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 看到她的傷疤(求月票!)
隔着幾米遠的距離,梵狄一羣人紛紛望向那個倒在地上的身影,只見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從收銀臺裡跑了出來,蹲在地上用手去拽那個暈倒的“服務員”。
“喂,你搞什麼,快起來啊!”豔紅不悅的語氣裡帶着幾分嫌惡,回過頭去對着梵狄他們卻是笑得十分燦爛:“沒事沒事,你們繼續用餐,她只是摔了一跤而已……”
豔紅生怕影響到客人用餐,點頭哈腰的態度與她對着小穎時簡直就是判若兩人,她此刻心裡在暗暗咒罵小穎真是個麻煩精,怎麼在這時候暈倒!
小穎倒在地上,眼前出現了幾秒的黑暗,整個人昏昏沉沉,好像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無法支配,全身都跟火燒似的。但她畢竟沒有徹底昏厥,僅剩的一絲絲意識還在,她能聽到豔紅在說話,她吃力地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看向了幾米之外的那張桌子……
這雙眼睛,包含了太多深重的情緒——驚慌,痛苦,悲傷……諸多紛亂都呈現在這雙泛紅的眸子裡,說不出的哀慟,講不出的心痛。
這是一個普通的“服務員”嗎,爲什麼她的眼神這樣令人揪心,就好像一個飽受痛苦穿越千年而來的靈魂寄生一般。這一眼,讓在座的人都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露出驚訝與同情之色,卻又忍不住在內心深處微微動容……這個“服務員”只怕也是有着不爲人知的苦痛吧?
這一羣人裡,還有一個醫者仁心的杜大醫生呢!
出於職業習慣,杜橙站了起來,邁開大步走了過去。。
“我是醫生,讓我來看看!”
隨着杜橙的舉動,其餘幾人也走了過去,其中就包括梵狄。
豔紅見客人竟都過來了,心裡更是緊張,對小穎越發厭惡了,狠狠地掐了她一下:“快起來啊!”
小穎也想起來,但她此刻根本使不出力氣,感覺好像整個天地都在搖晃着……小穎心裡在哀嚎,她不能讓梵狄認出來,不可以!
就在杜橙蹲下來那一刻,小穎也看到了站在杜橙身後的梵狄……
小穎瑟瑟發抖,額頭上的細汗越來越多,彷彿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了,快要窒息。
“怎麼辦怎麼辦……不……不要……”小穎默默的吶喊聲在胸腔裡衝撞,可憐的嘴脣都快被她咬出血了。
如果小穎現在還能有力氣站起來,她絕不會任由自己這麼狼狽地倒在地上被別人用這種同情憐憫的目光看着,雖然眼前的人都是一片好心,可對小穎來說卻是冰冷的刀子,是她不堪重負的傷痛!
杜橙緊緊皺着眉,俊臉一片沉凝,在衆目睽睽之下,伸手撥開了小穎額頭上厚厚的劉海……
“不要!”豔紅一聲驚呼,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而小穎瀕臨昏厥,很虛弱,更是無法阻止杜橙的動作——小穎額頭的疤痕赫然呈現在衆人的視線!
“啊……”
“啊……”
兩聲稚嫩的驚叫,出自小檸檬和嫣嫣的口中,但這兩個小傢伙馬上就被自己的媽媽抱住捂着小嘴兒……
水菡等人紛紛心頭一緊……誰都想不到原來這女孩兒蓄着那麼厚的劉海就是爲了遮住這一道刺目的疤痕。那麼,她的口罩呢?該不會是口罩下邊還隱藏着其他的疤痕?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假如是真的,那麼這女孩子不就等於是毀容了?
童菲緊緊挽着蘭姐的手,圓圓的大眼裡充滿了惋惜,水菡也是拉着晏季勻的袖子,黑白分明的美目裡流露出對小穎的憐憫。
幾個男人的心性到是異常堅硬,只是短暫的驚訝之後立刻恢復常態。他們不是不同情小穎,只是他們更懂得隱藏情緒。
小穎瞬間有種身在地獄的感覺,渾身僵硬冰冷,意識不受控制,目光遵循着內心的直覺落在了梵狄身上。
她就這麼仰望着他,彷彿是在仰望一尊高不可攀的神祗,可是她的眼神卻是那樣極致悲痛與絕望。
縱是梵狄閱人無數,也不由得被這雙眼睛所流露出的悲冥之氣所動容,心臟的位置抽搐了一下,竟泛起一絲絲陌生又熟悉的疼痛……這種酸澀的感覺在冒出來的一刻,被梵狄潛意識裡的抗拒所屏蔽了,他認爲自己是同情心氾濫纔會這樣。
杜橙身爲醫生,此時此刻更是表現出了他的仁心,溫柔地說:“別怕,我只是看看你有沒有發燒。”說着,他的手撫上了小穎額頭的傷疤。
那一剎,所有人都能看到小穎的身子明顯地戰慄着,就好像杜橙摸到的不是她的額頭而是她血跡斑斑的心!那一秒,梵狄竟不由自主地心臟抽搐,彷彿一縷淡淡的疼痛滋生出來但很快就融進了血液裡不見。
杜橙眼裡沒有異常的神色,好似在看一個極爲普通的人,好似無視那道醜陋的疤痕。
“燒得很嚴重,必須馬上送醫院!”杜橙沉沉地說。
話音一落,只聽一個焦急的男聲傳來……
“徒弟……徒弟你怎麼樣了?”吳師傅撥開豔紅,急忙將小穎扶起來。
“徒弟你挺住,師傅現在就送你去醫院!”吳師傅顫抖的語氣裡有着不同尋常的驚慌,背起小穎就往外走去。
杜橙等人望着吳師傅和小穎的背影,心裡均是暗暗點頭……看起來不用他們擔心了,這女孩兒有人送去醫院,她會沒事的。
如果小穎額頭上沒有拿到疤痕,或許梵狄還能認出戴口罩的她,可拿到疤痕實在是硬生生破壞了視覺感官,誰都無法將聯想到曾經那個青春靚麗的菇娘。
小穎的事只是一個小插曲,水菡他們還是要繼續用餐的。不過梵狄在重新坐到座位之後,內心卻是久久不能平靜……那個女孩子的目光爲何那般悲傷?是他的錯覺嗎?那就像是……像是一個被丈夫拋棄之後受盡苦難的人才會有的眼神,可他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和他毫無關聯,怎麼會總覺得她的眼神在訴說的苦痛就是與他有關?
錯覺,一定是錯覺……只是因爲她額頭的疤痕,所以他同情,憐憫,纔會有錯覺。梵狄心裡無意識地在重複着這些話,可奇怪的是,他卻無法讓這顆被觸動的心停止翻涌。
大家重新坐下來之後都默契地不再提起剛纔的一幕。因爲太揪心了,這種灰色的東西會影響到大家的心情。將對那位陌生女孩的同情和祈禱都放在心裡默默去祝福吧。
店鋪裡,陰霾的氣氛很快散去,桌上又熱鬧起來,杜橙明天不上班,今天可以喝個痛快,晏季勻和梵狄也都表現得很自然,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來兩人曾經是情敵,還以爲這是好哥們兒呢。
小檸檬和嫣嫣也在大人的安撫下很快恢復了歡騰,吃吃喝喝,還時不時說着悄悄話。小檸檬六歲了,縮小版的晏季勻,一張呆萌帥的小臉蛋迷死人不償命,他愛粘着嫣嫣,喜歡跟嫣嫣一起玩,總愛去摸嫣嫣粉嘟嘟的臉頰和她捲曲的黑髮。
嫣嫣這孩子特聰明,但畢竟是小女生,有頑皮腹黑的一面,也有靦腆羞澀的時候。小檸檬摸她的臉蛋和頭髮,她會臉紅害羞,可心裡是歡喜的。因爲她感受到了小檸檬的親切和善意,她開心不已,漸漸地也更加玩得自在,跟小檸檬更親近了。
嫣嫣在鄉下外婆家時,上過一天幼兒園都是充滿了慘痛的回憶,那些孩子們見到她的藍眼睛就說她是妖怪,打她踢她罵她,但小檸檬卻跟她很親熱,一點都不怕她,更不會說讓她難過的話,所以,嫣嫣雖然這纔跟小檸檬第二次見面,可這兩個小夥伴的感情卻是突飛猛進。蘭姐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時而露出一點隱約的擔憂……
“小檸檬你要走了,什麼時候再回來陪我玩?”嫣嫣嘟着小嘴,又圓又大的眼睛裡滿是不捨。
小檸檬皺着細長的眉毛,他也捨不得嫣嫣:“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啊?”嫣嫣驚訝地張着嘴巴,瞪圓了眼睛,苦着小臉,表情很失望。
原來,她唯一的小夥伴走了之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她今後又是孤單單一個人了,沒有小夥伴一起玩。
小檸檬見嫣嫣低着頭撅着嘴,就跟他難過的時候一個樣子,這小傢伙心裡一動,伸出白嫩的小手摟着嫣嫣,奶聲奶氣地說:“咱們可以打電話或是語音,視頻,都行啊,還可以在網上一起玩遊戲。我媽媽說了,我們不會在國外呆太久的,如果爸爸的病好得快,說不定年底就能回呢。”
大人們聽着小檸檬這番話,紛紛笑出聲……
“晏少,你家兒子真是太帥了,才六歲就知道怎麼哄小女生,嘖嘖……這要是將來長大了,說不定比你禍害的女人還要多!”杜橙一臉羨慕嫉妒恨的笑容衝着晏季勻擠擠眼睛。
“去你的,什麼我禍害的女人,我只有我老婆這一個!”晏季勻不忘爲自己澄清,溫柔地摟着水菡,低聲在她耳邊說着什麼。
水菡扁嘴嘀咕:“誰知道呢,杜橙說得沒錯啊,你就是藍顏禍水,現在挺老實,以後我可不知道了……”
“以後會更老實的!”
“……”
大人的陶侃,小孩子也聽不懂,他們有自己的世界和語言。嫣嫣肉墩兒被小檸檬哄得咯咯咯咯大笑,離別的情緒很快就沖淡了,果然小檸檬是這方面的能手,小小年紀就展現出了哄女生的天賦……
這頓飯持續到了近九點鐘才結束,在依依惜別中,在濃濃的不捨中,水菡晏季勻小檸檬上車前往機場。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相聚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只能期待着下一次的重聚。人生就是這樣不斷的分分合合離了又聚,聚了再散,散了再聚……
晏季勻的毒已經解了大半,如果這次返回佛羅里達州去之後進行的治療順利,那麼或許真是幾個月之後就可以徹底根除了,那時候就能回到c市,再也不用跟親人朋友遠隔重洋。
臨別的祝福總是說不完,在水菡一家子上車之後一會兒,梵狄收到了水菡的一條短信——“老朋友,無論我身在何地,我都會爲你祝福,祈禱。希望下次我回來的時候能看到你不再是一個人,我相信,你人生的另一半一定就在不遠處等你。”
梵狄站在路邊,凝望着水菡的車消失的方向,心中一抹悵然揮之不去……他的另一半嗎?他沒有告訴水菡關於洛琪珊的事。因爲這樁婚事在他心裡只是一個形式,爲了安撫九十二歲高齡的父親,更是因爲他對於感情的事已經不抱指望,纔會這麼“將就”。
杜橙和童菲一起回家去了,蘭姐帶着嫣嫣離開,唯有梵狄還站在餐廳門口沒走遠。
透過玻璃門能看到裡邊的服務員在忙着收拾桌子,梵狄若有所思地佇立良久,深眸裡含着幾分複雜……他還在回想着那一道熟悉的回鍋肉,今天沒吃到,真是可惜。
還有,那個發燒暈倒的女孩子,她悲痛欲絕的眼神……對了,揹她去醫院的中年男人好像稱呼她爲“徒弟”?這就怪了,難道說,她不是這裡的服務員?那個中年男人看起來像是廚師,他的徒弟,是二廚?這麼說來,今天的回鍋肉與上一次吃到的回鍋肉,很可能是出自這兩個不同的人手中?
到底是誰炒的回鍋肉很像是小穎炒的味道?梵狄對於這個問題忽然間有了一種探索的欲.望.
說做就做,梵狄的腳步在不知不覺間又邁開來,再一次走向了小餐館。他要去問個清楚,否則老覺得心裡擱着什麼似的。
服務員見到梵狄的出現,眼前一亮,兩隻眼睛熱得發光似的看着他,殷勤地上前來招呼:“您好……”
“我是剛在這裡吃飯的……請問一下,今天我們換的那盤迴鍋肉是誰炒的?”梵狄無視女服務員眼中的癡迷,淡淡地問。【稍後還有更新】