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鄭國間人之說,乃是一個秦國商人義報。此商人從韓王近臣口中探聽得來,還沒有得到直接憑據證實,然則,大體可信可靠。”
“而且文信候呂不韋也是知情此事,居心叵測,好在已經畏罪自裁!”
迎着秦王政看過去的目光,那位出言的贏秦族老再次上前一禮,旋即將自己所得的信息娓娓道出,身邊之人爲之附和,似是此事不假。
而今的秦國正值旱災盛行,大王仍舊以一個間人修築河渠工事,耗費民力、物力、財力,實在是令老秦人傷心,每日耗費太多的資源,若是治理災情,他們也不至於前來咸陽城。
“如何得知文信候也知曉間人之事?”
聽此因,秦王政已然雙眸緊緊眯起,放下手中之箸,身軀悠然的從座位上而起,這羣族老知道的東西卻是不小,但他們一直以來都是在隴西祖地,何以得知這般隱秘的消息?
秦國商人義報?
韓王近臣泄露?
……
“老臣有證據證明呂不韋知曉鄭國是間人之事,縱然知曉,呂不韋還是用之,可見其心。”
“今歲初,老臣之子輔助國正監查抄呂不韋府邸與文信學宮,曾親自查到呂不韋五年前得到的秦使密報,密報明確稟報說:韓國實施疲秦奸計,已經派水工鄭國入秦。”
“如此密報,呂不韋不可能不看,當然也不可能不知道此事。由此可見,呂不韋是故意耗費秦國國力,數年來,秦國攻打趙國屢次不利,更甚者,嫪毐之事令贏秦一族顏面盡失!”
那位贏秦族老越說越是起勁,越說也是神情激昂,看着身前踱步而動的秦王政,觀其神情凝重,心中一動,左右看了一眼同伴,再次躬身一禮。
“我王,非如此,那秦使還是呂不韋的門客,爲趙國人,今歲跟着呂不韋返回洛陽,在呂不韋死後,也是直接跟着自殺了。”
眼見秦王政有意,似是在思忖什麼,其餘的贏秦族老連忙將所掌握的諸般信息說道而出,值此旱災嚴重之際,仍舊有大量的關東饑民入關,與老秦人爭奪資源。
更有許多關東列國的士子挑撥是非,令老秦人私鬥不已,毛渠開發,更是爭論不休,如果那羣人能夠離開秦國,以老秦人的數量,渡過災劫不難。
到時候,風調雨順了,再將那些人召回來便可。戰國之勢,如今秦國獨霸天下,那些人焉敢不回來?不然,等待兩國交戰,均坑殺之,和長平之戰的趙國人下場一樣。
“我王,我贏秦一族有族人在涇水河渠工事,曾語,數年來,涇水河渠之上,便是沒有一老秦人蔘與管制,全是呂不韋與在秦做官的外邦人士商定。”
“其餘則是燕國的剛成君蔡澤與楚國的李斯決斷,更甚者,緣由李斯與鄭國相熟,爲了隱瞞鄭國間人底細,呂不韋擢升那個門客李斯做了河渠丞。”
涇水河渠之事斷然不能夠在繼續下去了,旱災本就眼中無比,再加上修築河渠,秦國必定有損,當是時,隨着先前的那位贏秦族老之言,又是一人上前出聲。
“我王,韓國間人所修之涇水河渠斷然不能夠在繼續下去了,我有一族侄做河渠吏,曾對我言語,李斯與鄭國情誼篤厚,經常在一起徹夜密議,分明有不可告人之密。”
一時間,整個偏殿之中,一位位贏秦族老均紛紛開口,訴說各自當初覺察到的諸多疑點。被他們懷疑之人,無一不是關東六國人士。
贏秦族老人人憤激,一口聲怒罵山東人士。眼見天降旱災纔想到秦國,尋常時候怎麼不來爲秦國出力,分明是心懷不軌,故意擾亂秦國之政。
而且隨着他們的涌入,老秦人自己的利益將會受到極大的侵擾,他們作爲隴西祖地的贏秦公室後裔,絕對有責任匡扶朝綱。
對於這些贏秦族老之言,秦王政一時間也沒有迴應,自顧自的在其內走動,眉頭緊鎖,雙眸散發着厲色光芒,時不時的撇着那羣贏秦族老。
“你等聚在這裡議論這般久,究竟有何高見,寡人聽之!”
紛嚷之音不絕,事情所說也是越來越雜,秦王政心中平添數分煩躁,道喝一聲,看向面前的贏秦族老。
“驅逐關東之人,還我清明秦國之政,秦國是老秦人之秦國,大災之際,那些人想要進入秦國決然不可能,還有那些在秦爲官吏的人,也剛驅逐而走。”
“數年來,他們一直欺壓老秦人,今歲大旱,更是無視老秦人,聽信同爲關東之人的遊學士子之言,以胡亂之法欺壓老秦人!”
猛聽秦王政之語,諸多贏秦族老陡然一頓,而後面上一喜,相視一眼,異口同聲而道,秦國變法百年來,這羣關東之人得到太多的好處了。
而他們身爲贏秦公室的後裔,竟然被如此的欺壓,實在是不能夠忍受。
“你等想要寡人下逐客令?”
聽多位贏秦族老而語,秦王政神情又是爲之一動,從這羣族老的口中可以知曉,他們知道的還真不少,而且,可以預見,如果今日自己不答應他們的要求。
他們所掌握的信息絕對會流傳出去的,不過,下達逐客令,盡皆將秦國內的關東饑民與關東官吏、關東士子驅逐,這……似乎不無不失爲一個暫緩秦國危機之策。
根據大田令所言,今歲秦國所收之賦稅銳減,若是待明年,只怕更少,如若關東之人繼續涌入秦國,絕非好事,絕非良策。
“大王,玄清大師到!”
踱步在偏殿之中,腦海中思忖着諸多贏秦族老之語,他們所言雖爲己身之利益,但於如今的秦國而言,卻是一個可行之策。
正欲迴應那羣贏秦族老之時,剛離開不久的少府令趙高歸來,腳步無聲,行至跟前,悄聲耳語,護國法師玄清子在已到殿外。
“玄清大師到了?”
“請大師入內!”
雖詫異趙高的動作如此之快,但聞護國法師玄清子而至,秦王政面上歡喜之意閃過,丹鳳之眸掠過一絲奇異之光,看着不遠處等待自己迴應的贏秦族老,倒是不着急給予迴應。
雙手負立在身後,對着少府令趙高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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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見過大王!”
正在玄清宮內打坐靜修之時,便是感應到少府令趙高的前來,知其來意,便是隨其一同前往興樂宮,靈覺涌動之下,秦王政的病情已無大礙。
進入偏殿之中,內部之人倒是不少,觀他們的服飾打扮,應該都是贏秦族老,瞥了一眼,便是上前一步,對着那立於擺滿食物之條案之側的秦王政一禮。
“哈哈哈,大師無需如此,數年前,曾聽大師所言,道醫一體,月前,寡人也從醫家念端先生的口中聽到道醫一體之論。”
“如今,對於大師的手段,寡人是確信無疑,再無疑問。一夜休養,寡人彷彿回到剛親政之時,渾身充滿着精力。”
“趙高,吩咐尚食坊,再添數菜,待會,寡人要與大師一同用膳。另外,這個時候,扶蘇應該在鄭宮演練武道,你將他一併帶來,少保歸來,豈能無禮!”
見到周清,秦王政彷彿很是歡喜,觀周清一禮,連忙上前,雙手虛扶而起,而後一手抓住周清的手臂,細細打量着身前的護國法師,深深的爲之頷首。
言語朗朗,中氣十足,無視偏殿內的諸多贏秦族老,隨之,話鋒一轉,將目光視線落在趙高的身上,單手指着一旁的食物條案,吩咐之。
“諾!”
趙高不疑,只覺大王以禮謝大師,況且,以大師的所作所爲,也足以令大王如此之利。只是,還將扶蘇帶過來,倒是令趙高詫異之。
如果自己記得不差,自從旱災而起,大王已經兩個多月沒有見扶蘇之面了,而今,護國法師玄清子歸來,於情於理,倒也不無不可。
“這……,只要大王無憂便可,都是玄清份內之事。”
“觀大王這裡還有要事,未敢叨擾!”
對於秦王政的突然熱情,周清心中有些發懵,感應着不遠處一位位贏秦族老看過來的目光,又看着趙高快速離去的身影,而後對着秦王政搖搖頭。
縱然一同用膳,用的着將扶蘇帶過來?雖然說自己爲扶蘇之少保,但扶蘇到來,條案之上,其二人乃爲父子,自己堪爲外人……,忽然間,周清眼眸深處紫色玄光閃爍。
難不成秦王政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這……應該不太可能,諸夏之內,知曉自己身份的只有師尊北冥子,先前倒是還有一個文信候呂不韋,不過他已經死了,如此,咸陽之內,當無人知曉自己的身份。
“哈哈哈,無需理會他們,待你我用膳完畢,再來處理他們的俗事!”
抓着周清的手臂未曾鬆手,於周清之語不以爲意,偏殿之內,隨意而語,這些贏秦族老身上一絲戰功也無,根據商君之法,也只配守在隴西祖地。
若非同爲一個先祖,他們也不敢來到這裡,至於他們所言之事,並不急於一時。
“我王,今有玄清大師到來,我等也不便在此長留,以免影響大王用膳,只需要大王下達逐客令,我等便可自行歸去,絕不敢擾大王之精力!”
對於護國法師玄清子,偏殿內的贏秦族老還是知道的,此人身份尊貴,而且數次拯救秦王於危難之中,他們雖爲贏秦族人,但身上無論是官職,還是爵位都比不上對方。
又聽秦王政無暇之音,諸位贏秦族老面上略有不好看,數息之後,其內一職位最高的族老近前,拱手一禮,他們所求很簡單,只要逐客令下,他們就心滿意足了。
“嗯,逐客令!”
“大王欲下逐客令?”
這一次,還未等秦王政給予諸位贏秦族老迴應,一旁的周清神色便是爲之一動,心有所感,莫不是這件事都讓自己碰到了。
奇異之,將目光看向秦王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