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諸臣位列。
皇帝還沒有來,可衆人卻都已經來了。
因爲誰都知道,今日將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趙高站在宮殿外的長廊上,靜靜等待着。
五萬中尉軍便在宮殿之外的廣場上,密密麻麻,將整座宮殿圍得跟個鐵桶一樣。
羅網的高手已經遍佈殿宇之外,八位天字一等的刺客此刻便跟隨在趙高身後。陰陽家與公輸家的高手也都就位。
身爲國師,東君、月神與公輸仇,此刻就站在朝堂上,等待着。
一切都爲了等待一個人。
自久遠之前到現在,那個在趙高心中一直如臨大敵的人。
“義父,時間到了。”
竜姬邁着小碎步,走到趙高身邊,小聲提醒着。
“是的,是時候了。告訴趙成,讓他準備好。”
“諾!”
趙高微微一笑,這段恩怨也該了結了。他匆匆走進了朝堂,隨着內侍一聲“陛下至”,趙高也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胡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這熙熙攘攘的朝堂之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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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怎麼這麼熱鬧?”
胡亥自坐上皇位之後,不久便當上了甩手掌櫃,將政務交給了趙高,自己則躲在後宮,每日裡與一衆美人玩樂。
“陛下,漢陽君身份尊貴,自然得慎重。”
趙高走了出來,拱手而道。胡亥看了一眼趙高,雖然他清楚羅網與趙爽之間的恩怨,不過他並不在乎。
趙高要對付趙爽是因爲恩怨,而胡亥則是爲了錢。
自從他登基之後,擴軍、營建宮室、騎射遊樂、招納後宮人員等等開支,國庫的財富有些難以支絀。
所以,胡亥將目標放在了趙爽身上。畢竟,他現在是帝國之中爲數不多很有錢的徹侯。
“召漢陽君上殿。”
胡亥一言,伴隨着內侍的傳聲,響徹整座宮城。
趙爽的車駕掐着時間進入了宮城,諸臣等待着,這短促的時間,卻相當的漫長。
終於,伴隨着腳步聲臨近,諸臣那緊提着的一口氣,微微放鬆。
“臣見過陛下!”
趙爽的聲音一如過往,沒有多少異樣。
這殿宇之中有許多人都見過趙爽。只不過,當年他們看着這位漢陽君徘徊於呂不韋與昌平君之間,操弄風雲的時候,多采用的是仰視的姿態。
便是如今已經位居丞相的李斯,當年亦不過是一個小吏。
時光易逝,當年那些小吏現在已經是這朝堂之上分量相當重的大臣,可趙爽看起來,依舊是當年那個趙爽。
“寡人繼位以來,嘗思先王之治,思覺郡縣之制,實乃長治久安之法。漢陽君雖功高,然封地甚廣,當地官吏,常有管束不周之嘆,御史亦多有諫言。寡人覺得,爲帝國之政,應削封,漢陽君以爲如何?”
“臣之封地,乃是蔭功所至。臣也常覺得封地太廣,恐擾帝國之治。先帝在時,臣數次上書,然先帝仁厚,顧念宗室老臣,沒有允准。今日陛下欲收回,臣自無怨言。”
趙爽話剛剛落下,諸臣心中泛着嘀咕。
趙爽居然這麼好說話,難道他真的已經老了麼?
“只是陛下可知,帝國之財用爲何不足?”
本當衆人心中疑惑之時,趙爽的話又掀起了新的風波。
胡亥有些疑惑,問道。
“漢陽君請賜教!”
趙爽點了點頭,轉過身來,面對着一衆朝臣,大聲說道。
“陛下身邊有奸臣啊!”
“是誰?”
胡亥在後問道。趙爽看着這殿宇之中,諸臣都低着頭,唯有趙高擡着頭,與其對視。
“右相馮去疾、左相李斯、御史大夫馮劫,爾等可知罪!”
李斯一驚。趙爽入朝,還沒有多久,卻直斥三公,意欲何爲?
只是,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其餘的兩位已經跪倒在了地上。
趙高眯着眼睛,趙爽離開朝堂多年,可是如今餘威猶在。
“陛下年幼,處政難有不周。爾等身爲三公,位同諸侯,爲何無有作爲,放任奸臣爲禍。”
“臣等知罪!”
李斯憋着一口氣,始終沒有跪下來,只是鐵青着一張臉,憋着一口氣。
御座之上的胡亥一臉蒙圈,可是趙爽還沒有就此完結。
“奉常、衛尉、典客、大宗正……博士孫叔通、博士伏生……爾等可知罪!”
趙爽巡視一圈,唸了朝堂之上大部分朝臣的名字,這些人中,有了跪下了請罪,有人還如李斯一般,硬挺着。
胡亥看見趙爽在朝堂之上問罪羣臣,心中有些不爽,不禁問道。
“漢陽君,你剛纔說的奸臣究竟是誰?財用又爲何不足?”
趙爽再度轉過身來,拱手一禮。
“陳勝起於大澤,下陳地;田儋反於狄縣,奪臨濟;項梁出於吳中,攻彭城。關東之地,反賊蜂起,天下之都會,十之四五,都落入了這幫逆賊之手,帝國的財用怎麼會充足?”
“什麼,不是說只有零星的盜匪麼?”
胡亥一臉懵逼,有些張皇失措,看向了趙高,可對方卻是沉默不言,只是靜靜看着這一切。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奸臣趙高,蠱惑聖聰,誅戮功臣宗室,暴虐天下,此乃黔首倍反之故。臣啓陛下,爲大秦計,爲天下計,當斬趙高,以平天下憤怨之心。”
趙高心中冷笑一聲,眯起了眼睛。
趙爽,你終於還是說出來了麼?
皇位之上的胡亥臉色變了,變得相當的憤怒,譏諷一聲。
“寡人還以爲漢陽君有何高見,原來是衝着寡人來的。”
“陛下爲何如此說?”
殿宇之中,趙爽一臉疑惑,問道。
“什麼誅戮功臣宗室,暴虐天下,趙高一應所爲,都是奉寡人之命。這天下乃是寡人的天下,寡人要如何就如何!”
胡亥已經大怒,趙高在下,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趙爽啊!你以爲對付的是我和羅網麼,你要對付的是天子啊!
“是臣錯了。”
只是,趙爽忽然語調變軟,讓所有人都有些錯訛,可接下來趙爽的話,卻讓所有人心中都震驚了。
“原來罪在陛下!”
胡亥所有的怒氣都爆發出來,站了其來,一雙眼睛像是要噴火一般。
“放肆!”
面對着天子之怒,殿宇之中的趙爽卻絲毫不懼,當庭直指。
“毀先王之社稷,是謂不忠;負先帝之所託,是謂不孝;暴虐百姓,是謂不仁;殘殺兄弟,是謂不義。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君,有何面目居於廟堂之上。”
“反了!”
胡亥一聲大吼,樣子十分恐怖。自繼承皇位之後,事事順意的他,還是頭一次這麼動怒。
殿宇之外,甲兵簇簇;殿宇之中,殺意橫溢。
趙爽面對着這滔天的敵意,恍如未覺,形態如故,拱手一禮。
“太甲無道,放逐桐宮。伊尹之事,臣能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