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故事都是發生過的事

新店開張以後,生意真是不錯。

原以爲褲裙這種東西不太能被咸陽的女子們接受,沒想到第二天店裡掛着的幾條就被買走了。這個時代成衣店特別少,一般都是家裡的女人們自己做,也談不上什麼出新的設計,但愛美的天性一有機會就會露出頭來,就像春天的花草一樣。

寒洲又讓家庭作坊趕做一批,這已經是斷了檔了。蒿子姐樂得合不攏嘴,多做一條她就多一條的收入。她家的豆兒進步也很快,畫小動物線條已經流暢多了,當她獨立完成的一幅門簾蠟染成功,這孩子的淚都下來了。

寒洲現在主要是經營店面,有空了才設計底稿。上蠟這種事兒就交給蒿子姐一家了。這個時代的人們很敬仰神仙,寒洲就多畫了幾幅飛在天上的美女,有的就讓她長出翅膀,像花仙子一樣,有的就長出魚尾巴,在海里做遊戲。總之,陪女兒看過的動畫片裡的美女,差不多都在她的筆下復活了。

但也不能都畫動物和美女,像李斯那種讀書人的廳堂裡掛上這些就有些小氣了。所以寒洲還創作了一些書法作品。幸好是夏天,用毛筆蘸了蜂蠟不會立即凝固,想好了連寫帶畫完成了幾幅行楷的詩詞。自己站得遠些看了也是有些得意的。可惜背面還得染一遍,創作時的激情就沒有了,也只能當圖畫似地描下來。

這些做好了以後,都像後世裝裱似的上下做了卷軸,可以掛起來,裝點門面。

正當她專心畫畫兒的時候,有個聲音叫她“姐姐。”

這聲音透着親呢,但也過於隨意,就象二十一世紀的北京,在街上不管認識不認識,看見女性就喊“美女”。

寒洲擡頭一看,是個華服少年。皮膚白皙,束髮帶冠,眼角微微有此上挑,寒洲心想,這樣的眼睛是不是就是人們說的“桃花眼”呢?他肩膀稍稍窄小,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嘴脣似乎比一般的女孩子還紅一些。

寒洲放下筆,站起身來,笑着問:“公子有事嗎?”

“姐姐,我聽人說你這店裡老有好東西,你不給我介紹介紹?”

旁邊傳來“吃吃”笑的聲音,那是另一個華服少年,跟這說話的“紅嘴脣”年紀相仿。只是比他黑點,個子低點。那人的鬢角一邊長了一個大痦子,非常對稱,這長相看上去很有趣。

寒洲心想,這是來找老孃尋開心的吧?

她從容地說:“公子看上什麼,我纔好給您介紹,要不這漫無邊際的從何說起呢?”

“我也不知道,我心裡正沒主意呢。想讓姐姐給了個主意。”“紅嘴脣”一搖一晃地說。

寒洲有些爲難:“公子能不能給個提示呢?比如要幹什麼?買給誰的?”

“買給我爹。他什麼都不缺,我才犯愁呢?”他說着,臉上倒真有些發愁的樣子。

“是家有喜事嗎?”寒洲問。

“過生日。我爹一過生日,就要把我愁死。兄弟們、大娘、小娘們也要被他愁死。”

寒洲心想,這肯定是大戶人家了。

“那麼公子能告訴我令尊的年齡、愛好嗎?或許我有個參考。”

“年齡麼,四五十歲,愛好麼,就愛欺負人!”他說得簡單直白,理所當然。

“哈哈哈……”旁邊那個華服少年笑得前仰後合。笑了一會兒,看到“紅嘴脣”很不滿意地看着他,就努力收住笑,對寒洲點點頭,說:“說的沒錯,說得太準確了,這天底下再沒有比那位爺更喜歡欺負人的。”

這都是什麼貨色?目無尊長,言形無狀。寒洲心裡不禁想起她以前教的那些頑劣學生。

“這個建議還真的不好給,抱歉了!”她儘量客氣地說。

“不好給?”“紅嘴脣”伸出舌頭舔了舔脣邊,擰着眉毛對這店裡的東西左看右看,挑起這個,翻開那個,又撇着嘴一臉嫌棄地丟下。

西施從他們進來就不搭言,縮在後面等着小寒姐把這兩人應付走。她膽子一向很小的。新來的那個三春出去辦事去了,她倒是膽子大些,可是有些事膽子太大反而壞事。

“兩位慢慢看,看好了跟我說。老人做壽怎麼也是喜事,我們價錢好商量。”

說完,寒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低頭畫畫兒。

咦?“紅嘴脣”好奇地看了寒洲一眼,這姑娘看着不大,人很深沉啊!有意思!有趣味!

他正打算說點什麼,他那個同伴大驚小怪地叫了一聲:“哥,你看,那個怎麼樣?擺明了欺負人很爽的架式,我看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

他順着那手勢往上看,牆壁上掛了一副蠟染的畫兒,一個孔武有力的男人擺開嚇人的架式,衝着天空彎弓搭箭。那胳膊上的肌肉、腿部的線條,以及那側臉的表情,讓天上的太陽都因顫抖而變形。

“好!實在是好!”

這叫好的聲音很尖利,寒洲覺得就像到了民國時期的戲園子,角兒唱完一段,捧場的緊跟其上,空氣都嗡嗡的。

“太好了!太好了!”“紅嘴脣”一邊咂嘴一邊搓手。

“姐姐,這是你畫的?”他一臉單純地湊到小寒近前,距離太近了,小寒不得不往後靠了靠,挪開椅子,站起來。

“姐姐,你真厲害!”他豎起個大拇指直直地戳到寒洲眼前。

寒洲笑笑,說:“公子是看上這幅了嗎?”

“啊!對呀!這欺負人的架式和我那爹太像了,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

“這是一幅門簾,按照小戶人家的門框大小製作的。公子確定令尊的生日你要送一幅門簾?”

“這個——”送門簾當生日禮物,好像是挺特別。

“我這店小,掛在店裡的牆上顯得它尺幅很大,但放在大房裡子,它就顯得小氣了。”

“紅嘴脣”聽了,眨眨眼,有些可惜地滋滋吸氣。旁邊那同伴忽然說:“咳,這算問題嗎?把它當畫兒送不就完了?你不說是門簾誰當它是門簾?”

“對,誰當它是門簾?”“紅嘴脣”興奮地拍了拍腿。

寒洲又是淡然一笑,“這位小哥說的倒是個聰明主意。不過,請兩位隨我看看這邊的畫兒。”說着,她往後挪了幾步,指了指牆上帶了卷軸的畫兒。

“兩位請看,這是按照畫兒設計的,背後有一層託襯,上下都留了天地,還有供掛起和收起的木軸,同時也增加了這布的重量,使它看起來平整。而那幅門簾就單薄了,輕飄飄的,若掛在牆壁上,公子想想它的尺幅和質感,是不是差得太遠了?”

“紅嘴脣”沒吱聲,那同伴“哦”地一聲,好像很失望。

“而且,若是房子太大,這就更不合適了。公子滿心期待地送了個禮物,如果令尊看過之後就隨便疊起來置之腦後,公子的一番美意豈不空付了?生日一年一次,送錯了禮也就錯過好機會了。”

“嘖,姐姐說的有道理。姐姐你說得很不錯。”“紅嘴脣”輕佻地用手指在寒洲眼前點了點。“剛纔我一激動,差點就買下了,讓姐姐一說,還真得認真考慮。姐姐,我看你也不是個一心賺錢的生意人,你自己把買賣搞黃了,這生意還怎麼做啊?”

寒洲平淡一笑:“做生意也不是一錘子買賣,也要和顧客結緣的。”

“對,姐姐說得真對!”“紅嘴脣”又把他的手指頭戳到寒洲眼前。

寒洲往後閃了下身子,這手指頭太賤了!

可是她往後退,那“紅嘴脣”卻住前趕,幾乎要躲無可躲了,他一臉天真地說:“姐姐,我發現了個好禮物,我把你送給我爹吧?”

寒洲的臉“騰”地就漲紅了,敢情流氓不分大小啊?

她一把拍飛了那討厭的手指,扯下牆壁上的畫軸,用那木棍子指着“紅嘴脣”厲聲暴喝:“出去,給我滾出去!”

“紅嘴脣”一臉的莫名其妙,他無辜地說:“姐姐,誰惹你了?一切都好商量的,你不也說價錢好商量嗎?”

寒洲掄起棍子就抽,那人見狀就躲,寒洲真抽,那人真躲,那同伴跑得比“紅嘴脣”還快,邊跑邊喊:“要出人命啦,要出人命啦,這女人要殺人啦!”

寒洲的棍子“啪”地打在“紅嘴脣”的肩膀上,那傢伙疼得“嗷”得一聲,一步退到門外,退得太急,摔倒在門外的馬路上。他惱羞成怒地用手指頭點着寒洲,“你,你等着,一會兒就有人來砸你的店!臭女人……”

人羣瞬間聚集過來,寒洲冷冷地看着地上的“紅嘴脣”,咬牙說道:“奶奶我這店不開了,都要砸斷你這根討厭的手指頭”,說着就要衝着地上的“紅嘴脣“動手,那傢伙趕緊爬起來往後躲,一邊躲一邊喊“抓着她,抓着她呀,她瘋了,她瘋了。”

圍着的人鬧哄哄地。

“別動,怎麼了這是?”寒洲的胳膊被一把大手死死地抓住,寒洲掙了一下掙不開,才發現抓她的人是扶蘇。

她氣得臉色發白,委屈地動了嘴脣,卻什麼都不想說了。一跺腳轉身回到店裡。

扶蘇心疼地看看她,又轉頭看着一身泥土、還在跳着腳嚷嚷的傢伙:“你鬧夠了沒有?還要不要體面?這是第幾回了?要我告訴家裡人嗎?”

那“紅嘴脣”一愣神,立馬就不嚷嚷了。他害怕地看看扶蘇,又不甘心地看看自己身上的土,很沒底氣地說:“你不能總向着外人?我是好好地買東西,那女人掄棍子就打。我怎麼也要出了這口氣才行!”

“出什麼氣?你過了我這關再說!回去,好好閉門思過!”

“紅嘴脣”縮了縮脖子,轉轉眼珠子,猶豫着動還是不動。

他那同伴往前湊了湊,在他身後拉了下他的衣服,諂媚地對扶蘇點點頭:“哥,我們走了。”

扶蘇不屑地“哼”了一聲,咬着牙說:“回去吧!別出來找事兒了!”

“哎,哎!”那人哈着腰走了,一邊走一邊扯着不情不願的“紅嘴脣”。

扶蘇掃了一眼還在看熱鬧的人羣,朗聲說道:“大夥兒散了吧,架打完了,沒得看了。”

人羣裡有人“噗嗤”一笑,這公子的話挺有意思,確實沒熱鬧看了,也就三三兩兩地散去了。

扶蘇跨進店裡,看寒洲已經恢復了常態,正在泡茶。只是臉色還稍微不好看些。

她給他也泡了一杯,蓋了蓋碗,推到他面前。

“剛纔你要不攔着,我非打斷他的手。”她的聲音仍恨恨地。

扶蘇無奈地嘆了口氣,“我都想打斷他的腿,但是不能啊,他是我弟弟。”

“你弟弟?兩個都是?”這消息太讓人意外了。

扶蘇搖頭,說:“只有一個是,就是你打的那個。另一個是和他一起玩的,也是個不學好的。”

“怪不得這麼囂張呢?敢情是後臺硬!你要來晚了,我就闖下禍了!”

扶蘇哭笑不得,這話怎麼接呢?打架的雙方都和他有關係。

“弟弟是很頑劣。但是小寒,你今天也確實太沖動,我要不來,他要是瘋起來,你也要吃眼前虧。有什麼事,大可退一步,回頭跟我說,讓我來處理。在這咸陽城,很多人還是要給我一個面子的。”

寒洲不滿地看了看扶蘇,能忍的事情她能不忍嗎?她有那麼不懂事嗎?

西施在旁邊小小的聲音說:“不怨小寒姐拿棍子掄他,他說要拿小寒姐給他爹作生日禮物,還說價錢好商量。”

“啊?”扶蘇吃驚地望着說話的西施,又看看一臉怒氣的小寒。這個東西真是讓人給帶壞了,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啊!他這做哥哥的都跟着丟人。

“他該打,我給你出這口氣。我得打得他長記性,趕明兒我押了他給你賠不是。”

“算了,見他都多餘,能井水不犯河水就不錯了。”

寒洲嘆息一聲,她那些頑劣學生再壞也沒壞成這樣!他們頂多就是不愛學習、油嘴滑舌、打架鬧事,但真的說不上壞。

扶蘇也嘆息一聲,說:“胡亥,他沒有個好老師,只教學問,不教做人,他母親也是不盡心,過於寵愛,不嚴加管束,出了事兒就替他遮瞞,漸漸地就成這樣了。我很早就搬出宮了,和他接觸不多,但他還是有些怕我的。放心吧,他不會再來搗亂了,我會處理的。”

寒洲吃驚地張着嘴,自從他說出“胡亥”這個名字,她就是這表情。她還以爲胡亥還是小孩子。沒想到已經開始使壞了。

“小寒,你怎麼了?”扶蘇不明白她怎麼傻愣愣地。

“呃,沒什麼!”寒洲醒過神來,喃喃地說:“我想起了我們說過的那個故事,阿頓王子被放逐鄰國的故事。”

扶蘇搖頭一笑,“不過是個故事,怎麼能搬到生活中呢?”

“唉,故事都是發生過的事,不過是張三換了李四的名兒罷了。”

一聲嘆息,滿室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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