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知曉韓非之名?”
“既然大師知曉韓非,那也應該知曉韓非的身份,他本是韓國公子,公室貴胄之後,而今列國相爭不斷,大師以爲韓非會來秦國,助力秦國亡韓?”
聽跟前的道家玄清提及自己的一位徒兒,能夠被對方記在心中的,也只有韓非了,雖然自己門下的弟子也有不錯的,但與韓非相比,卻是差了不少。
年紀雖輕,卻融貫法家與儒家之大成,獨樹一幟,與其相談,荀子都有些感覺不足,此子若是入秦,不出十年,列國均滅。
至於秦國內部的憂患,也可緩緩解決,綿延後世,不是難事,但關鍵以韓非的身份註定不會如此之作爲?他是一位天才,但他更是一位韓國公子!
對於自己的這位弟子,荀況自襯還是能夠看出一二,再次搖搖頭,韓非希冀的是在母國之內一展所學,恢復韓國往昔霸主地位,甚至席捲天下,而非助力秦國。
“世事難料,而今天下大勢清晰,以夫子那位弟子的眼光,應該可以看出,只要秦國內患不存,列國已經沒有任何機會。”
“縱然沒有曠世大才,秦國一天下也是必然,當年祖師身融萬物,入秦國,曾語:秦之國運與周分合,周秦同源,合起西陲,秦救周,始爲諸侯,秦周分離,離五百載,大合於秦,合十七年,霸王出!”
“大秦一天下乃是定局,空有一身所學,如若不能夠施展,豈不可惜?夫子此行歸去,當言語弟子一二,畢竟於儒家來說,或許君可不行儒道,但儒道之行必須通過君王!”
沒有和荀況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到了二人如今的境界,若是不願意,那就是道心穩固,外力難以動搖,雖如此,周清仍舊輕嘆一聲。
歲月大勢,浩浩蕩蕩,想要將其改變,當真是困難重重,再次舉杯看向身前的荀夫子,脆聲而語,夾雜着一絲深意,緩緩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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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高,擬令!”
“王賁率軍攻佔魏國垣邑和蒲陽邑有功,着有司按大秦律給予封賞,此事交由昌平君,務必儘快辦妥!”
近歲以來,有相邦掌握的黑冰臺和羅網傳送消息,sd列國均已經越發的沉淪不起,唯一有能力對秦國造成威脅的楚國如今李園當國,更是容易處理。
當是時,軍方沒有停下腳步,渴望建功立業的大秦兵士蠢蠢而動,攻伐趙國與魏國,獲取不小的土地,至於韓國,除了新鄭、華陽、陽翟等城池以外,已經無地可以繼續割讓。
若是貿然將韓國滅掉,只會令列國心生恐慌,數十年前秦國相邦張子有言:何必滅國,弱國於秦利更大。待列國身上無利可圖之時,他們也就自然而然的歸於滅亡。
偌大的興樂宮中,一襲黑色玄袍加身秦王政端坐上首,翻閱手中軍方傳送的快馬令簡,眼眸掃視,隨即神情大悅,持筆批閱,同時朗聲而語,身側的中常侍趙高爲之近前。
“諾!”
中常侍趙高躬身一禮,得令,便是歸於一側,派宮奴而出,將事情交由昌平君處理,似乎近一兩年,昌平君在大王心中的份量越來越重了。
不過,還未等趙高將事情處理完畢,歸於興樂宮繼續近前服侍,一位白衣少年,單手持長劍,一手持木盤,其上存留六卷嶄新令簡,爲之近前,緩聲而語,將令簡交由趙高,隻身離去。
“大王,這是玄清大師派人送來的令簡!”
未敢遲疑,己身不過一小小的中常侍,雖然有些權力,但無論是面對昌平君,還是宮廷護法,都太微不足道了,雙手托盤,行至上首一側。
“嗯,大師的令簡?”
“前兩日大師送來的《上皇劫》很是有趣,不知今日是何內容!”
聞是宮廷右護法玄清大師送來的令簡,剛進入狀態的秦王政眉頭一挑,沒有九旒的垂攏,冠玉清朗的面上詫異神色忽閃。
而後,將手中之筆放於一側,單手從趙高手託之盤,拿過一卷令簡,緩緩打開,入眼處,便是熟悉無比的秦篆,只是其上所寫,並非仙神囈語。
“《說難》!”
“凡說之難,非吾知之有以說之之難也,又非吾辯之能明吾意之難也,又非吾敢橫失而能盡之難也。凡說之難,在知所說之心,可以吾說當之。”
“所說出於爲名高者也,而說之以厚利,則見下節而遇卑賤,必棄遠矣。所說出於厚利者也,而說之以名高,則見無心而遠事情……。”
口中喃喃低語,迎面便是卷名,丹鳳之眸忽閃,似有所感,而後將目光投向竹簡的內容之上,映襯在眼眸深處,數息之後,微微頷首,未幾,神色略微沉吟,再次微微頷首。
一卷內容不多,不過數百個字,但這一卷的內容,秦王政卻是花費了近乎一炷香的時間才堪堪看完,而後眼中閃爍諸般色彩。
將手中第一卷收攏,便看向一側趙高仍舊捧着這木盤,後面還有五卷,手掌揮動,趙高便微微起身,將木盤上的所有竹簡放置於條案之上,輕手輕腳,未敢弄出太大的動靜。
隨即,嬴政伸手將第二卷拿在手中,續接第一卷的內容,讀完第二卷,亦是花費一炷香的時間,如此往復,不過六卷一兩千字的內容,卻足足花費近半個時辰的時間。
“此書頗爲有趣!”
“想不到卻是儒家荀況的弟子所語,不過以儒家的學說可寫不出這般東西,以寡人看,這倒是像法家的東西,大師知寡人好惡,今日送來一佳餚也!”
這六卷內容雖不涉及治國方略,但對於臣下、臣上之語卻是詳細詮釋,此語看似儒家天子之說,但實際卻內蘊法家爲臣、爲君之道。
若是爲臣者,能夠依從《說難》之語,自孝公以來,商君、陳軫、張子、魏冉、武安君……等也不會有那般的下場了
書後有著者來源,秦王政輕語而落,沒有多言,吩咐趙高將此書置於寢宮,復歸批閱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