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遠征把下人們都支走，只留下榮氏、姜璃，還有齊昱。
小小年紀的齊昱本不該留在這裡，但是，在齊遠征看來，這個家恐怕以後都需要他撐着了，所以，便將他留下。
齊昱有些莫名，站在姜璃身後，沉默不語。榮氏也察覺到了今日的不同尋常，也保持着沉默，靜靜的坐着。
齊遠征坐在姜璃對面，那雙如鷹隼般鋒銳的雙眼盯着她，緩緩的道：“樹成剛纔的樣子，你們都看到了，明明是中了劇毒，可是剛纔大夫檢查過，他身體中已經完全沒有餘毒，連治療都不必。若不是他衣襟上還留着血跡，我都以爲自己剛纔是眼花了。”
他突然說出這番話，讓榮氏詫異的微張着脣，似乎也有些驚訝。
齊昱也眨了眨眼睛，仔細思考着齊遠征的話。
畢竟，剛纔齊樹成危在旦夕的樣子，他們都是親眼所見的。
齊遠征沒有在乎兩人的反應，只是凝視着姜璃。而姜璃從頭到尾都十分平靜，雙手搭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上，雙眸輕垂，睫毛擋住了她眼中的情緒。
“你們都是齊家的人，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有些事情，我也不瞞你們了。”齊遠征的話鋒一轉。
廳中，陷入一片沉默。
齊遠征緩緩的道：“齊家，受到陛下猜忌，恐怕不久便會大禍臨頭。”
榮氏震驚的看向齊遠征，心中突然明瞭了這段時間齊樹成的反常。而齊昱也是驚訝的張大嘴巴，看向自己的爺爺。
“此事，已經無力迴天。我和樹成所能做的，就是爲齊家留下一些血脈。齊權那孩子……”齊遠征頓了頓，無聲而嘆後，才接着道：“他自有周家爲他籌謀。而你們，我們原想趁着今日壽宴後，讓榮氏跟着去山莊，之後……”
齊遠征把原先的計劃說了出來，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可是，在他說完之後，榮氏卻激動得站起來，臉色大變的問，“侯爺，那您和大爺他……”
提及此，齊遠征眸色一沉，“若是齊家所有的人都消失了，陛下只會窮追不捨。所以，爲了你們的安全，我們必須留下。”
榮氏跌坐，臉色蒼白無比，雙手不由自主的覆蓋在自己的小腹上，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了父親的庇佑，更不希望孩子躲躲藏藏的過一輩子。
“寧氏。”突然，齊遠征喚道。
姜璃緩緩擡眸，眸光清澈而明亮的看向他。
被這樣一雙眼睛看着，齊遠征突然有一種‘什麼都不怕’的感受。彷彿，眼前的人，能救他齊家於水火之中。
然，可能嗎？
“如今，我心中突生出一計，或許可以保全樹成的性命。”齊遠征緩緩的道：“今日，樹成中毒，若是我藉機向外宣佈樹成已死，藉此讓他脫離皇家的視線監視，之後再秘密送到之前替你們準備的隱蔽之地，這樣他就不用死了，只用改名換姓即可。”
說完之後，齊遠征凝視着姜璃的雙眼，一字一句的道。“寧氏，你覺得此計如何？”
他說出這句話時，榮氏詫異的擡起頭，看向了姜璃。而齊昱也疑惑不解的看向自己母親，似乎不理解爲什麼爺爺的舉動。
爲什麼計劃，需要詢問母親的意見？
在齊昱的印象中，母親從來都不是那種可以做出重要決定的人。
其實，齊遠征心中也有些忐忑。他只是覺得眼前的寧氏與以往不同，這種不同，讓他不確定到底是什麼。
問出這樣的話，似乎也是希望能得到她身上的那種淡定自若。
廳中，齊遠征、齊昱、榮氏的視線，都落在了姜璃身上。
姜璃聽出了這番話中的試探之意，卻也沒有流露出任何驚慌失措的樣子。其實，到了這一步，爲了避免自己的行蹤敗露，姜璃應該直接離開，重新換一個身份，隱藏於凡人世界裡，靜待孩子出生。
可是，若她一走，齊家一衆老小，必定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且不說湯國皇帝會如何，單單是一個葉清若都不是齊家的人能夠抗衡得了的。
“已經晚了。”姜璃終於開口。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等於她已經決定，負擔上齊家一門的生死安危。
姜璃緩緩站起來，背對着三人，看向外面的天際。那單薄嬌小的背影，此刻卻給人一種強大無比的力量。
齊昱凝着她的背影，眼中有些恍惚。好像，眼前的人不是他的母親，又是他的母親。
“什麼，晚了？”齊遠征沉聲問。卻不知爲何，他看着姜璃的背影，心中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激動。
姜璃沒有回身，依舊凝着遠方天際，她的眸色變得深遠，彷彿能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齊權被昱兒所傷，必定會返回國師府。而國師見過他的傷勢之後，會第一時間趕到這裡，一問究竟。得不到讓她滿意的答案，齊家不用等到皇帝找到藉口，就已經完了。所以，什麼轉移，什麼詐死，都沒有用。”
這一番話，讓三人的臉色同時一變。
尤其是齊昱，小臉變得蒼白無比，似乎認爲是他的過錯，纔會導致了齊家遭遇如此的劫難。
“孩子，這不關你的事。若不是你，恐怕今日我齊家死的人更多。”感覺到齊昱情緒的變化，齊遠征擡手搭在他瘦弱的肩膀上，沉聲安慰了一句。
齊昱的心情，因爲齊遠征的理解而好過了一些，可是，依然無法完全釋懷。
榮氏嘴脣微微顫抖，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這麼看來，今日就是我齊家的末日了。”齊遠征苦笑了一下。皇命，他還能掙扎一下。可是，面對天人，他還能怎麼掙？
雖然齊遠征有些懷疑姜璃，可是，卻從未把她往天人那方面去想。齊昱修煉之事瞞着所有人，連眼前的寧氏都不知道，更是讓他沒有想多。
畢竟，那樣的猜測實在是太虛無縹緲，太荒謬了。
然，在他準備說讓他們立即走，由他來阻擋一陣時，這個讓他感到陌生的寧氏，卻突然轉身。
“有我在，齊家不會有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