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蔣貴妃被降爲嬪位,朝堂後宮便都傳出流言,說是二皇子覬覦皇位,意圖謀害皇上,以至於失了聖心,皇上這才遷怒於蔣貴妃。
流言傳來傳去,愈發的誇張,到最後,竟傳出二皇子府的小世子腿有殘疾,不良於行,乃是天降罪責於二皇子。
只隔了三日,一道遷宮的旨意送到了含章宮,昔日寵冠六宮的蔣貴妃就此失勢。
蔣貴妃一失勢,各宮的妃嬪便都到鳳鑾宮給皇后娘娘請安。
皇后王氏坐在軟榻上,身着一襲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宮裝,頭上插着一支九尾鳳簪,端莊貴氣。
“妾身給皇后娘娘請安。”衆妃嬪上前幾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請安道。
“都起來吧。”皇后的視線在衆妃嬪身上掃過,微微一笑,開口叫起。
“謝娘娘。”衆妃嬪謝過,這才落座。
一落座,便有人提起了蔣嬪遷宮一事。
“如今龍顏震怒,昔日奢侈繁華的含章宮,如今也冷冷清清,連個灑掃的奴才都不見。”說這話的是六公主的生母賢妃,賢妃乃是皇后的人,蔣貴妃失勢,她自是高興的。
賢妃的話音剛落,熙嬪便笑着接道:“蔣氏跋扈了多年,咱們姐妹們背地裡受了她多少欺辱,如今老天開眼,才讓她落到如今的下場。”
“她是咎由自取,倒是二皇子一下子失了聖心,真真是”德嬪說到此處,才意識到有些不對,臉色變了變,立即就住了嘴。
皇后看着她皺了皺眉,視線落在坐在那裡的崔嬪身上。
“平日裡最你話多,怎麼今個兒一句話都不說了?”
崔嬪便是當日的崔美人,自打進宮就處處巴結着貴妃蔣氏,因着蔣氏,她在後宮也囂張了多年。
如今蔣氏失勢,崔嬪在宮中的處境便不同了。
聽說,昨個兒聽到皇上命蔣嬪遷宮的聖旨,崔嬪立時就慘白了臉。
皇后這麼一問,衆妃嬪的視線就全都看了過來,目光裡帶着幾分嘲諷,幾分奚落,全然一副看笑話的神色。
崔嬪臉色白了幾分,站起身來,福了福身子小聲道:“昨個兒夜裡受了風寒,嗓子有些不對,還望皇后娘娘不要怪罪。”
賢妃看了她一眼,拿起手中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笑道:“如今天熱,妹妹卻是着了風寒,皇上知道了,怕也會心疼妹妹的。”
崔嬪被賢妃這話刺的格外的難堪,眼中閃過一抹怒意,卻是低低道:“姐姐說笑了,妾身哪裡有福氣讓皇上惦記,姐姐替皇上生了六公主,皇上自然更看重姐姐一些。”
崔嬪的話纔剛說完,殿內的氣氛便陡然一變。
賢妃雖然封了妃位,可進宮這麼多年卻只爲皇上生下了六公主,賢妃的性子又是十分規矩木訥的,皇上自然不會對她上心。
一個月裡,也就去她那裡一兩次,就這,還是因着六公主可人疼,皇上才惦記着去。
崔嬪這話,無異於打了賢妃一個耳光,賢妃心下着惱,沒等她開口,皇后王氏便出聲道:“好了,崔嬪你既然着了風寒,就不要說話了,免得傷了嗓子。”
聽着皇后的話,賢妃看着崔嬪的眼睛裡閃過一抹不屑。
蔣貴妃已經失勢了,以她對皇上的瞭解,崔嬪的恩寵怕也到了盡頭了。
“娘娘,如今二皇子失了聖心,太子殿下的地位愈發的穩固了,於娘娘來說好可是一件喜事。”穆貴人突然開口道。
穆貴人便是當日採選時的穆錦華,自打進了宮,便投靠了皇后,可是因爲出身商賈,到如今還是一個小小的貴人,未能封嬪。
聽着穆貴人的話,衆妃嬪也緊接着奉承了幾句。
皇后聽着,卻將話題岔了開來:“皇上當日既然封了太子,便是任何人都動搖不了太子的地位的。前些日子恭妃的身子有些不適,這幾日怕是能好些了。”
皇后的話音剛落,穆貴人忙應道:“娘娘所言極是。”
說了一會兒話,皇后便有些乏了,開口命衆妃嬪退了出去。
見着衆人離開,站在皇后身旁的曹嬤嬤忍不住道:“如今蔣氏失勢,這些個妃嬪倒是趕着來巴結娘娘。”
曹嬤嬤的語氣中帶着幾分諷刺,皇后聽了卻只笑了笑。
“這後宮之中皇上的心思便是衆人的心思,本宮倒也不怪她們,只要往後她們知道哪個是後宮之主便好了。”
“本宮高興的,是皇上對二皇子終於不一味的寵溺了。”
曹嬤嬤聽着,點了點頭,只說道:“也不知二皇子犯了什麼大錯,皇上竟然連蔣氏也遷怒了。”
皇后驀地一笑,看着站在那裡的曹嬤嬤一眼,道:“貪污受賄,謀害朝中官員,這御史曹魏倒是個能做事的。”
皇后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又問道:“蔣嬪可還好?”
曹嬤嬤面露不屑,道:“自打遷出了含章宮,去了錦繡宮,蔣嬪就沒再踏出宮門半步。要老奴說,她不來給娘娘請安,實在是太沒規矩了。”
皇后聽了,笑道:“無妨,她若是來,本宮才奇怪呢。”
正說着,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有宮女進來回稟。
“啓稟娘娘,王才人過來請安。”
皇后聽了,嘴角揚起一抹笑意,道:“快讓她進來。”
那宮女得了吩咐,福了福身子,就轉身退了出去,很快就領着王才人走了進來。
王才人身着一襲百花曳地裙,頭上插着一支白玉簪子,雖然敷了薄薄的粉,整個人看着卻是憔悴了幾分。
沒等她請安,皇后便開口道:“好好的,你怎麼成了這樣子?可是奴才們伺候不好,還是郭氏給了你委屈受?”
王才人的臉色變了變,微微福了福身子,這才上前幾步,坐了下來。
“這幾日天熱,沒有胃口,所以消瘦了些。”
皇后自是瞭解自家侄女的性子,瞧着她的神色,便知她沒有說實話。
當下,便皺了皺眉,問道:“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兒,難不成還需瞞着本宮?”
皇后的話音剛落,王才人的臉色便變了變,好半天才低聲道:“還不是這胎像不穩,前些日子,便見紅了。”
王才人的話音剛落,皇后的臉色大變,急急開口道:“你纔剛有孕,便見紅了,可傳太醫去看過?”
“傳了幾個太醫,只開了藥說是讓好生調養,可我心裡頭,總是不踏實,總覺着這孩子怕是”
“不可胡說!”王才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皇后厲聲呵斥了。
皇后看了她一眼,道:“太醫說讓你好好養着,你就調養着便是了。此事,昱兒可知道?”
聽皇后這麼問,王才人搖了搖頭道:“這些日子因着朝堂之事,殿下一直住在書房,我,我也不敢將此事告訴殿下。”
聽着這話,皇后點了點頭:“你不說就對了。”
王才人坐在那裡,卻是眼圈一紅,落下淚來。
“好好的,你哭什麼?”皇后皺了皺眉,看了站在那裡的宮女連翹一眼,吩咐道:“快拿塊兒帕子來擦擦,讓人見了像什麼樣子。”
連翹聽了,忙拿了塊兒帕子遞給了王才人。
王才人接過帕子拭了拭眼淚,卻是對皇后道:“娘娘,殿下如今對秦氏厭惡,將其禁足,秦氏腹中”
沒等王才人說完,皇后便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想要秦氏腹中的孩子?”皇后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視線落在王才人的身上。
“是,我這孩子若是有什麼閃失,她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郭氏身邊的安哥兒,不也是常選侍的孩子嗎?”
這念頭在她腦子裡轉了好些日子了,若是之前殿下寵着秦氏時,她不敢如此突兀的求殿下。可如今,秦氏被殿下厭棄,她有把握殿下會答應她的請求。
皇后看着王才人有些急切的樣子,只嗯了一聲,沒有說其他的話
外頭天熱,一大早,陸成就派小太監送來好些水果,還有冰鎮的西瓜。
秦姝只吃了一塊兒,便用帕子擦了擦嘴脣,吩咐道:“拿下去分給竹韻她們吃吧。”
“主子。”聽秦姝這麼一說,銀杏忍不住說道:“這種好東西哪裡能給奴婢們吃,沒得壞了規矩。”
聽着銀杏的話,秦姝忍不住笑出聲來,徐徐道:“你的意思,是讓你家主子我一個人都吃了?”
秦姝的話音剛落,銀杏立即搖了搖頭:“奴婢哪裡是這個意思,主子如今有孕,哪裡敢多吃這些,奴婢不過是覺着可惜罷了。”
“好了,什麼可惜不可惜的,拿去吃吧。”秦姝將小方桌上那盤冰鎮的西瓜推了過去。
銀杏福了福身子,這才笑盈盈道:“那奴婢們謝主子賞賜。”
書房裡
楚昱澤正在批着摺子,卻聽陸成進來回稟說王才人求見。
“這麼晚,她怎麼來了?”
陸成聽着這話,愣了愣,回道:“老奴聽說,今個兒才人去鳳鑾宮給皇后娘娘請安了。”
陸成說完這話,便低下了頭。
“殿下可要見?”
楚昱澤看了他一眼,合上手中的摺子,陸成瞧着他的動作,便明白了意思,忙轉身去將王才人請了進來。
“妾身給殿下請安。”
王才人緩步進來,福身請安。
楚昱澤看了她一眼,微微擡了擡手,示意她起身。
王才人謝過,這才站起身來。
“這麼晚了,你過來做什麼?”
聽楚昱澤這麼問,王才人的面色變了變,隨後纔回道:“妾身聽說,殿下忙於公務,每晚都夜深才睡下,便親自熬了人蔘做的清粥,殿下嚐嚐可好?”
王才人說着,緩步走到案桌前,將食盒裡的清粥拿了出來,放到了楚昱澤面前。
見着楚昱澤拿起勺子,王才人不禁露出幾分笑容。
這清粥是和膳房的人學做的,她嘗過了,味道香甜順口,很是不錯。
大概是粥的味道當真不錯,楚昱澤喝着,一碗粥很快就見了底。
王才人笑着道:“定是殿下身邊的奴才伺候不周,殿下公務繁忙,也不知叫膳房的人給殿下做些吃的送來。”
聽着王才人的話,楚昱澤皺了皺眉,心裡對王才人生出了幾分不喜。
他身邊的奴才好與不好,都輪不到她來指點。
王才人卻是沒有看到他皺眉的樣子,繼續說道:“今個兒妾身去給皇后娘娘請安,說話的時候,娘娘問起了秦妹妹。”
王才人略頓了一會兒,才說道:“妾身聽說,再過些日子,秦妹妹便要生產了。”
她看了看楚昱澤的臉色,見着他絲毫不在意的樣子,便退後一步,朝楚昱澤跪下來,言辭肯肯道:“殿下,妾身有一件事想求殿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