略有不妥，趕緊補充道：“我剛纔看到……咳咳，看到你對我哥的眼神……咳咳，那眼神……”
“慢點說。”慕卿月雖然無語，但還是拍了拍她的後背，順着氣輕柔迴應道：“鹿小姐多慮了，我跟鹿公子是今日才結實的，着實不太可能產生什麼感情。”
“哦，是這樣啊……”鹿清漪的眼神中似乎帶着些許失望，隨即又亮了起來，抓住慕卿月的手道：“我哥人很好的，溫柔體貼又顧家，我這樣的身子他……咳咳，他都從來沒有嫌棄過我煩……一直給我尋找各種名醫，明明家人都已經放棄了，他卻不肯。”
慕卿月微笑着點頭，讓她平躺下，眨眼道：“鹿小姐還是先歇息一下吧，等會兒我用完針鹿小姐再說也無妨。”
“不，我不知道還能不能說……慕小姐看起來，也是個好人，如果對我哥……我……”鹿清漪掙扎着還要說下去，卻被慕卿月微笑着打斷道：“
鹿小姐是不是對我沒有信心？”
鹿清漪頓時啞聲，過了半晌才道：“並非我不相信慕小姐……而是，咳咳……我這身子我自己再清楚不過，慕小姐這麼年輕……”
“你聽說過汝老醫正麼？我剛纔沒說謊，汝老醫正真的是我的師父。”慕卿月安撫着她焦慮的心情，緩聲道：“你不用擔心，我說有辦法救你，就絕對是有辦法。”
鹿清漪聞言結結實實愣了，隨即眼眸迅速溼潤起來，哽咽地小聲道：“慕小姐，說的……可是真心的？你真的有辦法……”
“真的，所以你就放心吧，現在閉上眼交給我就好。”慕卿月並不能完全體會她的心情，但是想一想一個花季少女整天只能坐在牀榻上，入眼只有一個房間，度過一年又一年，或許從很小的時候她就只能從窗戶看看外面的風景，不能跑跳甚至不能走動，常年處於昏睡之中，當有一天有人告訴她，從此以後你會變得跟正常人一樣，這種驚喜確實足以讓人熱淚盈眶吧。
鹿清漪激動地點了點頭，緊緊握着慕卿月的手，閉上雙眸之前咕噥了一句：“你若是我的嫂子……就好了……”
慕卿月耳力驚人，當然聽得到她這句話，不由失笑。
鹿銘佑麼，倒確實是夫婿的好人選，只是她這樣的人，註定……不可能去擁有那樣溫煦如同太陽的男人，她會將他拖入泥沼，會再次傷害他，讓他一生都活在痛苦折磨中。
所以她不敢靠近，他的溫柔會灼傷她。
等慕卿月抹了把汗將最後一根銀針拔出來的時候，只覺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轉，苦笑地想着自己果真是有些自信過頭了……好在治療已經完成，鹿清漪的情勢已經穩定下來，接下來只要交給自己那便宜師父就好……
纖細的少女頓了一秒，僵硬地撞了下牀柱，而後軟軟地暈倒，身體就快要摔在地面上的前一刻，卻被陡然出現在房間內的男人一把接住。
慕卿月昏昏沉沉中只隱約聽到他說：“真是不讓人省心啊卿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